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阿茲特克人的考察(上)
在接下來的第二天裡,一心想要享受一段浪漫邂逅的王秋,就很有耐心地親自充當導遊,陪着雪姬黛蘭公主和她的兩個隨身侍女,在希望港內外轉悠了一大圈。.
首先第一站,自然是集貿市場——無論在什麼年代,女人總是天生就喜歡逛街購物的。
經過這兩年的建設,希望港的商業區已經初具規模,感覺上跟後世中國農村的鄉下集市或者城郊結合部的菜市場差不多了——到處都是擠擠挨挨的流動地攤,摩肩接踵的各色人流,夾雜着少數幾間比較像樣的店鋪,還有提着棍棒套着紅袖章的管理人員來回巡視……而最大的區別在於,希望港集市的大門口總是陳列着一排堅固的站籠,枷號着一幫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小偷扒手:這年頭可沒有什麼文明執法的概念。
當然,哪怕是跟後世的菜市場相比,這處集市也實在是太過於“髒亂差”了——地面上經常可以看到爛水果和垃圾,以及更加惹眼的糞便,空氣中充斥着各種各樣令人作嘔的氣味。小販們毫無顧忌地將髒水傾倒在街道上,在熱帶海灘的潮溼高溫下,很快引來了成羣嗡嗡叫的蚊蠅……
不過,如果與同一時代的城市對照,希望港的這點兒髒亂就算不得什麼了——在這個全世界人民都不怎麼講衛生的時代,浪漫的法國人一輩子難得洗幾回澡,嚴肅的英國紳士用糞便在倫敦填河造地,德國小鎮的街道上,鋪滿了人、馬和狗的糞便,被車輪壓得彷彿路基一樣結實。花都巴黎城牆外的糞堆之高,足以讓敵軍直接踏着糞堆攻上城牆,從而對都城構成了嚴重的安全隱患。但懶惰的巴黎人似乎很享受這種被糞堆環繞的生活環境,即便如此仍舊不想着剷平“糞山”,而是在“糞山”上直接加高城牆……
言歸正傳,得益於蟲洞對面現代工業化中國的強大生產能力,集市上的商品種類極爲豐富。堪稱是琳琅滿目——洪休提茲幹王國的“王室御用”批發商,在文德嗣的指示之下,不僅對從各地趕來的二道販子廉價傾銷白糖、精鹽、火柴、糖果等生活日用品,棉布、化纖布、瓷器、玻璃器皿、雨傘、塑料拖鞋和涼鞋等輕工產品,鋼鐵刀斧、農具、鍋碗瓢盆等生產工具,最近又開始提供風油精、清涼油、仁丹、花露水之類的解暑藥物,還有云南白藥、阿司匹林、口服青黴素等“萬用神藥”,基本上每一樣貨物都廣受歡迎。
前來採購貨物的外地商販,主要的支付手段就是木材、金銀和勞動力。然而,正如前文敘述的那樣,儘管墨西哥金銀礦產豐富,但限於這個時代的開採技術水平,墨西哥土著部落手中的金銀數量並不算多。事實上,大量的廉價工業品輸入,已經開始對整個中美洲地區的經濟狀況產生了影響——就跟中國近代史上的廣州、香港和上海一樣,希望港幾乎成了一個吞噬金銀珠寶的黑洞。所以,在這個黑洞的強力吸附之下,中美洲太平洋沿岸地區的金銀成品已經開始出現了漸漸枯竭的跡象。
但是,周邊各部落或許可以不用瓷器、不買布匹,不吃糖果,但卻不能不吃鹽——鹽這種商品在人類歷史上的意義,以及由此創造的巨大財富,可以說是堪稱恐怖。而希望港方面海量傾銷的廉價精鹽,更是任何人都無法抵禦的誘惑……哪怕把這些包裝精美的現代碘鹽轉賣出去,或者囤積起來,也是很有賺頭的。
在金銀瀕臨告罄之後,不少酋長貴族又拿出了一些翡翠、瑪瑙、紅寶石、黑水晶之類祖傳的天然寶石來買東西,不過這樣坐吃山空畢竟不是長久之計。因此,各類墨西哥硬木越來越成爲跨時空貿易的主要項目——由於長途運輸木材實在是很不方便,再加上希望港四周不缺森林,只缺勞動力,所以他們一般是在農閒時帶着許多年輕人過來打工砍樹,或者向希望港販賣可以充當伐木工的奴隸。結果又帶動了奴隸價格的急劇上漲:以前最便宜的時候,一個奴隸的身價大約只值一百粒可可豆,現在都快漲到一千粒以上了。
除了物價波動之外,更令人頭疼的問題則是如何結算——由於整個美洲文明圈內都沒有鑄造貨幣的概念,所以希望港的集市在最初也只能以物易物。結果在散了集市計算收入的時候,王秋他們除了成色不一的黃金、白銀、寶石之外,還得到了一大堆玉米、南瓜、狗、兔子、菸草、火雞、可可豆……光是記賬就讓人頭疼得要死,並且看不出是賠了還是賺了。而且各種工業品的標價也是個難題:不僅要規定一百把不鏽鋼菜刀應該換多少黃金、白銀,還要確定它能換多少玉米、南瓜、可可豆、火雞……
因此,爲希望港尋找一種大家都能接受的一般等價物,確立一套簡便的貨幣體系,就成了當務之急。
王秋和文德嗣倒是商量過,要不要索性直接引進人民幣。但如果用紙幣,在這個世界上估計沒人肯認賬。而若是用硬幣,印第安人肯不肯接受還是其次,根據楊教授的說法,這在政治上首先就是不正確的——從原則上講,絕大部分的現代國家,都是不允許本國硬幣大量流出的。因爲鑄造一枚硬幣的成本,通常遠遠高於硬幣的面值。譬如中國現在通用的新版一角硬幣,其金屬材料本身的價格,就要超過一角了。
正因爲在現代社會,政府鑄造小面值硬幣往往是一項虧本買賣,而大面值硬幣又顯得多餘(已經有紙幣了)。所以在某些特別摳門的國家,比如說越南,政府索性就不鑄造硬幣,完全只用紙幣了。
至於穿越者們自己用類似於訂做遊戲幣的方式,到現代金屬加工廠設計生產一批“代幣”……這個在技術上不成問題,但由於蟲洞兩邊24倍的時間流速差異,在時間上卻有點來不及,而且價錢也嫌貴了些。
最後,直到1519年春天,希望港的官方貨幣才被確定爲玻璃珠——就是經常被我們用來下跳棋和打彈子玩,約摸指頭大小的那種。這種“玻璃珠幣”,在大航海時代是有過先例的。譬如威尼斯作坊生產的花色玻璃珠子,在非洲就曾經長期被黑人們作爲貨幣廣泛使用。當然,更受歡迎的一般等價物則是黑奴……
總之,通過廉價的玻璃珠,歐洲的探險家們從各地土著手中不知騙取了多少好東西,甚至還包括不少土地——據說美國紐約的曼哈頓島,就是被一幫荷蘭人用玻璃珠和小刀從印第安部族手中“買”下來的。
與還在依靠手工技術生產玻璃珠的大航海時代相比,在21世紀的中國這個世界工廠,玻璃珠的價錢變得更加便宜,貨源也是極度的充足——很多廠家的玻璃珠通常都是按噸來賣的,如果大量批發的話,便宜的只要一角錢一粒。王秋只花了大約十萬元錢,就裝了一卡車最起碼上百萬粒各種花色的玻璃珠回來。
這些玻璃珠在投放市場之後,果然很受歡迎。穿越者們還沒有來得及刻意推動,這些玻璃珠就已經被廣泛應用爲一般等價物了——雖然玻璃珠不如銅錢和紙鈔攜帶方便,但總比放久了會變質的可可豆要強一些。王秋打算再過一段時間,就把發給伐木工的實物薪水改爲玻璃珠,還有各種貨物的價格,也都用多少多少粒玻璃珠來計算。這樣,至少就能夠算出來每一天的交易賺了多少,而不是完全一筆糊塗賬了。
這一次逛街的時候,對於沿途所見的各種商品,雪姬黛蘭公主都表現出了極大的好奇,並且總是躍躍欲試,但也因此鬧出了不少笑話。
事實上,自從她抵達希望港之後,由於溝通和觀念上的巨大差異,各式各樣的笑話一直是接二連三。
比如說在昨天夜裡,王秋在晚飯後再次過去拜訪的時候,順便送給了雪姬黛蘭一瓶花露水和一瓶紅酒作爲禮物,並且簡單地講了花露水的用法。但是由於王秋講得太粗略,以及某種難以理解的誤會,雪姬黛蘭公主一轉眼居然把花露水喝進了肚子裡,然後將紅酒塗到額頭上……接着,到了第二天早晨,雪姬黛蘭就滿臉糾結地向準備陪她閒逛的王秋質問:爲什麼你昨天送來的酒聞起來挺香,味道卻是如此古怪。而那瓶紅彤彤的奇怪藥水,塗到身上更是連一點兒驅蚊的作用都沒有?
在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之後,王秋先是被震得目瞪口呆,好不容易纔強忍住了抱着肚子大笑的衝動,但隨即便是一陣心悸後怕——還好他送的那瓶花露水是上等貨,號稱是純天然草本精華什麼的,似乎沒用工業酒精(甲醇)。否則要是因此中毒,弄出個瞎眼公主或白癡公主來,可就實在是太悲劇了。
接下來,在集市裡面,雪姬黛蘭又誤把一塊散發着好聞氣味的半透明香皂,當成了某種好吃的糕點,沒等王秋過來阻止就一口咬了下去……總算還好,她只是啃了一口香皂就吐掉了,沒有把洗髮水當成飲料灌進肚子裡,否則王秋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急救了——對於那種情況,人工呼吸似乎沒效果吧!
再往後,由於擔心這位好奇心過重又缺乏某些現代常識的阿茲特克公主,不小心再去吃了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王秋只好把雪姬黛蘭拖到了甜食店……結果總算讓她暫時安穩了下來——對於瀰漫在鼻端的香甜氣息,絕大多數少女都會表現得非常沒有抵抗力。要不然怎麼說“女人把甜食裝在另一個胃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