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黑暗,沒有任何的光線,比肉眼望向黑洞的時候那種黑還要深邃。也沒有聲音,身體感覺不到冷熱,好像完全就沒有溫度的感覺。
沒有疼痛,沒有上下,確切點,就如同在太空中懸浮,不同的只是沒有任何的星光。這是什麼地方?連重力都沒有。
高鶴髮現,這樣的感覺很熟悉,以前自己好像在這樣的狀態中呆過很長的時間。十分的熟悉,有點類似新兵營的時候那個太空禁閉室。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什麼感覺都沒有,連方向都沒有,更加不用說腳踏實地了。
對了,這裡應該是那個生命主宰的牢籠。高鶴終於想起來這是什麼地方了。怪不得如此的熟悉,甚至連害怕都沒有。這個地方,高鶴的記憶中,至少呆了數千年,比起高鶴在輪迴當中的任何一次都要漫長。即便是曾經做過那種異常長壽的植物都比不上。
爲什麼會來這裡?高鶴現在還沒想明白。不過,熟悉的地頭和熟悉的感覺讓高鶴也有了足夠清醒的時間。
自己應該是死了吧!之所以用應該,是因爲高鶴至今還不敢十分嚴格的確定。儘管自己在使用那一招的時候就有了心理準備,但心裡還是隱隱約約的有着一些僥倖的。以前那麼重的傷,甚至半個身子都失去過,都靠着口訣的和自己身體的變態恢復能力一點點的撐過來了,這次說不定也能有點以前的幸運呢。
當然,這也只是高鶴心中的一點小小地遺憾,倒不是說高鶴貪生怕死。無數次的輪迴告訴他,死亡也不過是另一個開始而已。只是,心理還是不知道爲什麼,總是覺得有那麼一點不捨。現在高鶴也說不上來不捨什麼。只是覺得有點那樣的異樣情感。
說實話,死了也好,好像所有的一切都突然之間解脫了,再也不用爲任何事情煩惱。不用擔心是不是有人被綁架,不用再揹負着數百萬人數千萬人生命地心理負擔,也不用管那麼多什麼派系或者什麼組織的政治傾向,不用管那許許多多的問題。用一句話來形容,可能無事一身輕也是一個很形象的說法。
無事一身輕,還真的是這樣的感覺,高鶴的腦海中做了一個大大的伸展的動作。沒有什麼感覺,這纔想起自己現在已經是靈魂狀態。就算是自己滿地打滾都不會有什麼問題,只是沒有實體。只能在腦子裡想象而已。
多久沒有享受過這種沒有任何壓力的生活,高鶴在黑洞那頭髮現那顆美麗地星球之後,就一直想和冰煞過那樣的生活。只不過,活着的高鶴還是一個責任感很強地人,在很多事情沒有解決的時候。還無法下定決心放下一切。只不過,最後的這一次,卻是永遠的放下了。
高鶴現在有些迷茫。是不是自己帶着記憶轉世輪迴的話,還需要完成上一世未完成地事?還要繼承上一世的那些恩怨,責任。別人可以不用考慮這些東西,因爲他們在進入輪迴的時候這些已經忘記地乾乾淨淨,但是高鶴不同,所有的一切,前世今生,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不過,很快高鶴就放下了這些迷茫。自己人都已經死了。該結束的已經結束,何必還要繼續?況且,還不知道下一次輪迴自己是什麼樣的生物,這個時候想這些,不是太過有點盲目嗎?就算是仍舊爲人,也沒有什麼迷茫的必要。
很久沒有什麼都不用想,什麼都不用在意的享受無意識的默誦口訣的過程了。高鶴閉上眼睛,實際上這只是他感覺中的動作,在這個沒有任何光線地地方,閉上眼睛和睜開又有什麼區別?心底開始默默的誦唸那段口訣,在這裡,不需要睡眠,任何時候都是清醒的,清醒到可以無時無刻的不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當然,默誦口訣的時候,高鶴是感覺不到時間流逝的,也不會感覺到有什麼不舒服,只是簡單的全神貫注的做一件事情,專注可以讓時間不知不覺間流逝,也可以讓人的沒有任何的雜念,心無旁騖。
高鶴就是這樣的狀態,沒有干擾,沒有雜念,專注的做着一件事情。在使用那一招之後,高鶴曾經還感覺到自己十分的疲憊,直到進入生命牢籠中,也一直保持着這種疲憊的狀態。如果高鶴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使用那一招已經耗費了自己生命靈魂的能量。
說的不好聽一點,就是靈魂已經受傷。這樣的傷勢,因爲是主動耗費大量的能量尋致的,比起那些被煉製靈器的時候吸收的後天生命能量的靈魂來說,還要嚴重。如果高鶴就在這樣的狀態下進入輪迴,不管是作爲什麼樣的生物,都是一個先天不足的弱者。
現在這樣默誦口訣專心致志的狀態中,在高鶴根本不知道的情況下,正在一點一滴的緩慢的修補着高鶴受損的靈魂,一點一滴的緩慢積累着損耗掉的能量。也許是高鶴根本不知道受傷,所以,也根本就不知道正在療傷的過程。
有時候,不知道真的是種最大的幸福。如果高鶴知道自己靈魂受損,即便是擁有着所有輪迴的記憶,也一定會有些憂慮。而有了這些能影響自己心態的雜念,還能不能做到這樣的輕鬆專注,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高鶴不是聖人,並沒有那種大無畏的這個那個的精神。之所以能夠做到以前他做的一切,都只是源於自己知道最差的結果。不是嗎?最多隻是重新輪迴一次,在他漫長的輪迴記憶中,也不過就是增加一個可供回憶的資本而已,有什麼可害怕的?
但如果靈魂受損,變成一個先天不足的贏弱生物,那可不是高鶴願意地了。曾經多少次的在自己的種羣當中威風凜凜的高鶴。決不會願意做一個這樣地生物。
等高鶴再次恢復思想的時候,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這次從專注的誦唸過程中醒來,真的如同熟睡當中醒來一樣的感覺,全身輕鬆。神清氣爽,說不出的舒適。
那些如果讓高鶴知道以後也許會影響他靈魂狀態的傷勢,早在高鶴不知不覺的誦唸過程中一點一點的恢復,此刻再也沒有了以前的那種疲憊,只覺地這個黑漆漆的空間當中,也如同亮堂的大廳一般。
當然,純粹是感覺。現在高鶴纔有心思開始考慮,自己爲什麼會在這個地方?記得上一次,高鶴是在和生命主宰闡述了自己地願望之後纔會呆在這裡的。據當時聽到的那個聲音,這裡應該是會緩慢的靈魂消散的牢籠。不過。有了上次地遭遇,高鶴不認爲自己的靈魂會消散,所以也安之若怡。
沒有人。無邊無際的孤單,高鶴也只能開始再想些什麼。超越輪迴?真是好笑,這一世想盡了各種各樣地辦法,想要超越,想要跳出輪迴。但卻依然落得個這樣的下場,再次回到了生命主宰的牢籠之中。
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但高鶴也不是笨人。本能的猜想到,自己上一世的爲人絕不是偶然的,還是生命主宰的恩賜或者是安排。自己在這一世並沒有達成超越輪迴的願望,也許,這次回來,仍然是漫長而又無止境的監禁過程。
不知道最後地結果是不是把那些怪物都封在了那個星系,黑洞的威力,應該不會那麼差。只是,高鶴看到冰煞離開時候的眼神。就一陣陣心顫。更多的時候,卻是不捨。雖然在這一世並沒有達成超越輪迴的願望,可是,連和冰煞一起生活的這麼一個簡單的目標都沒有達到。
說到底,還是高鶴那種不知道從哪裡來的責任感。如果高鶴不怎麼在乎人類的生命,不怎麼在乎人類的命運,也不在乎人類文明的延續等等諸多的問題,和冰煞一起到黑洞的那頭,相信在他們兩個的有生之年,也不會被什麼打擾,完全可以做一對神仙眷侶。
可惜,還是遇上了那樣的事情,就算高鶴不管,冰煞也能不管嗎?雖然看似冰煞殺人如麻,冰冷如鐵,但在高鶴面前,最終還是脫下了她一直以來的面罩。不是高鶴,就是冰煞,讓高鶴再次的選擇一次,也許高鶴仍然不會做別的選擇。
既然如此,好像也沒有什麼值得難過的地方,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無法挽回。唯一讓高鶴覺得有些心痛的,還是冰煞知道自己這次真的罹難後是什麼心情。上次掉入黑洞,已經讓她心如死灰,看到她那種看破一切的目光,高鶴就忍不住會心痛。這次又會如何呢?一個人剛剛看到點希望,卻有不得不再次墜入絕望,對冰煞也是一個殘酷的考驗吧!
人在老去的時候,會忍不住回憶自己的一生。這點對高鶴不適應,因爲高鶴根本還沒有資格享受老去這個過程,但是,回憶卻是一樣的。區別只是普通人是在活着的時候回憶,而高鶴是在死後回憶。
自己的這一生,好像挺失敗的。不知道爲什麼,高鶴總是了出這樣的念頭。也許是第一次做人,還不懂得做人的艱辛,還是以那種簡單的動物植物心態來冒充智慧生命。也許是自己的性格使然,高鶴不知道。
做人之所以失敗,主要還是體現在自己根本就沒有主動的享受作爲人類這種智慧生物應該享受的東西。從恢復意識開始,高鶴腦子裡想的,就只有超越輪迴。用什麼方法做到超越,用什麼手段,到處尋找答案,所有的一切在這個最終的目的面前,好像都變成了次要的,變成了可以隨時捨棄的東西。
也許正是因爲這樣,所以才讓高鶴覺得失敗。做人,並不是只有那一個目的,並不是只有那樣的一條路。因爲那個在靈魂深處就記憶的目標,高鶴放棄了很多。這也是高鶴在死後才明白的道理。
首先,活着並不只是自己一個人活着,總會有自己的生活圈子。親情。友情,愛情等等不一而足。而高鶴恰恰都忽略了這些。
父母家人應該是和自己關係最密切地人了,高鶴的記憶中,卻沒有多少關於他們的記憶。在恢復意識之後。高鶴只回家去過一次,短短的三天。在那三天中,高鶴好像也根本沒有珍惜和他們在一起地時光,只是公式化的回答了一些他們的問題,在那個應該是無比熟悉但卻又無比陌生的地方,和那幾個應該是最親密但又很陌生的家人們生活了幾天。
想想他們爲自己做的,高鶴忍不住都覺得有些慚愧。因爲高鶴,他們不得不離開了自己熟悉了數十年的居住城市,到另一個軍方安排的陌生城市改名換姓的生活着。被迫認識一些陌生人,被迫和那些原本不應該和他們打交道的軍方認識打交道。而自己好像對這一點幾乎完全沒有過問。
他們那會過地好不好。習慣不習慣,他們的身體好不好,有沒有什麼病痛。這些高鶴統統的一無所知。好像腦子裡就從來沒有什麼問問他們地想法,現在想起,自己不就是一個典型的東方人眼中的忤逆之子嗎?
也許這樣說過分了一些,但從高鶴的所作所爲來說,沒到那個地步。卻也相差無幾。更過分的是,因爲高鶴地原因,他們還遭到了恐怖分子的襲擊。擔驚受怕,被綁架,雖然最後還是被安全救回,可是這些遭遇也不應該是因爲作爲兒子和哥哥的自己。
家裡人從來沒有對此有過任何地怨言,至少高鶴沒有聽到過。每次高鶴和家人通話的時候,都是聽到他們對自己的關切,要自己小心,以及他們眼中透露出的那種擔心。說實話,讓自己的家人不但因爲自己飽受劫難。而且還爲自己擔驚受怕,這是作爲兒子,作爲哥哥應該做的事情嗎?
雖然高鶴後來還是想辦法通過胖子漢斯給家裡帶去一筆鉅額的財富,但那也僅僅是一個數字而已。對父母和妹妹來說,他們已經是政府供養的人士,有沒有那筆錢並不會改變什麼。但高鶴自己也想不起那會是怎麼想的,怎麼會做那麼一件事情?補償?補償自己地父母家人?對自己最親近的家人來說,有什麼比經常看看他們更好的禮物呢?一筆天文數字一般的金錢能夠補償這麼多嗎?
直到家人們在澳洲被那些該死的半人類屠殺,高鶴也沒有聽到家人對高鶴的任何一句不滿。從將軍那邊蒐集過來的資料看,即便是在保密生活的澳洲,和那些同樣是某些保密家庭的人說起來高鶴,父母的臉上也一直是帶着驕傲的笑容的。
至於妹妹,儘管不能在她的同學面前說出自己的哥哥是誰,甚至連自己的真實姓名都無法說出來,但也一直是以她的哥哥爲榮的。
慈祥的父母,天真活潑的小妹,高鶴和他們面對面只過了三天。現在會想起來,高鶴真的想把過去的那個自己碎厚萬段,怎麼會沒有珍惜這種近在眼前的幸福,卻去追求什麼所謂的超越輪迴?
每次通話的時候,父母聽到自己又懲了軍銜,或者又一次獲得了什麼勳章,都是一副開心和驕傲的表情。是的,高鶴的功績足夠讓他們開心和驕傲,但是,在父母的眼中,也許這些功績和勳章加起來,也比不上他的安全重要。而他從事的,恰恰是那種無時無刻不讓父母擔驚受怕的工作,而且還是其中最優秀的。當然,最優秀的也意味着高鶴如果是普通人的話,也是死的最快的。
回想這些,高鶴忽然覺得自己有些酸酸的感覺,想要流淚。這是怎麼了?難道靈魂狀態也能夠流淚嗎?從高鶴有了意識以來,就從來沒有流過淚,只不過做了一次人,居然在死後還有這樣的感覺,這可是高鶴從來沒有過的經歷。
自己對不起他們,可是按照古話來說,應該是忠孝不能兩全,自己爲軍隊爲人類盡忠,所以無法對家人盡孝。話可以這麼說,但到了這個地步,卻總是有一個天大的遺憾擺在自己面前。生我養我二十幾年的父母,和自己幾乎是朝夕相伴十幾年的妹妹,這些自己在那一世應該是最親近的人們,自己和他們的近距離接觸也僅僅只有三天。
而且,這三天也僅僅是近距離的接觸,沒有什麼親密接觸。好像是因爲自己當時已經長大,所以就連目前也只是含笑看着自己,父親最多就是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接觸最多的還是妹妹,在自己的身上賴了兩三天。
現在想想,高鶴還能夠清晰的感覺到那時候家裡溫馨的氣氛。如果讓高鶴再次選擇的話,高鶴決不會重蹈上一次的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