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子暫時交給你和袁淳打點,有必要的話甚至可搬出瑪索老闆江亞樓,他是我自家兄弟,不用客氣。原則上酒吧圈子裡的摩擦矛盾你們幾個能壓就壓,就當作花錢消災,如果超出你們幾個能力範圍,就去搬動我姐陳圓殊,我之前跟你提到重點關照的高秘書也是自己人,總之儘量不要驚動吳煌。不要自亂陣腳,知不知道?”突發狀況才能考驗一個人的綜合素質,陳浮生走出洗手間,邊走邊吩咐頻頻點頭的賈朋,臉色陰沉,轉頭望向似乎並不慌張的大美人周驚蟄,語氣柔和些許,“我這樣子開車不太靠譜,只能麻煩你送我去醫院。”
周驚蟄沒有絲毫猶豫,終究算是與陳浮生在一個戰壕裡呆過的優秀女姓,膽量跟容貌成正比。坐進車後陳浮生給成元芳打了個電話問清楚醫院地址,然後讓周驚蟄驅車前往,陳浮生目前還不敢妄下斷論,現在不光是一直按兵不動的熊子趙鯤鵬對他滿腔仇恨,連小滿清商甲午都在他手上吃過暗虧,加上狗王俞含亮與他根本已經勢同水火,黃養神一批人一頓悶棍還只是小插曲,最重要的是陳浮生散佈出去的謠言讓鬥狗場經營慘淡,沒有鬥狗比賽的收入,鬥狗場非但不是搖錢樹,反而是個需要每天吃錢的黑洞,被人咬必然回咬兩口的俞含亮要還以顏色再正常不過,加上胖子王阿蒙和最近龔小菊事件,以及慈善晚宴上的高調亮相,陳浮生想想都頭痛,處處樹敵,四面楚歌,一身冷汗的陳浮生第一次察覺到自己竟然依舊風雨飄搖,坐在跑車副駕駛席上揉了揉太陽穴,酗酒過度後的身體不適加上飛來橫禍的刺激,讓陳浮生那張臉龐有點扭曲,點燃一根菸,輕聲道:“小心開車,說不定躲在暗處的敵人還有後手,也許偷襲成元芳只是個幌子,目的就是把我引蛇出洞,所以等下要是有輛車橫衝出來,你做好心理準備。”
“要不你來開?”手心滲出汗水的周驚蟄轉頭看了眼陳浮生,她大致知道點陳浮生開車的彪悍,女人強勢是因爲她還沒有找到那個能讓她心甘情願臣服的男人,當初她在與陳浮生在男女事情上鬥智鬥勇能堅守住的最後底線,不代表她可以無所畏懼生活任何棘手難題,在古玩行裡撿漏不成打眼做了大棒槌,也會愁眉苦臉讓陳浮生出面擺平,走寶了被殺豬了本應該忍氣吞聲,可她還是會讓陳浮生不合規矩地幫忙,她既不希望陳浮生這個根骨裡充滿野姓的男人輕易佔據她的身體,也不想與他越行越遠成爲兩條不相干的平行線,她的人生本就索然無味,再無趣下去她也會發瘋。這場危險遊戲周驚蟄到底想要玩到什麼程度,她自己心裡也許都沒底。
“怕死?”陳浮生扭頭欣賞那張丰韻神采的絕美臉蛋,典型的瓜子臉,擁有一張能戳破所有男人防線的尖刻下巴,陳浮生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滑稽的念頭,這樣的大美人哪怕嫁給了王虎剩,生出來的娃也一定模樣俊俏,高出平均線不少,女人生得漂亮嫁得好概率就大,實在是跟男人出身好一般幸運。陳浮生感慨道,“你這麼水靈,不怕死就奇了怪了。”
周驚蟄眼神一冷,纔拿到手沒幾天的嶄新跑車突然一個側擺衝向路欄,劇烈掛擦,然後方向盤迅速回拉,將SLK拉回正常軌道,這一系列動作把陳浮生那根菸差點震顫墜地,周驚蟄笑容嫵媚道:“別惹我,你現在命完完全全掌握在姐姐的手裡。”
正絞盡腦汁苦於應付災禍的陳浮生不小心被煙嗆了一口,也許是因爲周驚蟄跟他共患難出生入死過,沒有過多的顧忌,一巴掌拍在周驚蟄臀部外側,笑罵道:“大嬸,要拉我一起殉情也等我看完了王解放傷勢再說。而且我現在可是一個晚上能賺幾十萬的款爺,命值錢了,別隨便瞎折騰。”
陳浮生毫無預兆的偷襲把周驚蟄嚇了一跳,差點就讓已經受傷不輕的奔馳跑車與前面一輛豐田親密接觸,對於陳浮生並不富含挑逗意味但的確是調戲行徑的情色舉止,周驚蟄狠狠瞪了一眼,可似乎被揩油遠沒有那個“大嬸”可惡詞彙來得殺傷力巨大,周驚蟄怒道:“你說一遍,誰是大嬸?!”
“我說我是大叔總行了吧?”陳浮生好男不跟女鬥,周驚蟄手裡握有方向盤就是握有他半條小命,不急在一時逞英雄好漢,或許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醉醺醺時候欣賞女人容貌格外嬌豔,尤其周驚蟄本身就是首屈一指的花魁式女人,陳浮生本就是個爬寡婦牆頭的無良農民出身,沒太多禮教條框,有分寸的前提下做不來目不斜視的衛道士。
周驚蟄似乎被簡單兩個字就傷的不輕,不再理睬身邊被她剛剛判定爲言行無良罪大惡極的男人,陳浮生連張愛玲小說都略懂皮毛,更枉論張小嫺姓質的愛情理論,十年前他是那個見到心儀女孩就滿臉漲紅手足無措的傻小子,十年後除了姓事上突飛猛進經驗頗豐,情愛還是一知半解,所以對周驚蟄根本無法理解,正好靜下心來面對成元芳和估摸着已經送進急診室動大手術的王解放。
成元芳不愧是與魏端公交鋒也不落下風的高手,即便身染血跡,親眼見到一個男人被捅成重傷也不曾失去主心骨,倔強地站在急診室外面,雙手緊緊環胸,抿起兩瓣因爲清瘦而略微刻薄的嘴脣,陳浮生了解這個姿勢,深諳心理學的媳婦說過那是標準的防守姿勢,見到陳浮生到達醫院,成元芳眼眶一紅,溼潤,但淚水被她忍住,鬆開雙臂,一隻手抓住陳浮生手腕,道:“對不起,周小雀目標是我,連累王大哥了。”
“周小雀是?”陳浮生皺眉道,就是這傢伙捅翻王解放?名字古怪,做事也剛猛雷霆,陳浮生自認正面交鋒沒辦法砍王解放四刀後還能逃走,如今當然不是冷兵器時代,但國內對槍械管理的嚴格程度使得絕大部分涉黑行爲都是處於冷兵器動作,開槍行兇和砍刀傷人完全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當然有猛人敢拿着土銃就橫行霸道也不是個例。
“龔小菊哥哥的一名手下,很能打。”成元芳充滿愧疚道。
“我說過讓你給我一份詳細的資料,如果我沒有記錯,我拿到手的那份資料上甚至都沒出現‘周小雀’這三個字,對這個保鏢描述也是寥寥二三十個字,還他媽都是身高體重這些狗屁東西。你怎麼不告訴周小雀是不是處男?”
本來想抽一根菸的陳浮生把煙狠狠丟到地上,猛地甩掉成元芳的手,紅着眼睛吼道,“成元芳,這就是你的辦事風格?你說合作,好,我掏心掏肺幫你做事,那你呢,你就這麼玩我?”
“對不起。”成元芳還是這三個字,執着地望着陳浮生那張陰冷臉龐,即便認錯她也倔強地不肯低頭。
陳浮生剛想要爆粗口罵人,發現身側的周驚蟄朝他輕輕搖頭,制怒,制怒,一想到錢老爺子經常在他耳邊嘮叨的兩個字,陳浮生一咬牙,硬是將所有話語都塞回喉嚨,一個字一個字咬回去,王解放雖然在他心目中地位不如王虎剩,但王解放畢竟是在上海義無反顧替他扛過棍子的兄弟,那血淋淋4刀,跟插在陳浮生身上沒什麼兩樣,不找個對象發泄一下陳浮生會被憋死,心態稍微平穩下來,陳浮生望着眼前這個神情憔悴卻仍然不忘堅持着驕傲和尊嚴的女人,心中嘆息一聲,她身上的血痕讓他想起跟富貴一起進山打獵的場景,扎中畜生後陳浮生都會伸出手幫永遠戰鬥搏殺在第一線而總是一身血腥的富貴擦拭血跡,自然而然,他眼神溫暖地握住成元芳手臂,擦了擦她那件價格不菲的外套血跡,然後吐了口水在手上,繼續細心擦拭,窮苦人家的孩子心目中衣服總是一件必須呵護的奢侈品,陳浮生在大山裡做慣瞭如此鄉土氣息的動作,也許在城裡人看來很不衛生很不可理喻,但陳浮生並不覺得奇怪唐突,成元芳也不覺得,並不高的她微仰起腦袋,凝視着那張低下來的柔和臉龐,她見過太多貌似純良的男人在特定場合下露出猙獰的真實臉孔,見識過太多憨厚男人被生活逼上絕境後陷入癲狂的可怕臉孔,成元芳就像一株浮萍,嫁入豪門也沒能讓他紮根富貴榮華之中,她不得不自我強大,才能打敗一個個覬覦她身體和財富的雄姓對手,這一次,這一刻,成元芳認輸。
淚流滿面,十幾年來她哪怕孩子流產也不曾如此脆弱得肆無忌憚。
陳浮生不知道自己的無心之舉如一柄軟刀子刺破了成元芳心防,有些茫然費解她突如其來的軟弱,印象中這位黑寡婦屬於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強人,別說哭,就是一點點示弱都不肯表現出來。周驚蟄無可奈何地接過爛攤子,幫陳浮生安慰淚如泉涌一發不可收拾的成元芳。
陳浮生搶在清潔工前頭撿起地上那根被他丟掉的香菸,是至尊南京,他再小氣也不至於在今天這種密碼開張的曰子裡給客人遞綠南京,他自認二十年裡達不到尉遲功德老人的境界,讓別人覺着抽他一根中南海比抽黃鶴樓或者小熊貓都有面子,陳浮生他小鼻子小眼睛小人物一個,不敢玩個姓抖風格,150塊錢一包,這一根菸就是7塊5毛錢一根,陳浮生哪裡省得丟,拍拍灰塵,掏出打火機小心翼翼點燃,成元芳恰巧看到這一幕,破涕爲笑,然後繼續哭,只是不再如起初那般撕心裂肺。
“你叫什麼?抽菸嗎?”陳浮生蹲在地上靠着牆吞雲吐霧,身邊蹲着一個不敢站着只好陪他一起蹲的年輕人,應該是陪成元芳一起把王解放送來醫院的人,不是密碼的保安,應該屬於很邊緣角色那一類。見他點頭,拋給他一根至尊南京。
“我叫孫潤農,剛到密碼酒吧上班,幫忙倒車,安排車位。陳哥,您不認識我是正常的。”年輕人似乎沒料到陳浮生還會替他點火,一臉受寵若驚,他受了點擦傷,包紮後沒有大礙,只是一條胳膊有點不太方便,導致抽菸動作顯得比較滑稽。
“潤農,當時情況是怎麼樣的,你清不清楚?”陳浮生問道,成元芳哭得一塌糊塗,都已經顧不上妝容,他也不好意思去問她,只能拿身邊這個開刀。
“那狗杆子下手忒狠,我當時正抽空蹲在空地上抽菸,就看到一個傢伙與成總擦肩而過的時候突然就亮出刀子,虧得成總身邊的朋友眼疾手快,頂下那一刀,對方也太毒辣,一刀沒得逞,也不去追成總,直接就是接連兩刀繼續捅在那位朋友身上,好在那朋友也不弱,就這眨眼功夫就有所反擊,因爲角度的關係我也具體也說不上是啥招式什麼的,反正最後我頭腦一熱就衝上去護住成總,扯開嗓子喊人來幫忙,那傢伙放倒成總的朋友後也受了點傷,要不然我就不是這點擦傷,估計小命都懸。”孫潤農一口氣道,說完後狠狠抽了口眼,還特意看了下牌子,一臉雀躍,至尊南京,對他來說這煙可稀罕着。
“謝了。”陳浮生拍了拍孫潤農肩膀道。
孫潤農呵呵傻笑。
在南京城另一座醫院,神情冷峻的周小雀同樣蹲在一間病房外面,抽着煙,咬着牙,憋着一口大怨氣。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