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對,我之前就想問了,”被雲桐的衣袖蹭到額頭,如午夜草木的幽香令程篁回過神來,他一拍額頭,有些心虛道,“你監視我,是二十四小時的那種,還是,額,就只是能見人的時候,就是....”
“你說呢。”雲桐轉過頭,顯然是理解了程篁的意思,丟給了程篁一個飽含深意的眼神。
“啊,哈,沒事,扯平了嘛。”內心大驚的程篁,笑嘻嘻地回了雲桐一個“彼此彼此”的笑臉。
“哼哼,”雲桐輕笑兩聲,不再在這個有些曖昧的話題上糾纏,手指微微抖動,平淡道,“可以。”
“哈,哈哈。”看着在雲桐指尖瞬間斷成四截的牙籤,程篁尷尬地笑着。
“呀,好餓好餓,快點走吧。”沒等程篁想出法子騙去她手裡的四根尖銳木籤,雲桐手掌一翻,沒等程篁反應過來便主動握住了他的手。
“嘶,”程篁下意識倒吸一口涼氣,準備迎接突然的刺痛,他清楚地看見那四截牙籤可是被雲桐夾在手掌中的。
然而片刻之後,並沒有傳來想象中的疼痛,他納悶地看向雲桐握住自己的那隻手,只見四截短小的牙籤被牢牢地夾在雲桐如四根鋼筋般有力的手指背側,並沒有像他想象的那樣被雲桐握在手心。
“到了沒有。”沒有理會程篁一副大難不死地眼神,雲桐微仰着頭,問道。
“這個就是,”程篁指指前面肯德基的硃紅招牌,對雲桐說道,率先推開了門。
“好香啊。”推開玻璃門,被撲面而來的香氣瞬間包裹住,她不禁睜大眼睛,深吸一口氣,喃喃道,“好久沒.....”
後面的幾個字已然弱不可聞。
“這還隔着一扇門呢。”沒在意雲桐的喃喃自語,程篁指指內側的第二道玻璃門,笑着說道。
他推開門,拉着雲桐走進餐廳。
幾秒種後,程篁眼中的景象,隨着餐廳某處突然閃起的奪目光芒,瞬間化爲一副動態電影中的靜態畫面。正在用餐的食客靜止在擡手的動作,甚至連飄蕩在空中的水蒸氣都凝固在原地,能運動無礙的,只有如燈柱般散發着絢爛彩光的十人,以及他和身旁的雲桐。
在彩色光芒陡然亮起前,那十處食客本毫不起眼,然而只是一瞬,那七桌路人外加一個大叔,給程篁展示了這些地獄敵人所擁有的詭異力量。
在程篁面前,靜態畫面的主格調是瞬間遮掩了視野三分之二的紅色霧氣,頭腦一片空白之後,手中握着雲桐堅硬小手的程篁回過神來,隨即注意到幾處霧氣格外濃密卻陡然一空的地方。
玻璃窗旁的兩位熟面孔,其中一個笑着向他招手,看他的樣子顯然也是個知情者。程
篁此時突然意識到,這些人似乎就是陸老頭口中的“上面”,也是雲桐之前說的“他們”。
程篁的注意力沒在黃正澤身上過多停留,他轉頭望向正對着他們的一箇中年人,如果讓程篁說在場將近十個人裡誰的出場方式最華麗,那無疑是這個留着平頭散發着一股厚正淳樸氣息的大叔。如果程篁猜得沒錯,這個如戰場將領位於餐廳正中央的大叔,正是按下暫停鍵的那個人。
在時間靜止的那一剎那,大叔就把手裡的熱飲放到了桌上,他一手提着包,同時伸出那隻空閒的手,抓住面前的虛空,懸停在空中的手掌正對着絲毫不動的雲桐,以一種均勻有力的速度握緊,像是緩緩捏爛一個橘子。
雲桐沒有做出任何動作,只是看着那個中年人逐漸握緊手掌。
那隻寬大的手掌很快便只留下一絲縫隙,隨即在餐廳各處,無數彩色光點從四周憑空飄起,很快凝聚爲一根根佈滿流光的晶瑩細線。
無數彩色細線眨眼間匯聚成一根細繩,一頭握在大叔手中,而另一頭則密密麻麻地連接着整個餐廳裡的所有人和物體。
呆立在門口的程篁突然有一種感覺,那些晶瑩的絲線似乎是操控一切的木偶繩,而這個相貌平平的矮小中年人,就是這座餐廳內所有事物的操縱者。
除了散發着玄幻光芒的細繩,另一件事似乎也從側面證明了程篁的猜想,那就是目光與周舒窈一觸即散後就一直在盯着中年人的雲桐,幾秒鐘前還在陶醉餐廳香氣濃郁的她,此刻冷如冰霜。
燈光照耀下,雲桐眼神中滲出的冷冷寒光如深埋地底的寒鐵,秀氣的長眉如結滿了冰霜的利劍刺人心骨。
程篁不由地打了個激靈。
他突然發現,瀰漫了整間餐廳的赤紅霧氣,似乎就是從自己這裡散發出去的,他下意識地擡頭看去,本該是天花板的位置此時一片朦朧,彷彿產生了一種特殊的錯覺,似乎頭頂上的樓層憑空消失,此刻在他上面的是開闊的赤紅色天空,而不是幾米高的天花板。
片刻之後,像是爲了印證程篁的想象,霧氣突然滾滾涌動,一團模糊的霧氣之中,兩隻巨大的鳥翼從兩邊突兀振出,周圍的鐵紅霧氣瞬間被攪成絲狀的碎片,就在程篁想側身看清頭頂上的東西時,頭頂突然一空,一隻翅膀足有兩人長的三頭怪鳥拖着等身長度的尾羽呼嘯衝出,如一尊鋼鐵巨獸撞向程篁遠處的中年人。
“飯還沒吃呢。”
被巨鳥引走了全部心神的程篁忘記帶上表情,尋聲看去,一旁的雲桐目光越過中年人和呼嘯而去的紅色怪鳥,不捨地望着點餐處招牌上的各式美食。
她看向不遠處的一張不知何時已經空無一人的桌子,不見有什麼動作,一個裝着漢堡的紙盒便朝她飛了過來,她聞了聞漂浮在面前餘溫尚存的漢堡,對程篁嘿嘿一笑,把漢堡小心翼翼地放入掛在胳膊上的塑料袋。
仔細清點了一下,確定了袋子裡的東西全部放好後,她擡起頭,再次對程篁歉意地笑了笑,把的確堅硬如題的小手輕輕從程篁手中抽出,輕聲說道,“下回再吃吧。”
她沒有理會餐廳裡的那些如臨大敵的人類,轉身推開玻璃門,悄悄離開。
雲桐的身影消失在樹影之中。
程篁看了眼天色,餐廳外,暮色漆黑。
“別看了,人家都走了。”黃正澤拍了拍程篁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堂堂一族之主,不會看上你這麼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孩,多半是利用你而已。祁虞族天生智力過人,領導能力最能服衆,又自帶異香清心凝神,每一個都是天生的領袖,自古以來就是被高層派遣到各族進行族羣管理用的。雙商爆表又不擅長爭鬥,在地獄裡也是名副其實的香餑餑,就算是以前,也沒誰有能耐降服一隻祁虞族人,智商高,天賦異稟,個個都是領導,據跟他們打過交道的人說,他們作爲獄族,卻從來都看不上人族,所以也是地獄中很少對人界有所覬覦的種族。”
黃正澤在程篁耳邊嗶嗶叨嗶嗶叨猶如一個話癆,正當周舒窈看不下去準備把他踹開,程篁盯着窗外的頭終於扭了回來,他看着桌子上給他準備的套餐,一盤雞腿飯,一個漢堡,一杯可樂,表情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