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五、飛翔的西班牙人
站在餘煙嫋嫋的碼頭廢墟上,剛剛享用過一頓豐盛美餐的弗朗西斯科.皮薩羅,一邊滿足地打着飽嗝,一邊督促着水手們把劫掠來的各種戰利品,統統都打包裝箱,然後用小艇轉運到停泊在港灣內的大船上。
說真的,他一點都不喜歡這座陌生的城市,還有這片溼熱的雨林——雖然巴拿馬的氣候似乎一樣糟。
遠遠望去,這片鬱鬱蔥蔥、鮮huā盛開的熱帶雨林,確實是風景秀麗得宛如天堂,但又熱又溼的糟糕氣候,卻又讓這個天堂變成了地獄。此刻的海邊幾乎沒有一絲風,在失去了海風送來的清涼之後,那種渾身上下無時無刻都一直黏糊糊的感覺,讓皮薩羅感到很不舒服。
悶熱難耐之際,他有時候真的很想脫光了爽快一下,但又擔心被飛蟲叮得渾身紅腫,乃至於染上什麼怪病——潮溼悶熱的熱帶雨林,乃是各式傳染病菌和寄生蟲滋生的大本營。早期登陸美洲的那些西班牙探險家,在叢林中遭瘟病死或迷路餓死的數量,遠比被印第安人打死的數量高得多。
幸好,這一次遠征的豐富收穫,足以彌補他在一路上的艱辛與犧牲,並且讓皮薩羅感到無比的幸福——銀光閃閃的不鏽鋼餐具。古樸典雅的東方瓷器。色彩絢麗的絲綢和布匹,璀璨奪目的精美首飾,晶瑩如雪的精鹽和白糖,還有各式各樣的香料和茶葉……
——從這裡搜刮到的每一種財寶,都是能讓歐洲上層社會趨之若鶩的奢侈品。
有了這些價值連城的戰利品,等到撤退回巴拿馬之後,應該也能向總督交代了……皮薩羅如是想着。
雖然在麥哲倫面前,他總是表現得信心十足,但作爲一個有理智的老兵,皮薩羅其實非常清楚。從昨天的激烈戰況來看,僅僅憑藉自己和麥哲倫帶來的兩百多名西班牙人,是根本無法征服這個國度的。
尤其是在經歷了昨天的戰鬥之後,這支西班牙遠征軍已經有將近一半的士兵或死或傷。而他從整個巴拿馬殖民地費盡心思才蒐羅到的二十匹戰馬。在一通混戰之後,居然只剩下了四匹。
西班牙人能夠搶掠到這些財物,並不是因爲真正地打贏了土著人,而僅僅是因爲趁着對方不備放了一把火,成功燒掉了土著人的茅草屋城市,這才讓對手陣腳大亂,也讓他們有了渾水摸魚的機會。
此外,在昨夜爆發的一場小規模遭遇戰之中,西班牙遠征隊似乎還遭遇到了更加強悍的敵人——根據某位心神恍惚的西班牙水手的描述,他們在夜裡迷路之後。遇到了一隊相當古怪的敵兵,對方擁有某種可以連續射擊的槍械,讓子彈好像瓢潑大雨一樣橫掃而來。僅僅一個照面,就有十多名西班牙人被打死,剩下的人也在隨後死於土著人的刀劍和戰斧,只有這個水手因爲躲進了草叢裡,才僥倖逃過了一劫……
從理智上來說,皮薩羅並不相信這個懦夫的荒唐說詞,更不相信世界上會有可以連續射擊的火槍——史上第一架機關槍發明於三個半世紀之後——但整個遠征隊僅僅一天時間就死傷近半,卻是不爭的事實。
所以。爲了穩妥起見,這次遠征還是先搶一把就走吧!
至於爲了上帝和國王徹底征服這片土地,把它變成西班牙王國的疆土,則是下一次遠征的任務。
他已經下定了決心,下一次的遠征決不能像這次一樣倉促。一定要建造更多的船隻,募集更多的兵力。還要籌集大量的軍械和戰馬,囤積至少幾百桶的火藥……只有這樣,纔有可能取得真正的勝利!
——然而,皮薩羅並不知道的是,他已經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了。
正當皮薩羅低頭思忖着日後招兵買馬的大計之時,天空中突然傳來了一陣尖銳的呼嘯聲,而且越來越快,越來越近……他驚愕地擡起頭來,頓時看到一顆又一顆嫣紅的流星,從不遠處的椰子樹林裡猛然竄起,在空中劃出一道道長長的弧線,準確地落向了停泊在港灣之中的西班牙船隊!
那一瞬間,皮薩羅感覺自己的整個人就如同雕像一般,完全僵住了。
“……這是……敵襲!!!”
沒等他喊出這聲驚惶的警告,維多利亞號帆船的船舷上就已是火光一閃,木屑與血肉四散飛舞——按照設計威力足以鑿穿合金裝甲的單兵反坦克導彈,直接就把這艘脆弱的木質帆船完全貫穿!
然後,第二發火箭彈又命中了維多利亞號的甲板,讓主桅杆拖着船帆和纜繩,嘩啦啦地傾倒了下來。落下的帆布、纜索又砸倒了一批人,還把一艘避讓不及的小艇給壓翻在水裡。
接下來,麥哲倫的旗艦特立尼達號也開始倒黴,被一發單兵導彈擊中船尾,整個尾樓都垮塌了大半。
伴隨着連續的爆炸聲,港灣內頓時一片混亂。停泊在港灣內的西班牙帆船,對於後世的單兵導彈來說,乃是體積龐大而又不會動彈的絕妙固定靶,幾乎每一枚導彈都不會落空,大約一半以上都能命中要害。
更要命的問題在於,絕大部分的西班牙水手此時都在岸上消遣,處於拋錨狀態的帆船,既沒有人手起錨,也沒辦法升帆,根本動彈不得,只能停在原地繼續捱揍。
而被固定在船舷和甲板上的火炮,由於炮口朝向角度的關係。同樣無法對躲在椰林中的未知敵人進行反擊。更何況在船上一時也找不到炮手,甚至來不及從底艙搬出炮彈和火藥——事先根本沒有作戰準備。
無奈之下,皮薩羅只得帶着十幾個士兵,想要沿着沙灘衝進那片椰林,直接搗毀對方的火力點。
然而,他們纔剛剛靠近,就看到火光一閃,一發RPG火箭彈迎面轟來,讓三個人倒在了血泊之中,剩下的人也被氣浪掀翻。耳朵嗡嗡直響的皮薩羅剛剛撐起身體。就看到了第二發、第三發直衝而來的火箭彈!
伴隨着一聲聲巨響和灼熱的氣浪,一朵朵燦爛的煙huā冉冉升起,讓這片沙灘徹底成了地獄——西班牙人的火槍和長矛被炸得斷裂焦黑,屍體不是被彈片紮成了篩子。就是成了零零碎碎的碎塊,空氣中到處瀰漫着蛋白質燃燒的刺鼻氣味,催人嘔吐……就在皮薩羅的身旁,一名小夥子被當場炸得原地騰空七八米,然後以各種器官零件的形式,宛如天女散huā一般掉落下來,灑落在方圓數十尺的範圍內。一截血淋淋的腸子,更是直接搭在了他的左臉上,讓皮薩羅這個久經沙場的老兵痞也不禁爲之有些暈眩。
霎時間,悲傷、憤怒、恐懼等等堪稱毛骨悚然的負面情緒。一起向着皮薩羅襲來,他再也堅持不住,看看剩下的最後兩名士兵早已轉身把足狂奔,自己也就索性跟着臨陣逃跑。
誰知那個先前一直不見首尾的敵人,卻在此時冒了出來——伴隨着一陣惡魔般的轟鳴,一輛沒有挽馬也能奔馳的奇怪車輛,猛地跳出了椰林和灌木的掩映,衝上了沙灘。
然後,這輛車就死死地跟在皮薩羅的屁股後面,一路窮追不捨。而車頂坐着的那個年輕男人。更是惡狠狠地舉着一根奇怪的金屬圓筒,直直地瞄準了他的後背。
或許是出於直覺帶來的警告,皮薩羅雖然認不出這根金屬圓筒究竟是個什麼東西,但還是立即就醫臉色大變,趕緊停下腳步。轉身朝着海水裡跳去……可惜,他還沒有來得及落水。身後便傳來轟的一聲巨響——可怕的衝擊波裹挾着炙熱的火球,瞬間就從背後追上了他的身體,將皮薩羅又拋出了好幾米遠,在火藥氣體的助推下表演了一次空中飛人,這才落入了海水之中,濺起一朵巨大的浪huā。
緊接着,這輛山寨版的悍馬越野車,就沿着沙灘繼續挺進,一路上發射着火箭,丟擲着手雷,潑灑着子彈,肆意殺戮着視野內的每一個西班牙人及其瑪雅人同盟軍,把他們掃射成篩子或者轟上天空。兩千名洪休提茲幹戰士則揮舞着各種兵器,亂哄哄地緊隨其後,搜索着殘餘的漏網之魚。
在如此超越時代的火力打擊之下,猝不及防的西班牙遠征軍,很快就徹底崩潰了。
——
與此同時,總算把礙事的皮薩羅給支了出去的麥哲倫上將,則面對着另一件讓他感到十分尷尬的事情。
——儘管眼前這個楚楚可憐、滿臉淚huā的土著小姑娘,明顯非常符合他的口味,讓他很想要騎上去狠狠蹂躪一番……但不知爲什麼,麥哲倫上將在脫了褲子之後,卻發現自己的下半身就是硬不起來。
其實這事情的道理也很簡單——之前的一年多時間裡,他經歷了從西班牙南下環繞整個南美洲的兩萬多裡漫長航海,這段艱苦卓絕、危機四伏的探險生活,已經嚴重損害了這位航海家的健康。而昨天的那一番激戰,更是讓他的體力基本透支,只靠短短的小半夜睡眠休息,根本沒法恢復過來。
再加上麥哲倫的年紀此時也不小了,在過度疲勞之後,下半身偶爾有些疲軟也是正常現象。
事實上,就在這座彩鋼活動房的臥室牀頭櫃上,就擺着一罐名爲“偉哥”的藍色小藥片,再疲軟的人也能用它來讓自己一柱擎天……可惜麥哲倫不認識這玩意兒,而被他綁在牀上的蒂亞則絕對不會說出來。
於是,這位中年陽痿男只能望着蒂亞公主的嬌嫩肌膚,以及自己雙腿之間的軟垂玩意兒發愁。
意興闌珊之下。麥哲倫只得往嘴裡灌了兩三瓶剛剛繳獲的紅星二鍋頭。以此來借酒澆愁,並且很快就喝得酩酊大醉——這讓他既沒有注意到遠處火箭彈的尖嘯和爆炸,也忽略了四周那些遠征隊士兵們歇斯底里的驚呼和慘叫聲……直到他那位從馬六甲帶來的馬來人貼身男僕,情急之下奮力用肩膀撞開房門,然後抓住麥哲倫的身體猛地一陣劇烈搖晃,才讓這位爛醉如泥的西班牙海軍上將,稍微恢復了一點兒意識。
“……怎麼了……是地震……還是遭遇了風暴?”他口齒不清地嘀咕着。
“……將軍!將軍!別再說什麼醉話啦!敵人已經殺過來了!快逃吧!”
“……你說誰醉了……等等,我的襯衫……還有褲子……不管是什麼時候,都要講究風度……”
然後,這位醉眼朦朧的麥哲倫上將。就這麼一邊腳步打飄地提着褲子,一邊語無倫次地嘟嘟囔囔着,被忠心耿耿的貼身男僕拖出門外。結果,他纔剛剛走出房門。就看到了讓人肝膽俱裂的一幕:一輛泛着金屬光澤的鋼鐵戰車,正在沙灘上橫衝直撞,噪音驚人的劣質引擎咆哮出最殘酷的重金屬音樂,而車上的射手則在用炸彈、火箭和子彈“熱烈問候”着每一個擋在前面的西班牙士兵和瑪雅武士。
嫣紅的火焰和沖天的黑煙,已經籠罩了整個宿營地,甚至連大地都在不斷震動。黑色的碎石和黃色的沙礫沖天而起,附近海面上不時升騰起雪白的水柱,不,那水柱已經不完全是白色。而是明顯有着幾絲淡淡的紅色摻雜其中——那是跳水逃生的士兵們,在水裡被炸得飛濺開來的血肉!
——雖然馬主任提供的第一批現代正規軍火數量有限,而且目前僅能供文德嗣一個人使用——本時空的美洲土著人,暫時還沒學會如何操作RPG——但也已經足夠讓文德嗣把悍馬越野車變成一個移動火力平臺,用衝鋒槍、火箭筒和反坦克單兵導彈,去肆意屠殺只有原始式樣火繩槍和小型前膛火炮的西班牙人了。
西班牙人也嘗試過阻擊這輛戰車,但是用長矛、戰斧和刀劍去劈砍這輛鋼鐵戰車,根本就等於是找死。而使用步驟繁瑣的老式火炮,又根本來不及裝填和瞄準。相反,對方卻有着大威力遠程攻擊的能力。還有不斷掃射的AK47,可以基本殲滅任何膽敢湊近車身的步兵——西班牙人可沒有手雷和燃燒瓶!
而在這輛彷彿來自地獄的鋼鐵戰車後面,還有成羣結隊的土著戰士,敲着激揚的戰鼓,蜂擁着殺進了一片狼藉的營地。到處都響起了喊殺聲,慘叫聲和爆炸聲。來自特佩特萬克城的瑪雅人戰士。幾乎沒來得及拿起武器,就彷彿割麥子一般被成片砍倒。至於已經寥寥無幾的西班牙人,更是從一開始就只想着逃命。
如此兵敗如山倒的慘狀,立即就把麥哲倫給嚇得一身冷汗,酒也醒了大半。
下一刻,他就一個箭步竄到屋外的一處坡地上,手搭涼棚朝着海面張望……結果更是讓他如墜冰窖。
——港灣內停泊的五艘帆船,此時全都燃燒着熊熊大火,逐漸變成一堆焦黑的木炭。其中,他的旗艦特立尼達號,更是已經四分五裂,從桅杆附近折斷成了兩截,殘餘的水手們正在紛紛跳水逃生。
沒有了船,也就等於是沒有了退路,等於自己這些人在戰敗之後,就註定要葬身於此地……
於是,麥哲倫只得伸手扶住自己快要脫臼的下巴,遮掩住自己快要撐裂的眼眶,按着快要蹦出胸口的心臟,痛心疾首地發出了一聲絕望的淒厲哀鳴:“……哦~~不~~!!!”
話音未落,那輛彷彿被魔鬼驅策的鋼鐵戰車,就猛地一個轉彎,穿過了雜亂無章的宿營地,沿着一道緩坡衝上了這座小土丘,筆直撞向已經嚇得渾身僵硬的主僕二人,把他們高高地挑飛到了半空之中……
然後,沒等他們落回到地面,一梭子來自於某把AK47的子彈,就將他們打得渾身都是血洞。
——屬於麥哲倫的遠航和冒險,至此宣告徹底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