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
恐懼症這東西,起因清晰明瞭,加深過程細水流長;然而,它的病因好找,但治療起來卻註定煎熬以及漫長。
所以他們一行四人直到六月底才踏上了早早商定的旅程。
目的地定的是千溪,鄰省的一個旅遊大市,因爲有山有水的緣故,哪個季節都能算旺季。尤其是其中最爲炙手可熱的漂流項目,一向很受年輕人的歡迎。
雖然臨江和千溪分屬不同省份,但因爲疆土毗鄰,車程所需不過四個小時。所以他們四人一致決定開車前往。
六月二十七日的早上,晴空萬里。
程澤洗漱完畢,一轉身就看見了倚在臥室門口的衛黎。
衛老闆手拿托盤,眉梢微挑,表情有些故作的不滿:“說好的牀上早餐呢?”
程澤莞爾,湊過去吻住他的脣,片刻後分開,輕聲笑道:“我可以再躺回去。”
“有意思麼程老師?”衛黎把托盤往牀頭櫃上一放,然後捏住他的下巴往下拉了拉,“既然刷好了牙,給我個早安吻如何?”
這句話看似是個問句,但當事人顯然沒打算如語氣一樣客氣禮貌,只是隨意通知了一聲便十分用力地吻了上去。
程澤被他沒控制好的蠻力衝得往後退了一步,一邊心裡覺得好笑,一邊柔腸滿懷地擡手攬住對方背脊。
他略略向後偏了偏頭,壓低聲音笑道:“別……”
“急”字還沒說完,就被熱情似火的衛老闆用脣舌打斷。
於是溫吞吞的程老師終於忍無可忍,一把按住他的後腦勺,反客爲主地迎了上去。
脣齒相依,口舌生津。
良久,肺活量傲視羣雄的兩人用光了最後一口氣,不得不彼此錯開,轉而用如狼似虎的飢|渴目光盯着對方。
衛黎用大拇指按着程澤的嘴脣,心想早晚要辦了你。
而程澤迎着他有如實質般炙熱的眼神,心裡則在默默懊惱男人的下半身天性,頭一次對自己非同尋常的自制力沒了信心——衛黎那麼……誘人,他真不知道能不能熬到預備好的洞房了。
於是二人異曲同工地意yin着,相視一笑後並肩出了房門。
吃過衛老闆親手烹製的愛心早飯後,二人開車去接李牧和樑涼。
車子是輛越野車。早些年安女士和衛爸爸提前退休之後就買了這輛車,立志遊遍中國所有有路的地方,但是因爲後來球球的出生以及衛晨的離婚,旅遊計劃剛開了個頭就擱淺了。
這回他們四人出行,衛黎出於一些小心思,就跟衛爸爸拿了這輛車。
先前見識過一次樑涼的守時,所以這回衛黎車還沒停穩就看到等在小區門口的樑涼時一點也不驚訝。
樑涼驚奇地看着從副駕駛座下來的程澤,嘴裡嘖嘖道:“有生之年居然還能看到你坐在車子裡真是……”她偏着頭想了想,然後像是開玩笑又像是鄭重其事地說,“榮幸之至。”
當事人只是抿脣笑了笑,倒是推門下車的衛黎十分自覺地邀功道:“凉姐,我還合乎你弟夫的標準麼?”
樑涼點點頭,意味深長地笑道:“達到弟媳婦兒的標準了。”
衛黎表情一呆,愣是不知道怎麼回話,只好悻悻地幫她搬行李。
說是行李,其實只是一個大揹包而已。
“等下等下。”樑涼喊住他,然後從沉重的揹包裡拿出四個足有七八百毫升的大瓶子,她把瓶子抱在懷裡,笑得十分得瑟,“來嚐嚐姐的手藝,特地給你們做的檸檬橙子汁。”
衛黎看着其中一個顏色明顯不一樣的果汁,回給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每次跟李牧去吃飯,飯後水果有西瓜從來就沒有我的份。”
這話一出,樑涼的耳根瞬間紅了,可當事人偏偏不自知,面上鎮定得十分刻意,她斜了一眼衛黎,威脅道:“衛老闆,我們還開不開車了?”
衛黎一個激靈,十分乖巧地做了個討饒的姿勢,風度翩翩地笑道:“請。”
樑涼聳聳肩,隨口對要去副駕駛座的程澤道:“我還沒開過越野呢,這一路我來開。”她看着不明所以的程澤,心裡不由暗歎衛黎的周到,妥協似的說,“你跟你家那位後面坐,前面留給李牧,懂?”
程澤聞言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點頭說道:“懂。”
懂個屁啊。
樑涼在心裡嘆了口氣,在憂心自己的糟心事之前不由開始憂心衛黎到底會是弟夫還是弟媳婦。
接完樑涼,他們三人往李牧家去。
然而,當他們抵達小區門口的時候,居然沒見着人影。
衛黎有心爲好友在樑涼麪前說兩句好話,於是用不可思議的口吻感嘆道:“這傢伙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啊?以前從來只有我遲到的份,哪有他不早到的時候?”
樑涼想到這幾天他們不冷不熱的關係就覺得胸悶,聞言只是輕哼了一聲。
等了三四分鐘,在衛黎拿出手機打算給對方打電話的時候,一個人影從不遠處快速跑了過來。
“對不起,對不起,等一會兒了吧?”李牧剛一接近車子,就忙不迭地開口道歉。
“我們剛到沒一會兒。”衛黎降下車窗看他,“你哪兒去了?一大早的就跑得滿頭大汗?”
話音剛落,駕駛座的車窗也降了下來,隨着一盒紙巾而來的是一聲不冷不淡的女聲:
“早上風大不知道?擦乾。”
李牧立刻扭頭過去,笑容滿面地接過紙巾,正要說什麼的時候,車窗升了上去。
目睹好友碰壁全過程的衛黎忍了一會兒還是大笑起來。
唯一的厚道人程澤一邊扶着笑趴到自己身上的衛黎,一邊對身材高大但此刻顯得可憐兮兮的男人笑了笑,安撫道:“不管怎樣,先上車吧。”
李牧點點頭,然後擡手拉開了駕駛座的門。
樑涼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語氣嘲諷:“怎麼着李大畫家?這是要請我下車麼?”
李牧被她說得一滯,深吸了兩口氣才平靜道:“你去副駕駛座。”
樑涼看到他擺死人臉就不開心,扭過頭犟道:“我就要開車。”
這個樣子哪裡像比我大的了,就是個賭氣的小孩子。
李牧心裡這麼想着,居然想出幾分隱秘的甜蜜來。
於是他彎下腰,然後探頭進去。
“你幹嘛?”樑涼不由自主地整個人緊貼椅背正襟危坐着,十分唾棄自己心裡出現的微妙期待。
李牧解開她的安全帶,然後把手裡拎着的紙袋子遞給她,語氣溫和又不容拒絕道:“我來開車,你去副駕駛座吃早飯。”他頓了頓,聲音更加溫柔地補充道,“西巷口的那家蛋撻店,你一直念念不忘。”
於是樑涼就像被順毛摸的貓一樣乖乖地去了副駕駛座。
等到她吃了一個蛋撻之後才後知後覺地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沒吃早飯?”
“朋友圈。”李牧說完看了她一眼,然後語重心長地教育道,“有時間發朋友圈,就不能吃個早飯?”
“昨天沒睡好,今天沒有胃口是誰害的?”樑涼反駁完纔想起來質問,“不對啊,我明明把你拉黑了。”
“……”
“說,到底怎麼回事?!”
“這個不重要。”
“這個怎麼不重要了?”
“這不是重點,你先好好吃早飯。”
“嗯,真好吃。不對,你一定要告訴我是怎麼回事,你是不是監視我?!”
“……”
兩個還沒確定戀愛關係的人秀恩愛秀得閃瞎了正牌情侶的眼。
於是衛黎十分中肯地評價道:“都說戀愛中的女人是傻子,果然是真理。”
他這話說得聲音不小,惹得樑涼轉過了頭,似笑非笑道:“我們都傻了,還是你來開車吧。”
“別,我早傻了。”衛黎攬過程澤的腦袋,神色十分正經,“再說了,我要照顧我的澤澤。”
“嘿,我家牧牧誰照顧?”樑涼說得理直氣壯,壓根不管來自漲紅了臉的“牧牧”的微弱反抗。
程澤雖然面色不佳,但見狀還是忍不住揶揄道:“凉姐,等哪天你家牧牧應了這個稱呼再說。”
樑涼轉回頭,十分深情地喊道:“牧牧……”
李牧深覺無奈,不過這樣讓他招架不住的樑涼實在比對他視而不見的樑涼好太多,於是在對方鍥而不捨地喊到第五遍的時候,他終於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
得到迴應的樑涼精神大振,一臉炫耀地看向程衛二人。
經此一役忽然發現程澤似乎從來沒回應過“澤澤”這個稱號的衛老闆委屈了。
臥槽,什麼都能輸,秀恩愛不能輸!
打定主意的衛黎調整好表情,用深情得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溫柔款款道:“澤澤……”
“……”
“澤……”
“你跟他們比什麼?這回出去他們能確定關係就謝天謝地了。我們……”程澤忍着微微的眩暈,勾住衛黎的肩膀,親了親他的側臉。
誰知剛一“偷雞摸狗”完,樑涼轉過頭來,高深莫測道:“狗男男。”
衛黎聞言微笑,點頭道:“謝謝誇獎。”
“……”樑涼磨牙,要說什麼的時候正好瞥見程澤的臉色,於是神色一變,正經道,“你難受就睡會兒,再睜眼就到了。”
李牧聽了這話也擡頭看了眼後照鏡,衝他笑道:“放心,我的車技不錯,保證沒有顛簸。”
程澤對上認定的自己人一向坦然,於是點點頭算是默認了難受。
衛黎按着他的肩膀讓他躺平了上半身,然後把程澤腦袋擱到自己腿上,一隻手握着他的左手,一隻手蓋住他的眼睛,溫和而平靜道:“我在呢,睡會兒。”
程澤不由自主在他手底下眨了眨眼。
“知道你睫毛長,別眨,癢。”衛黎低笑着彎下腰,親了親他的鼻尖,“睡吧。”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衛黎:澤澤。
程澤:……
衛黎:澤澤!
衛黎:嗯嗯啊啊
程澤:唔唔嗯嗯
良久
衛黎:再來。
程澤:不
衛黎:澤澤
程澤:……
衛黎:澤澤~
程澤: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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