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六十四

要說四維影院播放的影片和3D影片有什麼不同,那確實很多。至少不管是影片的種類還是豐富度,科技館的四維影院都是沒法跟普通影院比肩的。

但是對七八歲的小朋友們來說,會升降搖晃的椅子、噴出水流和煙霧的噴口無疑都讓他們期待萬分。

“科技館的片子幾年都不變,不是地震就是海嘯,你確定要跟着我們一起看?”一直到衛黎坐到了位置上,程澤還是不放心地再嘮叨了一回。

衛黎聞言把心裡的小疙瘩放到一邊,側過頭挑起脣角笑道:“程老師你煩不煩?重要的難道是看什麼?”

程澤沉默。他們此時坐在最後一排,除了他倆沒有別人,這樣得天獨厚的環境讓他有些心癢。

程澤神色平靜,目不斜視地伸手過去握住對方的左手。

衛黎感受到覆蓋在自己手背上的溫度,那種不會灼傷人的溫熱彷彿一直從兩人相觸的部位傳到了他的心裡。

他忽然不想再計較什麼了——程澤這樣死心眼的人,他還需要擔心什麼?再說,就算有人撲上來,他衛黎也自認不輸任何人。

這個時間段的片子是關於地震的。

短短二十分鐘左右的內容,從地震的起源講起到地震發生再到災後重建,總的來說也算是教育片。

當然在小朋友們看來,影片的高|潮肯定是地震發生時左右搖晃擺動的座椅、以及海水涌來時噴水口噴出的水流。

星辰小學是一所公立小學,所以孩子們大都是普通家庭出生,就算有來過科技館看過這種影片的也因爲當時年紀太小記憶不清了,所以當他們在程澤的要求下乖乖排着好隊交還眼鏡時,每個小朋友的情緒都很高漲,七嘴八舌地討論着。

“椅子晃得好厲害!我嚇了一跳!”

“是啊是啊,還有水突然噴了出來,哎呀討厭死了,我的裙子都溼了!”

“溼了你脫呀小美!”

“哼,我幹嘛要聽你的臭蛋!”

“臭蛋耍流氓啦,程老師!臭蛋要小美脫衣服!”

“臭蛋和小美是一對!”

“纔不是呢,四隻眼你別瞎說!”

…………

小朋友的話題,最終都會歪到外太空。

“時間差不多,我先走了。”衛黎陪着程澤把小朋友們領到一樓的生物萬象展區。

人沒來時沒覺得如何,可現在人要走了,程澤卻莫名有些捨不得——天知道這種情緒從何而來,明明他們昨天還一起吃了晚飯。

“明天有空嗎?”

衛黎挑眉:“程老師約我,我什麼時候沒空過?”

程澤對他的調侃之言已經練就了熟視無睹的技能,面不改色地講正事:“那商量一下裝修的事。”

衛黎湊近,微微仰頭看他:“只是這樣?”

“不然呢?”程澤忍住想要擡手捏一捏對方下巴的欲|望,目光柔和地望着他。

衛黎沒得到理想答案,眉間微皺,顯出一股子故作的不滿來:“那就電話裡說。”

程澤聞言倒是露出了幾分好笑的神色,他飛快地在對方挺直的鼻樑上颳了刮,低低笑道:“你確定?”

衛黎被他逗狗似的動作惹怒,抓狂地握住他的胳膊,忿忿的語氣裡有着自己都沒發現的委屈:“程澤你變壞了啊!你剛對着你那些同事不還很不苟言笑的麼?爲人師表那麼正經的,怎麼到了我這兒就會捉弄人了,嗯?”

說到最後,尾音微微上揚,帶了幾分危險的意思——但是,衛老闆面上佯作的怒意卻早已消失不見,只剩下在旁人看來顯得莫名的愉悅。

是得愉悅啊,對着自己纔會有喜怒哀樂的澤澤真是越來越惹人愛了好麼!

就如同你悉心照料着一朵在別人看來毫不價值的花苞,然後它不負所望地盛開成一朵美麗而耀眼的花——最重要的是,此花爲你所有。

“你喜歡嗎?”衛黎聽到他的花這麼問,微沉的嗓音拋開了平日裡的冷淡和刻板,顯出幾分深刻入股的溫柔和……勾人。

“喜歡。”他喃喃地應着,目光一刻不離地看着對方近在咫尺的面容。

程澤的眼神越發柔和起來,他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氣,把對方往後推了推,淡聲道:“那就明天見。”

衛黎忽然被他推開,還來不及表達自己的不滿,就見對方轉過了身,背過一隻手對他揮了揮。

“爲人師表的程老師再不回去,裝修的錢就沒保障了。”

對於生活安定順遂的人來說,時間可能是最寶貴也是最平常的東西,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飛速滑過的,然而每一分每一秒又值得全部珍藏。

五月中旬,程澤的房子順利出售。

於是這個週六,衛黎早早地上門來幫程澤搬家。

“你跟阿姨怎麼說的?”程澤被對方趕到沙發上吃早餐,他此刻難得有些坐立難安,手裡舉着粢飯糕,目光跟在進進出出臥室的衛黎身後打轉。

衛黎忍無可忍,他坐到程澤身邊,舉起他的右手,問道:“這是什麼?”

“早餐。”

“這就對啦,粢飯糕我還做不來,這是我媽的絕活。”衛黎聳聳肩,見對方還是一副不安迷茫的模樣,無奈地嘆了口氣,“所以你不要擔心啦,她都願意週六早起給你做早飯,還會不願意讓你借宿一兩個月?”

程澤聞言沉默下來,隔了好久才輕聲道:“阿姨真好。”

衛黎知道他心裡的想法,伸手去勾他的下巴,挑眉道:“然後呢?”

“我要更努力。”他認真說。

程澤家裡的東西不多,除了當初他們一家三口搬來的時候添置的傢俱之外,他後來並沒補充多少,而且一些大件本來也就算在了賣房附贈的範疇裡,所以打包了四五個箱子之後,就收拾得差不多了。

在把最後兩個箱子搬下來之後,程澤又忍不住問道:“你怎麼跟阿姨說的?有沒有讓她察覺到什麼?”

衛黎被他的憂心忡忡磨沒了脾氣,耐心道:“你放心,我就說你打算換個房子,暫時沒有落腳的地,來借宿一段日子。”他解釋完又皺了皺眉,“不是程澤,你怎麼那麼擔心?”

程澤搖搖頭,並不打算把安女士對衛黎有了對象的猜測說出來——不管對方聽了之後是慌張得自亂陣腳、還是衝動之下坦白相告,對他們來說都不是什麼好的選擇。

衛黎見狀倒是笑了,嘴裡調侃道:“別怕澤澤,醜媳婦總要見公婆,再說了,你既不醜,這回也不是見公婆,安心唄。”

程澤看着他,微笑道:“好。”

衛黎滿意了,他伸手按着後車廂板,三兩下地跳了上去,居高臨下地俯視着程澤,指了指車子邀功道,“怎麼樣,我特地在公司借的貨車。”說着他又皺着臉嘟囔道,“不過你居然只有這麼點東西……”

程澤自己倒是不在意,他笑了笑:“你說過,等新家裝修好了,我們就一起去買傢俱。”

衛黎看着他清淡卻又帶着幾分期待的笑容,忽然恨不得讓裝修隊承諾的半年之期縮減爲三個月。

二人把行李全都搬上車之後,卻不急着走了。

程澤在這裡住了十多年,到了要走的時候,多少還是有些捨不得。

他帶着衛黎在小區裡逛了逛。

“那些基礎設施,還是我小學的時候裝的。剛裝上那段日子,這裡人來人往,特別熱鬧,我媽也帶我來過好多次。”程澤的語氣很淡,聲音也輕,“後來新鮮勁過去,人就少了。再之後,這片場地就被小區的阿姨們用來跳廣場舞了。可惜我媽走得早,不然她肯定也是裡面的積極分子。”

衛黎看着他望向遠處的目光平靜而悠遠,心中一動,脫口道:“你是不是捨不得走?”

程澤轉過頭看他,看到他眼神裡誠摯的擔憂:“不是。”

他拉着衛黎坐到一旁的長椅上,輕聲道:“我對這兒的感情,沒有你想象得深。大概在我三年級的時候,我爸媽帶着我搬到了這裡,過了三年,他們就走了。所以對我來說,我在這裡的家只有三年的時間。”

這種心態也許對旁人來說很奇怪。因爲程澤父母死前的一句話——等到這兒以後造房子了,我們就搬過來住。紫來華府就成了他的執念。於是之後孤身在此生活的十幾年對他來說,也許只能稱之爲活着,曾經的家也不過是個住所。

“衛黎,我希望紫來華府,是我們的家,也是我最後唯一的家。”

這句平平常常的話背後所包含的深意,衛黎哪裡不懂。

他覆手過去握住對方的手,同爲男人的手骨骼寬大,要握在手中自然是不可能,但是衛黎還是用盡全力包覆在對方,像是要給予這個外表冷峻沉默而內裡早已脆弱不堪的男人最全面的保護層一樣。

“會的。等裝修好了,我們一起去挑東西,一點點擺進我們的家。”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嘮叨兩句。第一哈,這章時間跨度略大,確實是我思慮不周,本來想寫寫衛黎吃醋的心態,但是後來又覺得沒必要了。至於裝修啥的我不太懂啊,就略過找的過程啊什麼的了哈。

第二哈,我覺得我最近既卡文又渣文筆,自己都看不下去了QAQ各位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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