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承包這三府,郭淡從最開始就是拒絕得。
那時候都還沒有提到什麼重農抑商,也就是說他不是因爲重農抑商,才拒絕這一筆買賣。
他拒絕的原因,就是因爲不需要,其中無利可圖。
如果他在開封府施行同樣的策略,衛輝府就會被打入冷宮,而他與很多商人在衛輝府投資了那麼多錢,同時他又沒有打開海外市場,他不需要生產那麼多商品。
哪有拿刀砍自己的道理。
換而言之,重農抑商其實是符合他的利益。
朝廷不要求,他也會這麼弄的。
但他畢竟是一個商人,他不會將自己代入俠之大者,爲國爲民,雖然是被迫承包下來的,但是他也一定要賺錢。
然而,蛋糕就這麼大,那麼唯一得辦法,就是自己全吞了,就這麼點錢,你們還想跑來分,你們要不要點碧蓮。
就事論事,這也是限制商業最佳辦法,如果他代表官府,那就是國營,手中又有權力,又有金錢,誰能與他抗衡,這個規模他說多大就多大,他要不發展,那就發展不起來,他想發展什麼,就能發展什麼。
他個人發展可不代表商業發展。
這個兩個概念。
但是吃相不能這麼難看。
這事還得一步步來。
故此,在他確定制度之後,再貼出告示,但凡開封農籍人士,家裡沒有田地,或者少於三畝,可以來登記,我將盡量幫助你們,尋找活計。
那邊他也真的聯繫趙清合他們,如果你們需要僱農,也可以來找我。
不過用腳趾頭都能夠想到,趙清合他們哪裡需要什麼僱傭,他還要從佃農手中收回一些土地,因爲如今養莊客的成本可也變高了。
這是非常合情合理,既然嚴格規範士農工商,農夫不能從商,從工,但他們又沒有田地,要不想個辦法安頓他們,他們要麼就餓死,要麼就起義。
這個告示貼出之後,前來登記得人多不勝數,個個眼含熱淚,經過這麼多年得兼併,他們手中得土地,已經是寥寥無幾。
而此時開封府已經來了不少讀書人,包括一些頗有名望的人士,他們見到郭淡這麼做,可都大爲驚訝。
再英明的官員,也不會這麼幹。
很簡單,養不起啊!
府衙。
“賢侄,我們的商籍呢?”
周豐和曹達覺得自己被騙了,這忙活了半天,趙清合他們的酒樓都開張了,但是他和曹達都還沒有獲得商籍。
郭淡笑道:“二位難道不照鏡子麼?”
周豐、曹達頓時一臉怒氣。
“賢侄此話怎講?”曹達怫然不悅道。
郭淡道:“我的意思很簡單,二位是什麼級別的商人,有頭有臉,犯得着去那小市集裡面跟那些小商販搶飯吃麼?我一直跟你們說,格局要放大一點。”
周豐聽得真是好氣好笑,道:“那市集格局是小,跟衛輝府是不能比,但是客人多。”
“目前的客人是多,但問題你這酒樓又能坐多少?”
“那得看賢侄你給我們多大的地。”
“我給你們的地非常大,但不在市集。”
“那在哪裡?”
“學院。”
郭淡笑道:“我們牙行會建造多大的學院,你們是知道的,那裡面會建很多酒樓茶肆,在那裡,你們一定是最大的。你們應該清楚的瞭解,上我們學院讀書的都是一些什麼人,比如你們的子女,你們子女會上小酒肆嗎?比開在集市賺得要多得多,將來開封府的中心,也不在集市,而是在學院。”
周豐、曹達相視一眼,頓時轉怒爲喜。
他們來開封就是衝着私學院這塊肥肉,開在學院裡面,自然比開在市集要好,這近水樓臺先得月。
郭淡又道:“到時我會送一份建設方案給你們,你們唯一要做的就是把錢準備好。”
周豐呵呵道:“這又爲賢侄節省了一筆建設費用。”
郭淡道:“學院我只佔三成,牙行佔了七成。”
正當這時,一個隨從走了進來,“姑爺,高公公請你去一趟後院。”
周豐、曹達立刻識趣地起身告辭。
郭淡讓隨從送他們離開,自己則是去到後院,來到後院,只見董平也在,而且面色非常敬重。
“什麼事?”郭淡略微忐忑的問道。
董平道:“今日姜應鱗和黃大效來找過我,要求我依法嚴查前些天尋釁滋事的人。”
郭淡聽着就樂了,“他們是要狗急跳牆了嗎?”
“不是這麼簡單。”
董平道:“他們已經上奏朝廷,主動承認自己在整件事的過失,並且向朝廷請罪,同時他們要求我們一定依法論責,不管是圍堵府衙的人,還是打人,搶奪水車、耕牛的人。”
高尚道:“郭淡,事已至此,鎮撫使必須得依法嚴查此事,否則的話,他就有失職之罪。”
董平點點頭。
他決不能包庇郭淡,他也是來限制郭淡的,既然監察御史要求依法嚴查,他要不這麼做,肯定會被彈劾的,雖然黃大效有說過阻止他們調查的話,但他已經主動承認錯誤,他之前說得那些話,自然也就無效了。
郭淡冷笑道:“他這是要跟我拼命啊!”
高尚笑呵呵道:“這你就想多了,他只是有言語上的過失,他並沒有教唆他人尋釁滋事,而且這事出有因,是因爲你先封店,他才說出那番話的。到時朝廷一定會有很多人幫他們說話,並且他主動認錯,我估計朝廷也不會怎麼懲罰他。”
董平道:“而圍堵府衙,這罪名可大可小,既然他已經告知朝廷,那麼此事我們就不能不調查,但是要查的話,後面打人,搶佔他人耕牛和水車的事,也肯定不能視若不見。”
“理解。”郭淡點點頭道:“那就查吧,我可是良好市民,這事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都是那些刁民幹得。”
他們已經習慣郭淡的甩鍋大法,既然你這鍋甩得如此乾脆,他們也不便多說,起身離開了。
他們前腳剛走,徐姑姑便入得後堂。
郭淡苦笑道:“居士都聽見了。”
徐姑姑點點頭。
郭淡哼道:“這玩手段玩不過,就想借法律來制我,可見他們已經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要跟我拼死一搏。”
徐姑姑搖搖頭道:“我看事情並非這麼簡單。”
郭淡皺眉道:“居士此話怎講?”
徐姑姑道:“經過上回爭鬥,黃大效和姜應鱗已經是威嚴掃地,沒有人再會聽他們的,情況對他們是非常不利,我原以爲他們都不會留在這裡,但如果嚴查此案的話,情況就會發生極大的變化。
但凡是做賊心虛之人,可都會畏懼他們,不管是士紳、地主、商人,還是貧民,哪怕結果與你毫無關係,他們也將成爲最大的獲益者。經此一事,我看開封府上下沒有誰再敢小覷他們。情況可能比他們剛到開封府之時還要好得多。”
“我......!”郭淡不禁恍然大悟,若非面前是天姿國色的徐姑姑,估計後面說的話都是*****,道:“他們這一招可真是夠狠的,我還以爲他們打得是七傷拳,敢情是還我威嚴拳。”
徐姑姑好奇道:“何謂七傷拳?”
“就是一種損人不利己的功夫。”
“世上有這種功夫嗎?”
“這....這不是重點。”
郭淡也真是服了徐姑姑,但凡不懂的,她一定會問清楚,也不管他們正在談論什麼。又道:“也就是說,只要此案開始審查,那他們就是贏家?”
徐姑姑毫不猶豫得點點頭。
只要此案一查,誰還敢不把他們當回事。
官員的威望將會壓制郭淡。
這就是權力爭奪。
將來任何事,大家都得顧忌黃大效和姜應鱗。
“我以前也跟他們交過手,姜應鱗是個直腸子,沒有這麼多彎彎道道,黃大效也未曾表現出此等智慧來。”郭淡納悶道。
“這不是他們想出來的。”
徐姑姑道。
郭淡驚訝道:“難道他們搬來了救兵?”
徐姑姑笑道:“是你幫他們請來得。”
“我?”
郭淡回憶了下,道:“我還有這種善舉,我怎麼不記得。”
徐姑姑道:“私學院。”
郭淡兀自一頭霧水。
徐姑姑道:“我曾與你說過,當你將私學院集中開封府,那麼天下聰明人皆會來此,其中也包括黃大效的老師,蘇煦。”
“蘇煦?”
郭淡愣了下。
徐姑姑道:“此人曾是南京得禮部侍郎,不但學問了得,且老謀深算,深諳官場之道,後來他又辭官在民間開辦書院,在南京具有極高的名望,連申首輔見到他,也得禮讓三分,朝中許多大臣都是他的門生。”
“這來頭不小啊!”郭淡嘀咕了一句,旋即笑道:“好在我未雨綢繆,請了居士前來這裡助陣。”
徐姑姑聽得前半句,本覺十分驚奇,連這點你都想到了,那真是無懈可擊了,可聽到後半句,她不禁微微翻了下白眼。
郭淡一本正經道:“我不怕他查到我頭上來,但是我也不希望他們在這裡太過強勢。”
徐姑姑沉吟少許,道:“我覺得你在衛輝府的制定的審判制度就非常好,讓書生、士紳和衛士相互制衡。”
郭淡道:“關於這一點,我也有想過,但是兩邊情況有所不同,當時衛輝府書生是支持我的,而這裡的士紳和書生全都是反對我的,再說我不能在這裡發展商業,我對他們的牽制也不夠多。”
“可以做一些改變。”
“例如?”
徐姑姑笑道:“例如就讓蘇煦他們來當這法紳,在他們面前,黃大效、姜應鱗可就沒有什麼威望可言,他們只能唯命是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