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單純的程老師連想也沒想——五點才從他這兒離開並且還企圖約他共進晚餐的衛老闆怎麼會有公司的飯局,答應得毫不猶豫。
程澤知道對方手機裡衛媽媽的暱稱是安女士,而衛爸爸的暱稱則是大衛先生,那位同事說的家裡電話可能只有暱稱正常爲“家”的號碼了,只是現在已經九點了,小朋友應該已經睡了,而“老人們”也早眠得很。況且,依照他偶爾得知的一些關於衛家的事情,對方要是喝得酩酊大醉回家,可能要挨一頓罵了。
他坐在末班公交車上,找到一個又一個合理的理由來說服自己的行爲恰當又合理,唯一想要遮掩的理由卻只有一個——他擔心他。
在站頭下車之後,擡眼所見就是顯眼的會所,程澤大步朝那走,期間不少醉酒男女與他擦肩而過,那些人摟摟抱抱的模樣落在他眼裡,讓他不自禁地皺緊了眉。
程澤不由地加快了腳步,然而還沒到門前,就看見衛黎被人吃力地扶了出來。
他搶步上前,匆匆道:“你好,我來接他。”說着就強勢地伸手攬住對方的背把衛黎接了過來。
李牧還沒反應過來,只覺得手上一輕,擡眼望去,卻見醉得快沒了意識的衛黎順從地靠在對方懷裡,甚至還不自覺地用頭蹭着男人的脖頸。
他覺得他能預料到好友未來的……地位。
“您是那個……澤澤大寶貝?”李牧神色間帶了點好奇和怪氣,把路人甲同事扮演得惟妙惟肖。
程澤一愣,無奈地看了醉鬼一眼,面無表情地瞎扯道:“我是程澤,那個稱呼……是上次我和衛黎打賭輸了的懲罰。”
他的神色十分平靜,要不是李牧心裡有數,大概真的會相信這個說辭。
只是他瞧見對方攬在好友肩上的手不自覺攥緊着——所以程老師是在緊張什麼?怕被發現?不應該啊,自己同他並不相識,所以對方是在擔心衛黎?
他心裡百轉千回,面上卻做出聞言神情一鬆的模樣,客氣道:“原來是這樣。那麻煩你送衛經理回去了,裡面還有醉鬼呢,我得負責收拾。”
程澤看着他完全相信了的表情心裡鬆了口氣,點頭道:“好,麻煩你了。”
李牧聽着他帶了點主人家口吻的話,想着剛纔耐人尋味的解釋,不知怎麼就覺得對方比衛黎想得要在乎他,他趁對方轉身前道:“對了,衛經理的父母好像對他醉酒挺介意的,你看方便的話帶他回你家吧?”
程澤一愣,再次點點頭道:“好,我知道了。”說着攬在對方腰間的手一施力,讓衛少爺整個兒掛在了自己身上。
李牧看着身高一米八四的好友小鳥依人般窩在對方懷裡的樣子,莫名有些牙酸。
“這程澤不錯嘛,人高腿長臉俊。”李牧摸了摸下巴,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配衛黎正好。”
程澤確實沒想把衛黎送回家。
他架着不知道在嘟囔些什麼醉話的衛少爺,又看了眼來來往往的車輛,猶豫了一分鐘決定朝前面不遠處的快捷酒店走。
“唔、啊……”衛黎整個兒靠在他身上,安分了沒一會兒就開始無意義地喊叫起來。
程澤無言地望了他一眼,認命地穿過他的腋下把醉鬼往上提了提。
只是醉鬼顯然沒打算讓他如願。
“放、放開!”衛黎伸手推了他一把,表情頗爲兇狠。
程澤猝不及防被他推得退了一步,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見失去了支撐的衛黎晃悠了兩下要背後倒去。
“鬧什麼。”程澤趕緊上前,一把扶住他,皺眉道,“乖一點。”
醉鬼衛少爺聞言懶洋洋地掀起眼皮,不耐煩地瞟着他。
程澤與他對視了一會兒,正打算放棄跟對方講道理的時候,卻見衛黎忽然睜大了眼。
“你……你是程澤!”衛黎擡起手指着他,語氣斬釘截鐵得讓程澤以爲他清醒了。
但是下一秒他就知道衛少爺腦子裡仍舊是一團漿糊的狀態。
只見對方整個兒撲過來,嘴裡嘟囔道:“不、不可能!嗝……程澤怎麼會在這兒?他不會……在這。”
程澤聞言垂下眼,只有手上支撐對方的力道依舊沉穩。
他不知道要如何迴應這樣的衛黎——再沒有故作的輕鬆和無謂,只有顯然易見的受傷和……脆弱。
“衛黎。”程澤不自覺地放低了聲音,像是在耐心地同醉鬼商量,“我揹你,好不好?”
醉鬼把腦袋擱在他的肩膀上,呼出的熱氣噴灑在程澤的脖子上,讓他產生一股難言的戰慄。
“好啊……當然好,澤、澤澤說什麼,都,都好的!”衛黎安然地窩在對方懷裡,不自覺地蹭了蹭他的側臉。
程澤極力忽視自己隱隱發燙的面孔,一邊穩穩地架着他扶到自己身後,一邊背對着醉鬼蹲下身。
“程澤……”衛黎趴伏在他的背上,雙臂自動自發地抱住他的脖子。
程澤被他叫得心裡一顫,勉強穩了穩心神,才使勁把人背了起來。
此處是臨江鬧市區的地段,所以街旁路燈明亮,兩人交疊在一起的投影在路面上清晰可見。
程澤每天騎車來回一個多小時,加之注重鍛鍊,所以雖說揹着一個跟他體格相近的大男人,但也不顯得吃力。
背上的醉鬼大概鬧累了,到了程澤背上就安靜下來,偶爾在他耳邊嘟囔兩句聽不清的醉言醉語,只有環在他脖子上的雙手半分力道都不鬆地彰顯在衛少爺的存在。
周圍除了偶爾響起的喇叭聲,其他時候都很安靜,安靜得程澤能輕而易舉地聽到對方呼吸聲……以及他的心跳聲。
程澤一步一步走得很平穩,只在衛黎偶爾要滑落下來的時候,才託着對方的臀部往上推一推。
每到這時候,衛少爺總會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哼聲,不知道是不是被摸了屁股而不自在?
程澤難得有些不厚道地想到。
他此刻心裡十分安寧,忽然生出就這樣走到天荒地老也挺好的想法。然而,他看着越來越近的酒店,勾起脣角無聲地笑了笑。
在前臺小姐略顯詭異的目光中開了一間房,程澤目不斜視地揹着人進了房間。
他把衛黎放到牀上,拿過對方的手機給安女士發了一條報平安的短信,然後拎着電熱水壺去衛生間打了一壺水。
按了加熱鍵之後,程澤才把目光轉向成大字狀躺在牀上的衛黎。
“算我欠你。”程澤自言自語道,然後上前開始給他脫鞋脫外套外褲。
脫鞋比較順利,衛少爺只哼哼了兩聲就一動不動地配合了,比較難辦的是脫外褲。
程澤給他解開皮帶之後,無奈地看着怎麼都不肯起身的醉鬼。
“唔、嗯……”陷入淺眠中的衛黎大概感受到來自腰上的騷擾,揮手打開了。
努力要給對方拉下褲鏈的程澤:“……”爲什麼他會有在佔對方便宜的詭異感?
不過三番兩次被醉鬼打開的程老師終於耐心告罄,他屈膝跪在牀沿上,然後一手攬着對方的上半身,一手強硬地拉下了拉鍊。
“啊……”衛黎皺緊眉,閉着眼嚎了一聲。
大概是他動作過於生猛,夾到了對方某個稚嫩的部位。
程澤臉頰發燙地止住了動作,有些心虛地看了眼那個部位——居然沒有穿保暖內衣。
於是苦逼的程老師一眼就望到了被黑色內褲包裹的部位。
他像是被燙到似的飛快轉開了目光,然後攬着對方腰部的手施力,總算把對方的外褲剝了下來。
接着,一雙結實有力的長腿就這麼大喇喇的強jian了程澤的視覺。
他瞪着眼睛看了一會兒,深深覺得是自作孽——早知道衛黎只有一條外褲,他怎麼會擔心對方睡得不舒服,還這麼費力地去扒掉?
於是惱羞成怒的程澤泄憤般地拉過一旁的被子把對方整個兒蓋住。
“衛黎,喝點水。”
程澤給他勉強擦了把臉之後,十分老媽子地把涼好的溫開水遞到對方嘴邊。
被騷擾了快半個小時的醉鬼終於睜開了眼,迷茫了好一會兒仍舊沒成功聚焦的黑葡萄眼迷瞪瞪地望向他,像是在分辨面前黑着一張臉的男人是誰。
程澤面無表情地同他對視,手上堅持地舉着那杯水。
誰知忽然醉鬼的眉眼一彎,同時動作迅速地起身抱住他,嘴裡開開心心地喊道:“澤澤!我,我終於夢到你了!”
程澤:“……”
他愣了一會兒才捏着對方的後頸把他拉開,把水杯遞到他脣邊,不容拒絕道:“喝水。”
衛黎怔怔地看着他,然後乖乖地接過水杯一飲而盡。
程澤終於完成他給自己設定的任務,表情略略緩和,強勢地按着他的肩膀讓他躺下:“睡覺。”
但是這回配合度極高的醉鬼顯然不買賬了,他再次以不符合醉鬼的速度撲向程澤,手忙腳亂地纏住對方。
“程澤、程澤,你別走!”
衛黎表情慌亂,顯然沒有完全清醒過來,不然這般示弱的模樣怎麼可能輕易流露。
程澤身體僵硬地被他抱在懷裡,反應過來之後馬上掙扎起來。
“你,你別晃啊,我頭暈……”衛黎盡己所能地抱緊他,大着舌頭說得含糊又明確。
程澤偏頭看向他,只見對方眉頭緊皺,確實是十分不適的模樣,大眼睛乾澀得泛出了一點微紅。
他是個醉鬼,不會記得明天的事。
程澤自欺欺人地想着,身體一點一點地放鬆下來。
而醉鬼衛黎即使在這樣的情況下卻依然對心上人的反應十分敏銳,他得寸進尺地拉過對方垂在身旁的雙手環在自己背上,形成一個相互擁抱的姿勢。
“程澤……”他不安地叫了兩聲,“澤澤?”
程澤沉默良久,直到對方叫了三次,他才輕輕應了一聲。
然而得到他迴應的衛少爺顯然高興得不能自已,他不自覺地蹭了蹭對方,喃喃自語道:“程澤,真好……這個夢真好。”
程澤心裡複雜難辨,只好沉默不語。
“程澤,我喜歡你。”衛黎鍥而不捨道,“喜歡得我不知道要怎麼辦……澤澤大寶貝,你說……我要怎麼辦?”
程澤喉結動了動,覺得喉嚨口澀得發疼。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衛黎:澤澤大寶貝!
程澤:……
衛黎:澤澤大寶貝!
程澤:黎、黎……大,大寶貝。
衛黎:到!
程澤:好了,把教案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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