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7日,星期二,凌晨五點,英國中北部,坎布里亞郡上空
幽暗的夜幕中,星星和月亮也被遮蔽在了濃雲之後。颼颼的冷風迎面呼嘯,讓人不由得渾身瑟縮。
雖然距離日出已經不遠,但天地之間卻彷彿更加陰暗——或許,這就是所謂“黎明前的黑暗”吧!
廣袤的地面上,零零星星地亮着橘黃色的燈火,但只要仔細分辨,就能發現燈光比平日裡黯淡了許多,而在某些地方,尤其是加油站和超市裡,卻燃起了一堆堆的熊熊烈火,將夜空映得一片彤紅。
騷亂、劫掠、暴動、槍戰、爆炸、種族仇殺……無數的罪惡在夜幕下爆發,使得成百上千的生命消逝。
在這片被殺戮和絕望所支配的大地上空,兩個身披黑斗篷的身影,正騎着一根魔法掃帚凌空飛過。
雖然身上穿了厚實的羊毛斗篷,結實的皮夾克,腳上套着長筒皮靴子,手上戴着皮手套,還在臉上擦了防凍油膏,但由於英國特有的溼冷天氣,帶着夜霧的寒風迎面吹來,還是讓騎在掃帚上的王秋不停打顫。
同時,即使自己背上爲了以防萬一,早就綁好了降落傘包,但這樣單薄的飛行器也讓他心頭髮虛。而胯下那根棱角分明的魔法掃帚,顯然沒有考慮過騎乘者的舒適度,讓他感到一陣陣蛋疼不已——真不知英國巫師是如何能忍受這幾十年如一日的蛋疼體驗,他才騎了幾個小時,就覺得自己蛋疼得快要陽痿了。
此外,更讓王秋微微感到心頭不爽的,則是此時跟他一起騎在這根掃帚上的旅伴……
“……唉,真倒黴,小時候看《魔女宅急便》和《哈利波特》的時候,還以爲騎掃帚飛行是一件既浪漫又帥氣的事,爲什麼這回輪到我的時候。竟然既獨自騎着掃帚暢快翱翔,也不是跟一位年輕的女巫一起浪漫地騎着掃帚兜風,欣賞黃昏的醉人景色。而是摟着一箇中年男人的腰,在凌晨的黑暗中吹冷風啊!”
“……哦,原來您是這樣想的……我不是一位漂亮的年輕女巫,還真是對不起了啊!”
原不列顛魔法部常務次官兼極地開發事務部常務次官,剛剛上任的英國臨時內閣秘書。目前在英國本土唯一沒有參與政變的巫師哈利戈登閣下,一邊分心操縱着胯下的魔法掃帚,一邊臭着臉吐槽說,“……我還覺得自己堂堂一位內閣秘書,放到貴國就是國務院總理一級的人物,給你當駕駛員很掉身份呢!更何況。既然如此,爲什麼您不去蟲洞對面的古埃及亞歷山大港,跟那位妖豔嫵媚的克里奧佩特拉女王卿卿我我呢?聽說之前爲了獲得軍事支援,這位毫無羞恥心的女王似乎連自己的身體都抵押給你了呢!”
“……這不是廢話麼!你又沒辦法攜帶蟲洞在空中移動!”最近英語愈發流利的王秋,也毫不客氣地反脣相譏,“……爲什麼要提起那位女王?嗯哼——戈登先生,我明白了!你一定是嫉妒了。對嗎?”
“……呵呵!嫉妒?你是在開玩笑嗎?年輕人,就算你的異能更加強悍一些,也不要看不起自己的前輩!我穿越過的蟲洞數量,至少是你的十幾倍,什麼樣的風流陣仗、香豔場面會沒見過?就連土耳其蘇丹的後宮,我也曾經闖過一回,正趕上一羣嬪妃出浴,其中一位妃子則是以靈魂形式穿越過去的現代人……”
哈利譏諷地一笑。擺出一副老資格的嘴臉,“……當時那會兒剛好趕上蘇丹駕崩,爲了讓我幫着她們逃出宮殿,避免被勒死殉葬的悲慘命運,她們全都把我像蘇丹一樣侍奉,熱情得很呢!反倒是你,分明一副有賊心沒賊膽的樣子……克里奧佩特拉女王好像到現在還是處女吧!別抵賴!我看女人的眼光一向很準!”
“……那是因爲根據之前的約定。在得到她的身體之前,我必須幫着她統一埃及……而現在她手裡只有半個埃及,另外半個還在叛軍手中,所以不能履約……”聽着哈利說得那麼坦誠。王秋想了想,索性也實話實說了,同時把話題轉向自己感興趣的內容,“……快說說,土耳其蘇丹的後宮是一副什麼模樣?”
“……呃……怎麼說呢?蘇丹後宮裡的女人很漂亮,使用的器皿、傢俱和衣物也很豪華,到處都是中國的青花瓷。可惜房子實在太糟糕了,又狹小又破舊,還不通氣,全是隻有一層樓的平房,知道的明白這是宮殿,不知道的還以爲是監獄或者集中營,而宮裡的浴室,更是擠得好像奧斯維辛集中營的毒氣室……”
哈利略帶不屑地如此說道,“……真不知土耳其人是怎麼想的,明明有能力把清真寺蓋得那麼高大宏偉,卻將宮殿修得這般低矮侷促。後來倒是有位蘇丹想通了,修了一座歐洲風格的華麗宮殿,可惜那已經是十九世紀後期,沒過多少年時間,奧斯曼土耳其王朝就被推翻毀滅了。怎麼?你沒有穿越去過古代的土耳其?”
(土耳其的舊皇宮真是這樣,只蓋一層樓是爲了防止有人給宮外傳送消息,比如在某個窗口上掛什麼東西代表什麼意思之類。而且皇宮佔地面積不大,後宮美人的數量卻很多,又只有一層樓。於是除了蘇丹住的地方還算寬敞,其它地方則是擠得就像大學集體宿舍,低級宮女需要七八個人住一個房間,僕役則和牲口擠馬廄……根據參觀過的遊客形容,在這種耗子窩裡待上幾十年之後,肯定很能適應潛艇裡的生活。)
“……呃……雖然我用毒氣殺過一個土耳其蘇丹,但土耳其後宮……我倒是沒有親眼見識過。不過,我那次可是在土耳其首都周圍傾倒了一圈核廢料,把那裡變成了一片輻射廢土……”王秋隨口答道。
“……真是夠狠的!”哈利貌似讚賞地舉起左手,向身後的王秋比了個大拇指,“……這纔是我輩穿越者殺伐果斷的風範!我還從來沒想過可以搞得這麼毒辣,這麼反人類呢!絕對夠資格上海牙國際法庭了!”
“……你這是在誇我還是罵我……”王秋翻了個白眼,然後又一次找話題戳起了哈利的心窩子,“……怎麼不說說你把手下全部的巫師幾乎統統逼反。甚至在霍格沃茲城堡想要幹掉你的輝煌偉績呢?”
“……誰叫他們太貪了呢?每年幾千萬鎊的開支,其中一大半還是落了他們自己的口袋,這樣的貪污有誰吃得消?”哈利一本正經地說道,“……如果他們能夠生活簡樸,廉潔奉公,我也不會砸了他們的飯碗。”
“……哦,我怎麼聽說魔法部執行司那十一名巫師穿越蟲洞出生入死執行任務的全部耗費。還不及你手下那羣秘書在倫敦三天兩頭辦宴會和舞會開銷的一個零頭?連福利和薪水都跟後方文職差了一大截,更沒有跟物價指數掛鉤的退休金。”王秋不客氣地揭穿了哈利的老底,“……分明是你這個領導做得太偏心了!”
“……抓穩了,爲了能夠及時趕到倫敦郊外,我們現在必須加快速度!”
“……喂喂,不要轉換話題……哇啊——你是特技飛行員嗎?別忘了我們帶着兩千多條人命!”
——在某人的悠長慘叫和喋喋不休之中。魔法掃帚的速度陡然加快,猶如火箭一般在空中劃過。
注意,這不僅僅是一個英國紳士和一箇中國實習生,而是代表着一支兩千人的“軍隊”在向南移動!
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簡直就可以說是真正的“一騎當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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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幾個小時之前,當歐盟、俄羅斯和中國三方聯軍對倫敦形成合圍之勢。政變武裝眼看覆滅在即的時候,最初一度精誠合作的三方勢力,很快就不出意料地變得同牀異夢,開始了互相賣隊友的坑爹節奏。
——形勢發展得實在太好了,好得讓人感覺勝利已是唾手可得,馬上就該考慮戰利品分配方案了。
首先,歐盟方面憑藉地理上接近的便利,企圖甩開盟友。獨吞征服不列顛的甘美果實。他們一方面調集各國的海軍艦隊,跟遠道而來的中國艦隊搶奪朴茨茅斯軍港,避免讓中國人在不列顛本土獲得立足點;另一方面,則是督促身在肯特郡戰場的巴納扎爾上校加速推進,爭取儘早擊潰“納爾遜騎士團”的垂死掙扎,把勝利的軍旗插到威斯敏斯特國會大廈的鐘樓上!
雖然這個想法是很好的,然而他們的組織能力和行動能力顯然有些不如人意——有句笑話是這樣形容的:典型的歐盟官僚特徵是什麼?意大利人的組織能力。德國人的彈性,法國人的謙遜,再加比利時人的想象力,荷蘭人的慷慨。還有愛爾蘭人的智力水平……很顯然,以歐盟組織軍隊開赴戰場的效率,在這場需要以“小時”而不是“天”來作爲作戰時間單位的現代戰爭中,實在是顯得有些太磨蹭,太拖沓了。
沒辦法,二戰時期的諾曼底登陸足足打了兩個半月,就已經稱得上摧枯拉朽。而如今這場不列顛干涉作戰,法國外籍軍團僅僅用了不到四十個小時就推進到倫敦城外,卻依然顯得行動速度太慢。
當人類社會越來越進入一個快節奏的繁忙時代之際,戰爭的節奏和補發自然也會大大加快。
之所以在這次行動的一開始,歐盟聯軍的表現尚還算是反應敏捷、值得讚賞,是因爲在英吉利海峽沿岸,其實基本上只有法國人,確切地說是法國外籍軍團在獨立奮戰,再加上德國人資助的一個魔法特殊作戰小隊充當添頭而已。但是,隨着干涉部隊的不斷推進深入,以及戰事的急劇擴大,各方矛盾就開始凸顯出來——法國方面不願意繼續獨立承擔幾乎全部的作戰義務,希望得到更多其它盟國的援助。而歐盟其它國家則認爲在這事上絕對是法國得利最多,不願意揮霍自己的本錢給法國賺好處。
這一爭執讓肯特郡前線未能得到足夠的後勤支援,趕不上高烈度戰鬥的消耗,迫使巴納扎爾上校不得不暫時後退,脫離火線,也使得納爾遜騎士團堪稱千瘡百孔的破爛防線,居然成功地撐過了第一天。
至於歐盟的另一路偏師,愛爾蘭人倒是有心在大不列顛島上耀武揚威一番。而他們面前的抵抗力量也較爲微弱,無奈這個國家從來就不以善戰而著稱——愛爾蘭軍隊從立國至今,根本沒有經受過任何真正的戰爭檢驗,。因此,在匆匆忙忙地把一個營用快速輪渡丟到布裡斯托爾港之後,愛爾蘭國防部的下一步行動計劃就陷入了一片難以形容的混亂和爭執之中。以至於上岸登陸的這個營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甚至沒有得到國防部的開火許可。只好無限鬱悶地在布裡斯托爾港的麥當勞餐廳裡吃薯條和打地鋪。
另一方面,中國和俄羅斯雖然也對英國有所企圖,但中國遠在萬里之外,在不列顛戰場上只有一支猶如無根之萍的特遣艦隊。而俄羅斯人也沒有興趣隔着一個斯堪的納維亞半島,來染指不列顛本土。因此,跟想要一口吞下大不列顛島的歐盟相比。英國人跟這兩個對象倒是還有一點談判的餘地——尤其是無論中國還是俄羅斯,都不希望原本十分衰頹的歐盟各國勢力趁機過分膨脹,對它們自己構成新的威脅。
因此,在進行了一番以如何出賣歐盟隊友爲主要核心內容的秘密談判之後,英國臨時政府迅速與中俄兩國達成了協議:爲了簽署這一城下之盟,避免徹底毀滅的悲慘命運,英國必須向中俄兩國交出它在海外各地的最後一點殘留勢力。此外還要吐出不少東西來安撫歐盟——中國和俄羅斯可沒有義務替英國人跟歐盟硬抗,只是可以通過上述交易,讓英國人在談判時手上的籌碼多一些,而歐盟能搶到的籌碼少一些罷了。
而作爲獲得上述這些條款的代價,中國人和俄國人要幫助英國政府趕在歐盟之前收復首都倫敦!
這樣一來,只要威斯敏斯特、白廳、白金漢宮這些象徵着權力的地標,還在效忠於合法國王的正統政府手裡,英國人跟歐盟各國的交涉也就多少有了一點底氣。相反。若是連首都都要靠外國軍隊來收復,那麼接下來做好重回首都的代價,英國人就不得不把歐盟當成太上皇給供起來,任憑其呵斥和差遣了。
言歸正傳,雖然合作事宜已經初步敲定,但進攻通道卻很難安排,尤其是這個在需要爭分奪秒趕速度的時候——更要命的是。在這場賽跑之中,中國和俄羅斯的“運動員”處於明顯的劣勢。
法國外籍軍團目前已經在肯特郡站穩腳跟,雖然遭遇了“納爾遜騎士團”武裝部隊的主力迎擊,但在歐盟空軍的全力掩護下。前鋒部隊還是一度距離倫敦市中心不到五十公里。
愛爾蘭的一個營也在布裡斯托爾港登陸,儘管他們行動緩慢,甚至有些沒頭沒腦,但他們距離倫敦也很近,而且前方直到倫敦郊區都沒有什麼抵抗力量。根據現在的情況甚至可以說,通向倫敦的大門早就已經羞羞答答地爲愛爾蘭人打開了!只是懵懵懂懂的愛爾蘭人還不知道該怎麼行動!
而俄國人的登陸地點,是蘇格蘭西北端的拉斯角,從這裡趕赴倫敦,需要從北往南橫跨整個大不列顛島!而格拉斯哥這邊,王秋手裡倒是有一支“軍隊“——就是從霍格莫德村逃出來的那一票烏合之衆,但是且不說如何說動這些無關者參戰賣命,光是怎麼把他們從蘇格蘭弄到倫敦去,就是一個大難題。
——在交火、騷亂、曠工和戒嚴令的影響之下,英格蘭境內的鐵路和公路交通早已陷入癱瘓,而且,倫敦以北的交通樞紐伯明翰,此時已經被“納爾遜騎士團”控制。來自北方的“王室軍隊”必須先打一場伯明翰攻略戰,才能進抵倫敦城下……而屆時法國人恐怕早已進城了。
組織一場空降作戰也很困難,因爲不知道叛軍到底控制了多少雷達站和防空導彈。雖然在法國外籍軍團渡海入侵,肯特郡之戰轟然爆發的時候,歐盟空軍在不列顛上空一度如入無人之境。但是在當天傍晚的戰鬥中,卻有超過十架的歐盟戰機和直升機被地面防空導彈擊落。在這種情況下組織大批運輸機
海上登陸也是同樣不可取的,中國特遣艦隊雖然人員衆多,但卻根本沒帶登陸艦,無法組織起一場強襲登陸作戰。同樣的道理,王秋身邊這些缺乏訓練的烏合之衆,也不知道現代的兩棲登陸戰該怎麼打。
因此,經過一番簡短快捷的思考,作爲中國特使之一的楊文理教授,很快就想到了王秋的異能和隨身攜帶的那個蟲洞,並且認爲可以把這個異世界作爲“運兵貨櫃”來使用……於是,便有了這場讓王秋無限蛋疼的長途騎掃帚飛行之旅——不管叛軍的防空雷達再怎麼靈敏,也分辨不出巫師掃帚和大鳥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