“羅奇?你醒過來了?”杜正一轉身走回羅奇身邊,仔細地觀察着他。
羅奇睜開眼睛,一時之間彷彿有些對不上焦距,迷茫地望着杜正一和老法師。
杜正一見狀不由得把聲音放低了一些,“哪裡疼嗎?”
羅奇擡起眼睛看着他,張開嘴巴,艱難地吞嚥了一下。
“要喝水嗎?”杜正一問道。
這次羅奇點了點頭,杜正一擡起手,召喚來一杯清水。他在羅奇的單人牀邊坐下來,先把羅奇扶起來,接着才把水送到他的嘴邊。羅奇急不可待地吞了一口水,接着狂飲起來,直到把一杯水都喝乾才擡起頭來。
“還要喝水嗎?”杜正一向他問道。
羅奇搖了搖頭,又被放回了牀上,他靠在枕頭上發出舒心的一個嘆息。
杜正一本來緊繃的神色放鬆了,被他的樣子逗的笑了出來,“自作虐。你看看你現在,就像個嬰兒喝足了奶?心滿意足了?”
羅奇舔了舔乾裂的嘴脣,朝着杜正一微笑。
杜正一擡起手蓋在他的額頭上,這是一個有點古怪的親近舉動,就好像他不想讓羅奇看到他自己現在的心滿意足。
“我渾身都很僵硬。”羅奇咧嘴笑了出來,聲音沙啞的聽着就讓人擔心。“但是我沒事,很快就會好的。”
杜正一向他問道,“你們怎麼會走到那裡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現在有力氣說嗎?”
羅奇點了點頭,“但是我什麼都記不住清楚了,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啊,周權怎麼樣了?他還好嗎?”
“他沒事。”杜正一立刻說道,手上稍微用力,把羅奇按回牀上躺着。“麻將在照顧他呢,腦袋上撞了個包而已。”
“腦袋?”羅奇驚訝地說,“那可能很嚴重。”
“我覺得沒事。”杜正一說道,看着羅奇微微笑了一下,“別操心他了。”
羅奇的視線越過杜正一的肩頭,看向杜正一身後那個一直沒有說話的老法師,神色間有些畏懼,“哈希法師,我……”
杜正一站起身讓開位置,讓羅奇能夠看着高地法師說話,就像把一個闖禍的孩子推到老師的面前。雖然殘酷,但還真有點報復的快感。
“沒關係,我不會責備你的。”哈希法師溫和地說道,“你還記得什麼?”
“我……”羅奇努力回憶了一會,“我記得我跟……跟周權想找一個適合滑雪的地方,但是始終沒有找到。後來我們看到了野驢……”
“野驢?”杜正一驚訝地說道,“你是不是腦子真摔壞了,看到野驢跟這個有什麼關係?我用不用叫麻將來看看你?”
“動物從不靠近那座山谷。”哈希法師卻在旁邊瞭然地說道。
杜正一聽明白了,臉色變得有點危險,他瞪着羅奇問道,“所以那些蠢驢都知道有問題的地方,你們卻去了?”
羅奇虛弱地躺在枕頭上,努力把自己搞出一副更虛弱的樣子,杜正一看着他也有些無話可說。
“羅奇,我並非想要責備你,也不會在事後對你追責,但是我還是想把當時的情況弄清楚。”哈希法師認真地說道。
羅奇小心地點了點頭。
哈希法師繼續說道,“那座山谷,雖然說想要抵達並非難事。但是,其實真想走到那裡並不容易。”
杜正一轉過頭去若有所思地看了高地法師一眼。
羅奇看起來就像是要吐了,面頰也有點發紅,再加上眼睛裡佈滿血絲,一臉驚恐,杜正一不禁認真評估了一下干預這場對話的風險。
“往山谷的方向走,路並非坦途,環境也很惡劣。不管怎麼看,那裡都不是適合滑雪的地方。在我們的駐地附近,只有那座山谷有危險,也只有那座山谷,最不值得一去。這種不值得一去還包含着更實際的意義,並不僅僅只有動物會避開那裡。法師和普通人類也會覺得那裡不舒服。其實越往那附近走,人想要離開那裡的慾望就會越強烈。所謂禁地,有時候並不需要明確的標識。我想做爲意念法師,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哈希法師說道。
杜正一覺得哈希法師其實已經把意思說得很明確了,只不過他採用了一種更委婉的方式,但是羅奇卻不一定聽得明白,他不想再拖了,希望這件事能夠儘快有一個了斷。
“你能不能回憶起來?你們到底爲什麼去那裡具體的說,是你想要去那裡還是周權想要去哪裡?”杜正一問道。
羅奇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是周權決定去滑雪的,我一直都是跟着他走。但我還是認爲,我們只是無意中走到那裡的,我們走哪條路都是隨機的。”
“那是不可能的,孩子。”哈希法師篤定的說道。
“周權還說了什麼?”杜正一不客氣的說道。
“沒有,我們一路上聊的都是關於滑雪的事。”羅奇說道,“一直到我們覺得可能找不到一個適合滑雪的場地了,那個時候我看到了野驢。你們知道那種野驢,一直在到處狂奔,但就是不肯走進山谷,所以我們纔會好奇。”
“是什麼讓你們客服了對那裡的厭惡,徑直走到那裡去的?”哈希法師說道,“我也是意念法師。”
羅奇仔細的回憶着,漸漸頭痛地捂住了腦袋,“我想不起來,我也不知道我爲什麼要走到那裡去。每一次我要想的時候,就有什麼東西在阻擋着我,當時的情景總是跟我隔着迷霧。”
“再休息一陣子,你能想起來嗎?”杜正一問道。
“孩子,你最好現在就努力的想一想。”哈希法師說道。
“我想不起來。”羅奇捂着腦袋說道,“我隱約的記着,我和周權在爭論什麼。好像是跟那個……那個我在這裡看到的人影有關。接着我們就失去了意識。對了,我們好像看到了始祖法師的印記。”
“始祖法師?”杜正一,一臉的不信任,“始祖的那個意思的始祖法師?你是不是最近又看了什麼人類的電影?所以你覺得我們的祖先也應該神奇一些?”
“你不相信始祖法師存在?”羅奇驚訝的說道,“我們總得有個來由和出處吧,總得有個始祖。”
“我對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這個問題毫無興趣。”杜正一無趣的說。
哈希法師看起來也不想多談這個沒影的話題,眼看着讓羅奇想起更多細節的努力,已經沒有什麼用了,他也只能暫且作罷。“如果你實在想不起來的話,那麼就先休息吧。記憶就像沙子,有時候努力是抓不住的。”
“好的,我會努力回憶的。”羅奇如釋重負的說道。
看到他這樣,哈希法師也不好再說什麼,誰也不能給一個病牀上的人施加太多的壓力。他又詢問了幾句羅奇的身體狀況,就想要告辭離開。“我想周權大概也應該被送回來了,我去看看他那邊的情況。如果你們有什麼需要的話,請儘管向我們開口。孩子你也不要過於在意這件事,當你恢復健康以後,你的課程還會繼續的。”
羅奇感激的向他點頭,再三對哈西法師表示了感謝。就在這時,羅奇臥室的門又被推開了。
麻將推開門走了進來。第一眼先看向了羅奇,大概先確定了一下羅奇的狀況和他預先估計的差不多,他朝着羅奇和杜正一馬馬虎虎的點了一下頭,接着就轉向了哈希法師。
“大師,你在這裡。我正在找你。”麻將說道。
哈希法師詢問的看着他,杜正一先插言說道,“出什麼事情了嗎?你爲什麼急着找哈希法師?”
“沒事兒沒事兒,沒什麼大事。”麻將連忙說道,好像不想在這個時候再雪上加霜了。
杜正一從他身上你確實沒看出什麼真正緊張的樣子,麻將緊張的時候不會是這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周權已經脫離危險了?”杜正一又問道。
“我已經仔細檢查過了,放心吧,這小子命硬着呢,不會出什麼事的。”麻將笑着說,“他現在還沒有醒,但我估計再過幾個小時他就能夠甦醒過來。他頭上撞出來的是外傷,並沒有內傷。不會出什麼事的,放心吧。不過還是有件事,我要跟高地法師談一下。”
哈希法師,不太清楚事情嚴重到了什麼程度,他現在做了個手勢,似乎在詢問麻將這件事情需不需要密談。
其實麻將根本就沒有感覺到什麼氣氛,他從兜裡掏出一個東西來。“是這樣,我在檢查周權的時候,發現他的手裡緊緊的攥着這個東西。”
杜正一向他手裡看了一眼,總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個核桃。“他在學人類磨核桃盤珠子,這個我們有什麼關係嗎?”
麻將笑了出來,“你成天跟羅奇呆在一起,都跟他學壞了,說的那是什麼話?啊這不是核桃,他又怎麼會磨核桃呢,再說了,什麼核桃值得臨死都要緊緊攥在手裡?”
麻將說着,把手裡的東西遞給了高地法師。“大師您看看吧,我覺得這是周權給你們帶回來的東西。”
“這是……”哈希法師接過來,遲疑的說道,“這似乎是一顆植物的種子。”
“還是核桃啊。”羅奇躺在牀上,小聲的說道,你的杜正一拍了拍他。
“到底是什麼種子我就不知道了,但我覺得周全把它緊緊的攥在手裡,可能總還是有什麼道理的吧。這東西對我們來說沒有用我們這些法師很少去研究植物,術業有專攻,我覺得這東西本來就是在高地法師的地界上發現的,而且又是植物的種子,還是應該把它物歸原主送到哈希法師您的手裡。”麻將說道,說着又看向了杜正一,“我這麼做沒錯吧,你不反對吧?”
“當然。”杜正一說到。他多少覺得這事兒其實有點小題大做,周權爲什麼手裡抓一個核桃,這事兒誰也不知道,可能他當時就是遇到情況大變,就隨手抓了一把。也許那根本就是一種生長在高地上的植物,風把它的種子吹到了洞裡。
不過哈希法師確實仔細的辨認了一會兒,高級法師確實像羅奇所說的,都像是天生的植物學家,哪怕是一個核桃也看得格外仔細。他仔細的看了一會兒,才向他們說道,“這確實不是尋常的植物種子,我不認爲他是這個世界的東西。在我們高地法師的庫存裡也並沒有這樣的種子。我大概見過一些類似的,可能會把它歸結爲藤蔓植物,但它究竟是什麼,我就說不清了。”
麻將用力的看了杜正一一眼,向哈希法師說道,“那麼大師您大概有興趣把它培植出來。”
杜正一這才意識到,麻將可能是希望試圖彌補羅奇和周權這次冒失的行爲所帶來的兩夥法師之間的裂痕。幸好周權還真帶回來了一個東西,既然高地法師是不會進入那個山谷的,那麼就不會找到這種植物,所以不管這個核桃到底有用沒用,能長成核桃樹還是核桃藤,至少似乎能夠安撫一下高地法師。
哈希法師又仔細的看了一會種子,杜正一第一次看到這位法師對什麼東西起了這麼大的興趣。他簡直有些感激麻將的聰明之舉,似乎頗有些外交風度。
“謝謝你們。”哈希法師說道,“我想把它交給卡瓦法師,他對培育珍稀植物最有心得。也許他真的能發現什麼,每一顆種子都是新的希望。”
哈希法師謹慎的收起了這顆核桃,再次向他們致意,又向麻將仔細詢問了周權的身體情況,像個主任醫師在跟主治醫師會診一樣,在但他也確定周權確實不會出什麼大的問題之後這才轉身離開。
目送着哈希法師出門,杜正一向麻將招呼道,“好了,過來看看羅奇到底有什麼問題沒有?尤其仔細看看他的腦袋,他整個人就這個腦袋還有點值錢。”
羅奇虛弱地撅着嘴,麻將忍着笑再次對他施展了醫療魔法,仔細檢查了他。大約過了20分鐘以後,麻將才說道,“他沒有事,我覺得他的身體復原得很快,比我想象的還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