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祖最近心情很不爽,白圖將孫策任命爲丹陽太守的時候,他就料到了會有這一天,但沒想到袁術玩完的會這麼快!
果然今年春天,白圖對劉表一路義正言辭的檄文之後,便開始針對荊州調兵遣將,其中江夏一路正是孫策領兵。
黃祖沒想過投降……
倒不是他多有骨氣,而是孫策乃是孫堅的兒子,孫堅又是死在他手中。
哪怕他投降,孫策也不會讓他見到白圖!
更何況白圖的宣戰理由中,還有他黃祖擅殺朝廷命官的一項——明明當時是孫堅私藏玉璽,所以他纔會半路截擊的好不好?
黃祖也明白,和白圖講這種道理,只會是白費口舌,還是積極備戰纔是正途!
他在江夏這麼多年,也不是修身養性的,當初那江東猛虎孫堅,都折在這兒,孫策想要進來,也沒那麼容易。
只是……劉表那廝,這時居然和他分心,送來一個不算麻煩、但卻很討厭的傢伙——禰衡。
這廝雖然有名,但是黃祖總覺得,他和自己說話時,似乎心裡很瞧不起自己!
禰衡,字正平,東漢第一槓精兼職嘲諷大師。
在原本的歷史上,是孔融推薦給曹操的名士,宇內甚有盛名。
爲人恃才傲物,留下了“裸衣罵賊”的典故——以曹操爲“漢賊”的角度來說,禰衡倒是罵得很過癮,演義中對禰衡也多有所褒,只是……禰衡罵的的確沒什麼道理。
按說要罵曹操對漢室的野心也就罷了,但是禰衡張嘴就說曹操手下無人,荀彧只配哭喪、荀攸只能守墳、程昱應該去打更、郭嘉可以寫寫酸詩、張遼當個鼓手還不錯,許褚該去放牛、樂進能念念告示、李典的腳程應該去送信、夏侯惇僅會保全自己、曹仁只擅長要錢,最後還有一句——其他沒提到的,還不如以上,只長了吃飯的嘴!
而且還自比“天文地理、無所不知,上可媲美上古明君、下可讓孔聖汗顏”,總之就是——和你們這羣俗人沒有共同語言!
饒是曹操的肚量,也被禰衡氣得夠嗆,一旁的張遼直接就想上去剁了他,不過被曹操攔下,不過爲了折辱禰衡,讓他擊鼓助興……然後,禰衡脫了衣服,一邊敲鼓一邊罵,還帶着節奏。
不過曹操不愧是吃過虧的人——之前因爲兗州士子嘲諷他是太監孫子,曹操就在兗州大開殺戒,結果兗州士族趁着他伐徐的時候,直接反水呂布。
這教訓曹操記下了,這次哪怕是被罵成孫子,曹操也沒將禰衡如何,只是將其送到了劉表那,明面上是要勸劉表歸順。
一方面是噁心噁心劉表,另一方面,也是想要借刀殺人!
要說這禰衡不愧是“槓精+噴子”,哪怕是白圖效應,也沒有太改變他的人生軌跡。
只是被曹操送到荊州的藉口換了換,在朝廷封白圖“楚侯”時,劉表派人去許都抗議,之後……曹操送來的使者,就是禰衡!
按說禰衡如果是看不慣曹操的野心,應該對宗室出身的劉表有些好感?
雖然劉表的宗室出身,與現在的天子已經很遠,要追溯到西漢時的漢武帝,但好歹也是劉家的種兒。
然而禰衡作爲噴子中的戰鬥噴,見了劉表也是暗中譏諷、話裡帶刺,氣得劉表……將他送到了江夏。
劉表倒是也不傻,曹操怕殺了他壞名聲,劉表就不怕嗎?
送到江夏,給黃祖來殺——這大概就是鄙視鏈,曹操鄙視着劉表,劉表也鄙視着黃祖,哪怕……後兩者有些藩屬關係。
而在黃祖這兒,禰衡說了一句很能見他的水平的話!
黃祖問禰衡,許都有什麼了不得的人物,演義中禰衡的回答是——有個大才孔融、小才楊修,除此之外都是廢物……
嘖嘖,瞧他推崇的這兩位,大概就能知道他的水平。
至於現在,黃祖在酒宴上,對禰衡問了同樣的問題,而禰衡更是直接說道:“文舉南去之後,中原文道也去了一半!”
黃祖倒是不用提醒就知道……另一半呢?另一半是他禰衡唄!
更關鍵的是,黃祖也是瞧不明白形勢,還特地問了句“那你看我與曹丞相做比如何”,結果自然是被禰衡羞辱。
“你?你面對區區白圖,都前瞻後顧,哪裡還有什麼銳氣可言!”禰衡直接說道。
黃祖氣得當場就要斬了禰衡,還好這次歷史還有些區別,黃祖的長子黃射,及時求情救下了禰衡——他,已經是禰衡的槓友。
被兒子這麼一攔,黃祖也冷靜了一些,知道思考利弊。
想想禰衡這一路,從許都到襄陽,再到鄂城……爲什麼活到現在?
黃祖覺得自己也不能當這個冤大頭,於是大笑道:“哈哈哈,正平,你說得對!其實我是在考驗你……果然,你這麼有膽子,我交給你一個重任!你不是說我不敢對白圖宣戰嗎?好,那我就派你去,向那欺世盜名的漢賊宣戰……今晚就出發!”
黃祖表示,自己已經識破了劉表的小主意,並且……迷之自信的將白圖作爲自己的鄙視鏈下游。
於是,就在孫策見到“五牙大艦”與配套艦隊後不久,正在命令水軍磨合的時候,有斥候來報,說是有上游來的小船,自稱是黃祖的使者。
孫策對黃祖雖然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但既然是使者,孫策還是特地見了見。
“你是黃祖的屬下?”孫策穩坐中軍大帳中問道。
“黃祖不過是廟裡的泥塑神,豈能駕馭得了日月龍鳳?”禰衡一撇嘴道。
孫策:???
孫策在考慮,要不要叫軍醫過來。
周瑜在一旁,特地插言道:“呵呵,久聞平原禰衡之名,今日……聞名不如見面。”
孫策暗道:很有名嗎?我怎麼沒聽過。
不過久與周瑜配合,孫策倒是也知道周瑜的意思,在周瑜暗中用眼神催促之後,還是說道:“啊!原來是禰衡,失敬失敬。”
“只是……既然你對黃祖如此不屑,你爲何會爲黃祖送戰書呢?”孫策問道。
“呵,我看穿那黃祖色厲內荏,言他不敢向白公宣戰,誰料他不止色厲內荏,而且還無腦易怒,竟是讓我給他送戰書。”禰衡不屑道。
孫策:……
合着你這是兩頭堵?要不是對方是黃祖,孫策還真要同情一二。
“這麼說我可以去信一封,免得我大哥誤會。”孫策好心說道。
可惜,他還不瞭解禰衡,聽到他這話,禰衡一瞪眼道:“送信?送得什麼信?若是白圖真配得上他的名聲,自然能容我、識得我,若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那莫說是送黃祖的戰書,我禰衡縱然是代天下萬民羞一羞他,又有何不可?”
禰衡年紀和白圖、孫策差不多,衣靴看起來很舊,長髮披在身後,僅僅是一條老舊髮帶束着,不過一到槓人、噴人的時候,便能將脖子伸得兩拳長,顯得……活靈活現。
孫策也是被這小槓精氣得火起,哂笑道:“你何德何能,也配數落我大哥的不是?”
“我?上知天文、下曉地理,縱堯舜不及!”禰衡梗着脖子說道。
“哦,所以……你除了給曹操、劉表、黃祖送過信,還做過什麼?”孫策挖了挖耳朵,輕佻的在嘴邊一吹。
“你……哼,路旁盲乞丐,怎識得寶玉?還料白圖會有什麼不同,現在看他的屬下如此,怕也是沽名釣譽之徒。”禰衡的脖子更伸長了幾分,眼裡浮現出興奮之色,似乎……噴人對他來說很爽?
“曹操、劉表、黃祖是不是盲丐我不知道,但是我大哥和他們最大的不同是什麼,你知道嗎?”孫策反而冷靜了下來,臉色和眼神都很冷。
“更合適做伶人嗎?”禰衡與孫策對視着,不得不說,在膽子上禰衡倒是不弱於人。
伶人,也就是舊時的演員……
中原、荊州有傳言,白圖在江東不僅醉生夢死的看舞聽戲,甚至還寵信伶官,經常不理政務和伶官們鬼混在一起,還曾有人見過他不修威儀德行的親自和伶官一起唱調!
這話會在中原、荊州有傳言,不用說也知道,有曹操、劉表暗中推動的因素在其中,互相詆譭也是諸侯之間常用的手段,如果白圖的名聲差一些,他們甚至敢說白圖生吃人心肝。
然而這話,倒也不算是無中生有,今年過年的時候,白圖藉着“與民同樂”的藉口,專門僱請江東、淮南,甚至遠聘中原、關中、荊州的伶人前往金陵,也的確曾經親自幹涉他們排練,甚至現在江東、淮陽就有《孔雀東南飛》的劇目。
最初時候,投靠了將軍府的閻象,還去給白圖講了個紂王寵信伶官的故事……
不過沒兩個月,閻象就又專門向白圖道歉——老閻不僅敢說,而且說錯了的話,也敢認!
他看到了這些伶人在民間發揮出的作用,明白白圖不是爲了享樂,而且也體會到了白圖的用心,所以專門向白圖道歉。
白圖不僅沒有責怪他,反而賞賜了錦緞,讓他以後還要繼續“敢說”。
不過禰衡並不知道這些,只是聽過些傳言,所以在這兒拿此事當筏子譏諷白圖!
“不,我大哥和他們最大的區別是,他們因爲你的名聲而不敢殺你,而我大哥只會因爲心中的仁慈而不殺你,你的名聲在我大哥面前一文不值,而且……只要你敢在金陵、在揚州任何一處的人前這麼說,百姓會先打死你。”孫策盯着他說道。
“哦?這麼說揚州的治安很差?也對,王朗只會鼓脣搖舌、刑部更是不知所謂,會如此也實屬正常!”禰衡槓上開花。
孫策真的開始考慮,自己要不要在這兒做了他,免得去了金陵,大哥還要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