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奇連續經歷了六次瞬移,第五次的時候吐了,第六次的時候他好像已經戰勝了瞬移。中間有幾次他能感覺到他們出現在奇怪的能量場裡,有一次是在一片荒原上,可是連羅奇都感覺到了地底下不正常的能量輻射,他懷疑那裡或許是個人類的武器試驗場。這樣的地方特別適合抹掉法師自己的能量痕跡。
第六次他們在一座城市的公園裡出現,杜正一鬆開了他的胳膊,羅奇透了一口氣,看這意思杜正一是不打算再穿越了。
“六次!”羅奇忍不住叫道,惱火地抱怨着,“六次,我特麼簡直是連續玩了六次過山車,腸子都要吐出去了。”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頭暈眼花,還不忘狗腿地補充了一句,“不過你可真牛逼,服了。你自己不難受嗎?你上限是能連續穿多少次?最遠能不能到阿拉斯加?”
“羅奇。”杜正一叫他,聲氣鄭重。
“嗯?”羅奇驚訝地擡起頭來,隱約感覺到出事了,可能是因爲杜正一這不常見的聲氣,他的心口籠上了一層粘稠的陰影,拖着他的心臟往下墜。
後半夜的社區公園只有低矮的步道燈,杜正一站的高,他的臉籠在亭角的陰影裡,羅奇一時看不清楚。
“我休息一會。”杜正一說,他的聲音很輕,不知爲什麼羅奇想到了落雪的聲音,一瞬間心慌的受不了。
杜正一後退了一步,緩緩在身後的長椅上坐下,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哥。”羅奇站了起來,遲緩地靠近了杜正一,他看到杜正一的眼睛閉上了,在暗淡的一點光線下,眼窩像是深深的陰影。
沒有人回答他,杜正一在躺椅上安靜地佝僂着。
“哥。”羅奇聽見自己的聲音尖的就像個小女生,他咳嗽了一聲,壓低了聲音,雖然還是充滿了惶恐。“哥,那句話太不吉利了,再說一句!”
沒有人回答他,四周都是住滿了人類的樓房,熬夜的人家還亮着燈火,可是街心公園卻像墳場一樣寂靜。杜正一是他身邊唯一的人,現在卻靜的彷彿不在這世間。
“哥。”羅奇在他面前蹲下來,一隻手放在杜正一的膝蓋上,“你怎麼了?”
他望着安靜的杜正一,事情到了這一步,他連伸手去探探杜正一是不是還在呼吸都做不到,他的手怎麼也不敢擡起來。他輕輕揉着杜正一的膝蓋,好像這樣能讓杜正一舒服一點,好像杜正一隻是走了太遠的路,正在歇腳。
“哥,我能做點什麼嗎?”他低聲問,沒有人回答他。他的嗓子卡住了,水從眼睛裡向下流,從他的下巴上滴下去,他也沒意識到那是什麼。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聽見有人開車經過,在凌晨寂靜的街道上摁着刺耳的喇叭,附近的住宅樓裡有人拉開窗戶,在窗口罵了一句。他還聽見有一隻貓從他附近走過,停下來觀察了他們一會兒。再過一會,第一波晨練的人就要出現了,接着就會出現最早起牀賣早餐的人,早市就快開張了。
所有的傻逼,所有的貓,都在按部就班地生活,都在享受着新的一天的開始,唯獨杜正一就要沒有這一天了。
他再也忍受不住了,他向前傾了過去,趴在杜正一的腿上,剋制不住想要大哭一場。一隻手就在這時落在他的後腦上,輕輕地揉了一把他的頭髮,“羅奇,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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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奇頓時大哭了出來,徹底倒在杜正一的大腿上。
“羅奇,滾起來。”杜正一嗓音沙啞着無奈地地說。
羅奇哭着說,“不是我要栽在這裡的,腿特麼蹲麻了,起不來了。”
杜正一閉着眼睛嘆了口氣,“窩囊廢。行了,我不會這麼容易死的,你特麼太窩囊廢了,讓人死都閉不上眼睛。”
羅奇勇敢地把自己的眼淚抹在杜正一的褲子上,終於緩過勁來,從他的腿上爬起來,站起身仔細地打量着他。“那你到底是怎麼了?小丑魚攻擊你了?還是舊傷發作了?”
“舊傷發作。”杜正一說,擡起頭來看着羅奇,“我現在還是沒有多少力氣,可能需要你幫我一把才能回去,回去以後麻將會有辦法。”
羅奇吞嚥了一下,他從沒見過杜正一這樣疲憊,最讓他的心臟發沉的是,他看出來了杜正一不但站不起來,而且不能大幅度地使用手臂,他的大腦幾乎無法控制四肢,這些症狀對於他這個開始學習精神攻擊的意念法師來說,十分熟悉,那是嚴重的精神攻擊纔會產生的症狀。可這竟然是後遺症,三年都沒有擺脫的後遺症,到底意味着傷害不可逆,還是傷口根本就沒有好……
“羅奇。”杜正一喚了他一聲。
他瞥見杜正一嚴肅的神色,他的臉上有些微的責備,他領悟了杜正一的意思,他不希望他追問,也同樣不希望他去琢磨。他可能是這是踩過了線,觸碰了別人的隱私,他連忙專心去扶杜正一,幫他站起身。
“麻將會有辦法吧?我們回去找他嗎?”羅奇知道自己說了句廢話,麻將是杜正一這三年的醫生,如果麻將沒有辦法他也不知道現在還能去找誰。但他要是不說廢話,也沒辦法打消杜正一懷疑他在琢磨的念頭。
“他是個好大夫。”杜正一說道。
“那我跟他學學這個吧,說不定我還是應該當個醫生。”羅奇說道,扶着杜正一向路邊走去。
杜正一忍不住笑了,羅奇是個讓人覺得溫暖的人。“你是A類攻擊型心靈感應者,雖然你平時的樣子讓人覺得你肯定是B類,頂多是含有一點攻擊型的B1類,可是你並不是治療類型的心靈感應者。當個醫生並不適合你,你應該找一條最適合自己的路走下去。”
羅奇沒有回答他,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扶着杜正一緩緩地走着。
“羅奇,你想沒想過,等到一切都過去了,你作爲我們的世界中罕見的A類心靈感應者,未來會是怎麼樣的?”杜正一低聲說。
羅奇有種感覺,杜正一其實就是想逗他笑,想讓他開心起來重新鼓起興致來。他其實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但是也不想讓杜正一白費力氣,“我沒想過。可能我會是巫山的第一招牌吧。”
杜正一笑了出來,“那你再考慮考慮,如果你不去巫山發展的話,可能會是瓊林的第一招牌。你有沒有想過,一百年以後,也許你就站在今天裴樞的位置上。”
“我最大的夢想也就是給你打下手而已。”羅奇低聲說。
“那你就稍微再想的遠一點,多一點雄心壯志吧。我現在想想,當初算師們把你塞給我,硬說你的L值最高,也不知他們到底算出了什麼。”杜正一說。
“已知條件都不足他們能算出個屁。”羅奇說,“沒人知道我是個心靈感應者,這個重要的變量都沒有,還能算什麼?可能我就是很幸運,所以你不會有事的。”
杜正一沒有回答他,羅奇胳膊上的負擔突然加重了,他急忙抱住暈過去的杜正一。操,他在急痛之下暗罵起來,他果然是最他媽倒黴的人,一點幸運值都沒有。
天邊已經出現了一些亮光,可他抱着失去知覺的杜正一,擱淺在人類的居民區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