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夠了!”宛如雷鳴一般的咆哮聲從位於亡命隘口後方的一座統帥輪宮之中傳來,狂戰主君拉姆斯冬忿怒的一把扯下頭盔,摔在自己的寶座之前,燃燒着地獄厲火的雙眼惡狠狠的看向對面那個詭離的影子。
“沙克羅斯,你的智慧和狡詐都已經隨着生命而逝去了吧,這兩天的排兵佈陣簡直就跟一坨屎沒什麼兩樣!你讓我們手下最精銳的團隊幾乎是赤手空拳的去啃那座堅固的要塞,又不允許領主級的惡魔統領參與配合,結果他們被打得落花流水,狼狽逃回的樣子簡直像是一羣被棍子打散的野狗!”
“拉姆斯冬陛下,請息怒。”那個影子用低如囈語的冰冷聲音說,同時擡起手撫摸着自己的寶座上面鑲嵌的一顆碩大的幽靈水晶,“我很清楚你的意思,那座人類的要塞看似堅固,但是由於沒有傳奇強者存在,實際上非常脆弱,只要任何一位深淵主君出手,都會輕而易舉的在防線上打開缺口,然後將那座要塞連同裡面的守軍一同毀滅。”
“看來你還保留着生前的幾分智慧,沙克羅斯。”狂戰主君拉姆斯冬餘怒未息的哼了一聲,“那麼我們還在等什麼?那些卑微人類組成的所謂光耀同盟並非沒有傳奇強者,而一旦北方那位獅鷲領主率領大軍來援,雙方聯手,亡命隘口可就真要成爲惡魔大軍的亡命之所了。”
“這種情況永遠不會出現。”沙克羅斯發出了冰冷的笑聲,不死亡靈的笑聲一貫如此,因爲那並非歡樂盈滿胸膛的表現,而是對於生者的無限憎惡和嘲諷。“只要那位年輕的獅鷲領主——李維?史頓的腦袋沒有摔壞,他就一定不會放棄這個隔岸觀火的大好良機,即使是他一時被虛妄的正義念頭所矇蔽,他的手下總會有足夠聰明的傢伙吧?至少在塔爾隆要塞被我們突破之前,亞瑟王國不會派來任何支援的部隊。”
懼怖主君查理曼敦的沉悶聲音在他遮住面容的猙獰頭盔後面響起,“亞瑟王國在塔爾隆要塞被突破之前不會派來援兵。這話或許沒錯,但是以我對那位人類攝政王的瞭解,他不會容許我們繼續前進。獅鷲騎士團肯定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在大量鍊金飛行船的運輸下。我們甚至無法阻止他們出現在任何地方,哪怕是犧牲所有翼魔部隊進行阻擊也不可能。”
沙克羅斯輕輕點了點頭,“我也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我們要在突破塔爾隆要塞之前獲得勝利。”
兩位深淵主君互相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底看到了迷惑,“在此之前獲得勝利?”狂戰主君拉姆斯冬的語氣充滿懷疑,“那怎麼可能辦到?”
懼怖主君查理曼敦比他的同伴想得更遠一些。“瘟疫主君茵陳?薩麥爾沒有和我們在一起,他是去執行阿穆爾?海德拉斯陛下的絕密任務,難道這個任務與最終勝利有關?”
“我們現在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與最終勝利有關,”詭詐主君沙克羅斯的語氣之中帶有一絲傲慢,這屬於掌握了事情真相之人在面對那些依然懵懂的傢伙的時候,心裡升起的那種獨特的優越感。“茵陳?薩麥爾陛下只是其中的一環,而且不是那麼非常重要的一環。”
“那麼這兩天的慘敗也是你的計劃之中的重要一環嘍。”狂戰主君拉姆斯冬朝腳邊啐了一口,深黑色的高溫唾液把統帥輪宮的地面燒得嗞嗞作響。
“真是個不錯的計劃。將近四千最精銳的部隊永遠被留在了那座要塞的城牆下面,還有兩倍與死者數目的傷殘者。如果這樣的戰鬥再持續半個月,估計光是屍體就能夠堆起高達二十米的坡道了。然後我們就可以輕而易舉的攻破塔爾隆要塞……但是那時候還能剩下多少兵力?五萬?或者更少?”
“不需要半個月,按照目前的進度,十天,再過十天,我們就能夠獲得最終的勝利了。”沙克羅斯昂起彷彿由穢惡霧氣凝聚而成的頭顱,兩簇幽綠色的火焰從頭顱上眼眶的部位燃燒起來。
“簡直是一派胡言!”狂戰主君拉姆斯冬厲聲咆哮,深淵厲火從他的腳下轟然騰起,焰浪席捲整座大廳。“沙克羅斯,你痛恨自己變成了不死亡靈,更痛恨其他主君不是亡靈。你的真正目的是讓我們都死在人類大軍的合圍之下。這樣就都和你沒什麼區別了!”
“你怎麼能夠這麼想?”沙克羅斯的語氣顯得有些吃驚,在厲火的逼迫之下,他的寶座上鑲嵌的數百顆幽靈水晶同時綻放光芒,形成了一個幽綠色的能量護罩,將他的身體牢牢保護在其中。“我的一切計劃都是秉承深淵大君主阿穆爾?海德拉斯陛下的吩咐,完全不包含我個人的私心……”
“阿穆爾?海德拉斯陛下不是你的擋箭盾牌!”狂戰主君拉姆斯冬用一聲怒吼打斷了詭詐主君的辯解。無數深淵厲火在他手中高舉的鋸齒斬首劍上凝結,劍鋒直指對面的寶座。“沙克羅斯,你和那個人類叛徒——阿爾?亞夫合謀,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搞什麼東西,今天如果不把話說清楚,這座統帥輪宮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沙克羅斯的臉上露出狼狽的表情來,如果他的身體沒有被焚滅龍王達裡迦毀掉,那麼還能從容自若的應對狂戰主君拉姆斯冬的怒火,然而現在他只是一個被深淵大君主以秘法復甦的殘魂,實力雖然也勉強保留了一部分,但是距離傳奇位階已經有了一段遙不可及的距離。
熾熱的深淵厲火猛烈燒灼着寶座上的能量護罩,眨眼之間就有好幾顆幽靈水晶同時發出了噼啪作響的爆裂聲,而狂戰主君拉姆斯冬卻沒有注意,反而繼續向前逼近了一步。
這一步幾乎要了沙克羅斯的命,因爲懼怖主君查理曼敦擺出一副袖手旁觀的樣子,而狂戰主君拉姆斯冬又一向性格粗疏,完全忘記了沙克羅斯目前只是一縷力量虛弱的殘魂。
就在沙克羅斯那把寶座上的數十顆幽靈水晶紛紛爆裂的同時,一股難以言述的力量突然降臨在統帥輪宮當中,翻滾的深淵厲火和瀕臨破碎的能量護罩同時消弭於無形。狂戰主君拉姆斯冬不禁一怔,還沒等他想清楚這是怎麼回事。身邊的懼怖主君查理曼敦已經單膝跪地,把戴着鐵手套的右手橫在胸前。
“恭迎阿穆爾?海德拉斯陛下降臨。”
狂戰主君足足過了好幾秒鐘才反應過來,同樣單膝跪下,“阿穆爾?海德拉斯陛下。”他的聲音顯得有些尷尬,“我很抱歉,忿怒讓我失去了控制。”隨後拉姆斯冬又狠狠的看了縮在幽靈寶座上的那條詭異的影子一眼,聲音重新提高調門,“但是我依然認爲沙克羅斯背叛了我們,背叛了您的信任!”
“不,拉姆斯冬。你錯了。”那股力量發出無形的聲波,震盪着統帥輪宮之中的空氣,“沙克羅斯並沒有對我隱瞞過他的計劃,而這幾天的戰鬥也並非白白消耗時間和生命。在恐怖的壓迫之下,塔爾隆要塞的數萬守軍都變成了虔誠無比的光要信徒,他們每天都花費大量的時間向佛蘭達拉祈禱,也就供給我大量的信仰力量!這可要比直接去奴役那些人類的效果好得多了。”
拉姆斯冬有些迷惑的擡起頭來,“那些人類向光耀之主佛蘭達拉祈禱……爲什麼會供給陛下大量的信仰力量?”
“因爲光耀之主早已隕落多年。這在十年之前的那次試探當中,就已經全都知道了。”懼怖主君查理曼敦沉聲插口說,“阿穆爾?海德拉斯陛下。恭喜您即將獲得神職,高舉神座,直至天穹之上。”
“還不夠,不夠。”阿穆爾?海德拉斯的聲音顯得有些不滿,“信仰力量的增加十分緩慢,比預期的進度慢了很多,按照目前的速度,至少需要一個月的時間,才能積攢出足夠真正取得光耀之主神職的信仰力量。”
“但是陛下……如果我們花費整整一個月的時間,還是無法攻下區區一座連傳奇強者都沒有的塔爾隆要塞的話。恐怕早就被懷疑真正目的是什麼了。”懼怖主君查理曼敦緩緩搖頭,語氣顯得有些不贊同。
“當然,這也正是我今天花費寶貴的力量出現在這裡的緣故。”阿穆爾?海德拉斯的聲音回答說,“沙克羅斯,信仰力量增加緩慢的原因,是你的計劃出現了一些小紕漏。”
沙克羅斯的身體劇烈震動了一下。他還沒有完全從拉姆斯冬的壓迫所造成的傷害之中恢復過來,聽到這句話之後,宛如穢惡霧氣組成的身體頓時顯得有幾分散亂。“阿穆爾?海德拉斯陛下,請您寬恕……我,我不知道計劃有哪裡不完善,請您告訴我,我馬上想辦法補救。”
“這不能怪你,沙克羅斯,不要爲並非你的錯誤而感到恐懼。”阿穆爾?海德拉斯用安撫的語氣說,“只有真正的神祗才能理解和掌握信仰力量,我並沒有想到這種情況出現,向光耀之主祈禱的人數固然增多,但是卻被其中另一個名字分去了大半信仰力量。”
“陛下,您能察覺到那個分去信仰力量的名字嗎?”沙克羅斯低頭思忖了一下,然後開口說。
“那個名字是讓?雷頓,裁決騎士團的總團長,也是目前塔爾隆要塞的真正統帥,你原來安排的那位博學者公會的德魯斯學士從頭到尾都沒能沾到權力的邊緣,更不要說是掌握局勢。”
“德魯斯學士還不能太早暴露,所以我讓他暫時潛伏,在接到命令之前,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就好。”沙克羅斯輕聲回答,“偉大的阿穆爾?海德拉斯陛下,我認爲計劃本身並沒有問題,只要進行一個小小的修改,就能夠盡善盡美了。”
“說說看。”
“讓?雷頓這個名字分去了一部分信仰力量,想必是因爲在這幾天的戰鬥當中,那位總團長表現的非常英勇的緣故,弱者總是崇拜強者,希望得到強者的保護。但是隻要我們將那個強者擊垮、消滅,他們就只能轉而向光耀之主祈禱了。”
“這個想法不錯,但是失去了讓?雷頓的話,塔爾隆要塞的守軍要如何堅持下去呢?”懼怖主君查理曼敦插口說,“沙克羅斯。倘若塔爾隆要塞就此崩潰,這個計劃不一樣還是無法完成嗎?”
“所以在擊殺讓?雷頓的同時,我們要給那些人類一個新的希望。”沙克羅斯低笑一聲,“阿穆爾?海德拉斯陛下。我要請求您的原諒。”
“請求原諒?爲什麼?”
“因爲我必須犧牲幾名深淵領主的生命,爲了深淵魔域的最高利益。”
狂戰主君拉姆斯冬的身體微微一動,但是在他能夠做出任何動作之前,肩膀上已經被壓上了一隻沉重的手掌,隨後耳邊響起懼怖主君查理曼敦沉悶的聲音,“不要衝動,拉姆斯冬。這是在深淵大君主面前。”
“既然是爲了最高利益,那麼除了你們之外,沒有誰的生命是不可以犧牲的。”阿穆爾?海德拉斯的聲音當中沒有一絲猶豫,“我可以原諒你,沙克羅斯,但是需要你把一切解釋清楚。”
“遵命,陛下。”沙克羅斯露出了一個詭異的微笑,“明天攻城的時候。我準備派出四位領主級的惡魔統領,運用火焰跳躍的能力直接傳送到塔爾隆要塞的城牆之上,擊殺那位讓?雷頓總團長。但是爲了確保塔爾隆要塞的守軍不至於信心崩潰。這四位惡魔統領在完成任務之後,必須死在戰場上……”
狂戰主君拉姆斯冬實在難以遏制胸中的怒火,霍然起身,“沙克羅斯,你的做法簡直讓我作嘔!犧牲四位深淵領主,說起來真是輕鬆,但是犧牲的人選從哪裡出呢?不是我、就是查理曼敦的部下,因爲你的手下已經統統在火焰長河位面送了命!”
“安靜,拉姆斯冬!”深淵大君主的語氣帶有一絲警告的意味,讓狂戰主君只能咬緊牙關。卻沒辦法像剛纔一樣大發雷霆。
“您的眼界真是太狹隘了,這不得不讓我對您表示批評。”看到自己的計劃已經得到深淵大君主的認同,沙克羅斯的語氣裡面多了許多嘲諷的味道,“我以深淵首相的角度來看待這件事情,如果那些深淵領主能夠用自己的生命爲偉大的阿穆爾?海德拉斯陛下的封神計劃盡上一份微薄之力,只會覺得榮幸。千萬不要像是一個軟弱的人類那樣眼界狹隘和格局保守。鎮定。拉姆斯冬陛下,天,沒塌。”
狂戰主君拉姆斯冬的雙眼之中的火焰幾乎奪眶而出,臉上的肌肉抽搐,右手痙攣着伸向了鋸齒斬首劍的劍柄。如果不是懼怖主君查理曼敦用力按住他的手背,說不定在下一瞬間,拉姆斯冬就忍不住在深淵大君主面前拔劍了。
“我同意你的計劃,沙克羅斯。”深淵大君主的聲音再一次響起,“留給我們的時間並不充裕,如果不能在北方的獅鷲張開雙翼南下增援之前完成封神的計劃,那麼我們承受的損失將遠遠不是四位深淵領主所能比擬的。拉姆斯冬,查理曼敦,你們都曾經與亞瑟王國的軍隊正面交手,對於他們的實力應該有所瞭解,即使是我不惜損耗信仰力量親自出手,也難以將那些傳奇強者盡數殺滅。而只要有一兩條漏網之魚,就能夠給予我們相當沉重的打擊。”
“別忘了火鑽巨龍一族的餘孽並未被找到,不過很明顯,除了主位面之外,他們哪裡都去不了。”沙克羅斯在一邊補充說,“我有一種預感,那些大蜥蜴現在肯定已經和亞瑟王國的那位年輕攝政王連成一氣,說不定他們能夠逃到主位面,也是那傢伙的傑作呢。”
沙克羅斯的揣測並沒有任何依據,實際上就連他自己都不太相信,只是由於在李維?史頓手上連續吃了幾次虧,實在是心裡感到憤憤不平而已。不過他沒有想到的是,他的揣測居然與事實相距不遠。
“就這樣辦吧,沙克羅斯。在明天之後,我要看到信仰力量出現較大幅度的增長,七天以內,一定要達到我的要求。否則……”
“我的生命是您賜予的,如果沒有辦法完成您的任務,就請您收回吧!”沙克羅斯毫不猶豫的接口說。
“很好,期待你們的表現。”阿穆爾?海德拉斯留下了最後一句話,隨後那股無形的力量沖天而起,氣浪翻卷,將統帥輪宮之中的一切雜物都掃落在地面上。
感覺到深淵大君主已經離開,沙克羅斯和查理曼敦都忍不住吐出一口氣,然後前者坐回了自己的寶座上,後者則帶有安撫意味的拍了拍狂戰主君的肩膀。
“拉姆斯冬,我們別無選擇,執行阿穆爾?海德拉斯陛下的命令吧。”
拉姆斯冬從鼻孔之中噴出兩股灼熱的鼻息,一言不發的推開查理曼敦,大踏步的朝着統帥輪宮外面走去,沉重的腳步聲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之後,還在大廳之中迴響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