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寧簡略的介紹了一番山中境況,便將飛舟停在了鳳寧觀山前的平地之上。
謝寧和之前登上飛舟之時一般,揹着妻子下了飛舟,這一下來,寧月忽然覺着自己渾身上下的氣血像是被什麼氣力涌入了一般,瞬間就充盈了許多,多到她覺着自己痠軟無力的雙腿,也似乎憑添了幾分勁力。
“夫君,你先放我下來。”寧月忽然開口說了一句。
“嗯,這是爲何?”謝寧十分奇怪,卻看一旁的秦寧微微一笑道:“謝大哥,你便放下寧姊姊也沒什麼關係…………”
“嗯?”謝寧見鳳寧觀的觀主都這般說了,心中雖然還是有些疑惑,卻還是背部慢慢挺直,這便放下了妻子寧月,手卻仍舊拉着,半轉過身來,就要去扶,可還未扶上寧月的胳膊,就見妻子忽然向前走了幾步,甚至又跳躍了加下,跟着轉起了圈子。
緊跟着謝寧就瞧見寧月的面上生出了歡快的笑容,雖然已爲人婦,可這樣的笑,卻仍舊帶着少女的俏皮,謝寧忽然想起他認識寧月以來,只瞧見過一次,那還是兒子謝青雲出生的時候,這笑容一直停留在他的心中,也是他最愛瞧的。
“你……月,你怎麼……”瞧見這般場景,謝寧有些語無倫次,即便是盛夏時節,妻子寧月能夠自行走動,也不會有這般的輕鬆靈巧,就在方纔這一瞬間,他原本還擔心的想要上前去攙住,卻被秦寧微微一攔,隨後瞧見寧月來回的旋轉,也都沒有任何問題,這才放下了心。
“夫君。我覺着血脈全都通暢了,前所未有的通暢,好像……好像和這山間的空氣有關。”寧月終於停下了如少女一般歡快的雀躍,終於轉爲了安靜。說過這句話之後。便瞧向了那秦寧,等待她的應答。
謝寧自也是一般。同樣轉頭看向秦寧,但見秦寧笑道:“謝大哥,寧姊姊都能感覺到這裡的不同,你卻不能麼?”
“嗯?”謝寧聽秦寧這般一說。微微一怔,隨即張開雙臂,學着習武之人強健身體的模樣,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一下,還真感覺到了極大的不同,且這樣的感覺。方纔下飛舟的時候,就已經有了,只是自己全身心的都關注在妻子寧月的身上,這才全無察覺。
這鳳寧觀所處的山間空氣。確是與外間不同,呼吸幾下,就覺着渾身上下每一處皮毛都通暢無比,似乎筋骨肌肉也都跟着充滿了力量,血脈自也是強健有力,難怪妻子能夠在這樣的時節,非但自行站了起來,還能跑能跳,比起每年最好的日子,還要輕鬆靈便。
“寧妹妹,你就別賣關子了,這到底是爲何,莫非尋常百姓來這鳳寧觀,都會如此,便是不能習武的,也會長上幾分氣力?”寧月忍不住出言問道。
秦寧搖了搖頭道:“在山上時卻會如此,不過下了山之後,又會如常了,但對武者便不一樣,在我這山間修行,會比其他地方的速度稍微快上一些……”
說到此處,秦寧稍稍停了停,才道:“不知寧姊姊和謝大哥,是否聽說過靈氣。”
“靈氣,自是聽過嘛,我說故事時候都要講到武者修行,我在武經上也瞧過,武者煉化武丹以引納天地靈氣,便是這靈氣麼?據說咱們如今,世間靈氣稀薄,人族修行纔會如此艱難,上古時期便不會如此。”
秦寧聽過謝寧的話,倒是微微驚訝,謝寧知道靈氣不算什麼,但能清楚上古年間的靈氣和如今不同,卻是比尋常之人要見聞廣博的多,也難怪聽小糉子說過謝青雲會說書,他父親更是會說,很多人都愛聽他父親說故事,小糉子也總是想着以後能見打謝青雲的爹,也要聽他爹說故事。
“謝大哥的見識確是不錯,比起不習武的尋常人來說,尤爲難得。”秦寧當下便讚了一句。
謝寧呵呵一笑,道:“只是吹牛有用,我這說書的,非得多看些書卷不可,奇聞異事一類的,總比常人瞧的要多些,要不怎麼說得來那許多故事。”
寧月也在此時接話道:“妹妹就不要在誇讚他了,說多了,這傢伙又要得意上好些天。”
聽寧月這般一說,秦寧心中卻是笑了,只爲想起當初的謝青雲,也是從不掩飾心中得意的一個孩子,如今看來,這性子至少有一半是繼承他爹謝寧的。
秦寧也就沒在囉唣,直接說道:“我這山中靈氣比山外要濃郁一些,莫要說武者,便是常人再次呼吸,也有全然不同的感受,只不過武者之下,沒有儲納靈氣的本事,下山之後,身體適應了山下的稀薄靈氣,便又恢復常態。”
不等謝寧夫婦再問,秦寧繼續解釋道:“不過這濃郁也只是濃郁那麼一點,比起上古時期還是要差都太遠,依我師父的說法,這山脈之內,大約有一條上古時期枯竭的靈脈,纔會如此。”
說着話,秦寧又指向遠方道:“謝大哥和寧姊姊,你們看,方纔咱們在飛舟所見,我鳳寧觀的六座道觀,分處不同山腰,可實際上,那不是山腰,每一座道觀都處於不同的山峰之上,這座大山並沒有名字,我鳳寧觀也沒有爲其命名,一山六峰巒,咱們現在所處的便是最高峰上了,其餘五觀都依次在較爲矮小的峰巒之上。”
謝寧和寧月二人順着秦寧所指,看了下去,有了秦寧的介紹,這纔看清楚,另外五座道觀果然都身處不同的峰巒之上,早先那舷窗不大,角度有限,山中多林木,只從飛舟下望,很容易看成一座大山,不同的山腰位置上矗立着不同的道觀,如今纔算真正明白,這是六座山峰組成的山麓。
“不知小糉子姑娘,現在那座峰上修行?”寧月當下問道。
秦寧也不遲疑,當下道:“她在第三峰上,那裡都是內門弟子中的佼佼者。最近在閉關,可能一兩日,也可能一兩月才能出關了。”
不等謝寧夫婦再說,秦寧就道:“寧姊姊。謝大哥。咱們這便進去吧,在這外間說話。山風陰冷,寧姊姊的體質本就寒毒在內,即便有靈氣也容易再被這陰冷侵襲。”
她這般一說,謝寧趕忙道:“對。對對,月兒,咱們趕緊進去,別在冷着了。”
話一說過,就攬住寧月的雙肩,半扶着她向道觀方向行去,秦寧當下跟上道:“若是謝大哥和寧姊姊不介意。我帶你們一程,能更快些。”
“嗯?”謝寧一聽,先是一怔,隨後就明白秦寧的意思。當下點頭道:“沒事,沒事,還要多謝觀主大人。”
“寧妹妹要做什麼,不用這般客氣,我夫婦都聽你的。”寧月也是接上了一句。
秦寧見狀,也不在說多,只道了句:“那準備好了……”話音才落,就單手攔腰抱住謝寧和寧月二人,縱步急躍,只數十下的功夫,就到了道觀正門之外,這才放下謝寧和寧月,口中道:“還好吧。”
謝寧可從未有過這等感覺,雖然不是飛,但在他看來確是和飛沒有什麼兩樣了,當下連聲讚歎道:“這感覺何止還好,簡直是痛快,我說了這麼多年的書,不知道有多少書中人物都被高人這般拎着縱躍甚至飛行,想不到今日自己也能嘗試一下,確是過癮。”
寧月也是笑道:“夫君所說和我感覺一樣,多謝寧妹妹了。”
“姊姊方纔還讓我莫要客氣,姊姊自己倒是客氣起來。”秦寧微微一笑:“咱們這便進去吧。”
謝寧夫婦點頭稱是,這便跟着秦寧進了道觀,這一進來,方知這道觀有多大了,之前無論是在飛舟上,還是在那飛舟停立的平地之上,都是遠觀這道觀,甚至到了道觀大門之外,也只覺着這門高大寬闊,直到此時,才發覺道觀之內巨大無比,偌大的大堂,那頂就離地面得有十丈之高,整個堂內寬寬闊闊。
秦寧帶着謝寧夫婦穿過大堂,便是一處更爲廣大的院落,書座觀樓矗立其間,謝寧都看得呆了,心中只想着,這些觀樓多半是有不同的功效,有些煉丹的,有些藏書卷的,也有習武所用的,這和他當年說的故事之中,描述大門宗派一般,都是如此。
寧月雖也驚訝,卻沒有謝寧這般發呆,只是輕輕拽着謝寧的手,拉着他示意繼續跟上,那秦寧在一旁卻是看得真切,忽然又想起之前對寧月的錯覺來,不過馬上就和之前一般,打消了這個念頭,謝青雲的母親只是尋常百姓,只比自己大個幾歲,又怎麼不是普通民婦,她能如此鎮定,加之先前的細膩,多半也是瞧多了書卷所致,那柳姨能夠勝過尋常人,這謝寧更是見多識廣,寧月自然也可以比謝寧和柳姨更加的有見識,秦寧很清楚,書卷能讓一個足不出戶的人,內心寧靜,遇事甚至比常年在外行走之人還要冷靜。
這一路行來,時不時瞧見幾個女弟子,身着道袍和秦寧見禮,在這道觀之內,秦寧就沒有在快步而行了,一邊走一邊和謝寧夫婦介紹着觀內的一切,包括一些平日不得進入的所在。
便是再沒有出過門的小鎮百姓,也知道大門宗都有自己的規矩,謝寧夫婦有如何會不清楚,秦寧這些提醒,他們自都沒有任何意義,聽在耳中,記在心裡。
最終秦寧才帶着謝寧和寧月二人上了一處三層觀樓的最高層,這座觀是塔形樓,第三層就只一間大堂,而其正中矗立着一尊鼎爐,這鼎爐之下並無柴火,可謝寧一靠近,就能感覺到其上火熱,像是要噴薄而出,同樣這第三層整個大堂也因爲鼎爐的存在,比樓下兩層都要熱上許多。
不大一會,謝寧的身上就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兒,可他瞧見秦寧和妻子寧月卻全然無事一般,忍不住張口問道:“你們不熱麼,我怎麼覺着這裡面十分炎熱。”
寧月聽見謝寧的話,微微有些奇怪道:“不熱啊,我倒是感覺這第三層的溫度最爲舒適,下面和外間都還有些冷呢。”
秦寧聽後,當即笑道:“謝大哥和寧姊姊莫要奇怪。這鼎爐之中便是我煉製好的極陽丹,所以這第三層的熱度極高,謝大哥若是多呆上一段時間,定然受不了。而寧姊姊從明日開始的四十九天裡。除了夜間睡上四個時辰之外,其餘八個時辰都要呆在這第三層中。同樣我也要呆在這裡,爲寧姊姊醫治。”
秦寧也不想太過囉嗦,見謝寧要開口,當下就繼續解釋道:“謝大哥和寧姊姊晚間休息的臥房我已經安排好了。就在這三層塔觀的旁邊,那座獨門的小院,裡面有三間房屋,雖然不大,但居家生活的事物一應俱全,謝大哥平日可在其中看看書卷,或是想要烹飪美食。食材也都會送來,到晚間來接了寧姊姊回去休息,寧姊姊療傷期間,身體會有極大的不適。晚上的照料就都要靠謝大哥了。”
謝寧總算找到說話的機會,當下道:“這是自然,照顧寧月,又怎好勞煩觀主大人煩心。”
“莫要總是觀主大人的叫了,聽着太生疏,我都喊你一聲大哥了,謝大哥就和寧姊姊一般,喊我妹妹吧。”
謝寧聽後,當下小聲嘀咕了一句:“秦妹妹……秦香蓮……”不過隨即就想到了什麼一般,覺着有些彆扭,當下改口道:“觀主妹子,這樣喊比較舒坦。”
秦寧自然聽見了他那句秦香蓮,不過也沒有多問,當下笑道:“行,謝大哥隨意就是。”跟着看向一直在好奇的觀察四周的寧月道:“寧姊姊,我這便帶你們去一旁的小院,明日咱們再來此地。”
“行,有勞妹妹了。”寧月也是微微一笑,這便和夫君謝寧一起,跟着秦寧下樓,出了這療傷的塔觀。
不大一會,三人就來到了那秦寧口中的獨門小院,這小院在塔觀的側後方,之前過來時候,謝寧夫婦的目光全然被這塔觀所吸引,纔沒有注意到這小院,如今看來,小院清幽雅緻,還有些許竹子探出院外,倒有股子隱士書生居住之地的感覺。
很快,秦寧就幫着謝寧夫婦熟悉了院落中的一切,一間書房,其內書架之上,全都是謝寧愛看的江湖異聞,一間臥房,牀櫃簡單,但一瞧就知道是上好的山木打造,睡起來會有凝神的效果。
第三間是廚房,鍋碗瓢盆一應俱全,已經準備好了一些食材、米麪,各自放在顯眼的位置上。
“謝大哥若是想要自己煮飯,便用上這裡,若是不想,我便會請觀中管役來,每日定時爲謝大哥送飯,至於寧姊姊,療傷期間所有的飯食都在那塔觀之內進行。”秦寧認真說道。
謝寧和寧月一路看過三間房後,心中都是頗爲驚訝,謝寧當下就忍不住問道:“觀主妹子,我說我愛看的書卷,是在路上所提,爲何能夠這般早的準備好?再有,你怎麼知道我喜歡自己烹食,妹子你這番準備,倒是讓我夫婦有些受寵若驚了。”
秦寧一笑,應道:“青雲善烹美食,小糉子知道,早就告之我了,我想謝大哥或許也善此道。另外青雲善說故事,也都和小糉子提過謝大哥也善說故事,我就覺着說書之人,應當會愛看這些奇聞異事,就把觀中藏書閣的書尋了些這方面的,都給謝大哥搬了過來,這四十九天不長卻也不短,謝大哥白天無事,可以看書打發時間。”
她這般一說,謝寧和寧月相互看了一眼,便一同做了長揖,這次夫妻二人心有靈犀,卻是一鞠之後,當下起身,也不給秦寧來扶起他們的機會,算是真正給秦寧行了個大禮。
“妹妹莫要多言,咱們雖然已經姐妹相稱,雖然青雲當年也給小糉子姑娘幫過不少忙,但妹妹這般爲我夫婦着想,更爲我寧月盡心竭力,我夫婦二人無以爲報,自當要行禮感激,若是這也不受,那我二人確是心中有愧了。”
秦寧見寧月說得誠摯,當下道:“既如此,妹妹我受了這禮便是。”跟着又道:“禮也行完了,這天色漸晚,謝大哥也煮些吃食,和寧姊姊一道吃了,便早些休息吧,寧姊姊要養好精神。明日方能適應那極陽丹的火爆。”
“好……”謝寧和寧月異口同聲,不過緊跟着謝寧忽然想到什麼,這便問道:“對了,觀主妹子。我還有一事不明。早年間我夫婦二人見過善醫的老道,他給我們提及了這極陽花。當初我還問過,尋常人可否摘取,他說任何人若是能見到,摘取極爲簡單。”
寧月聽了夫君之話。也是默契的接道:“是啊,這般一說我也想起來了,夫君方纔在那丹室內受不了那熱度,若是極陽丹握在手中,怕是更爲不堪,這極陽花又如何能夠是尋常人都可以摘的呢,怕是那老道自己也不清楚。胡謅的吧。”
秦寧聽後,卻是搖了搖頭,道:“此事還真不是亂說,那道長應當是高人。不只是知道極陽花,也知道極陽花凡人摘取並不難。”
她這般一提,謝寧夫婦便一齊擡眼,看着她,好奇的等待下文。
秦寧這便繼續說道:“不過這極陽丹卻是不同了,極陽花的陽勁全然藏在花心深處,被花葉所阻,並不會散發出來,而極陽丹確是提取了極陽花中極致的陽毒,加上十幾種極陽草藥相輔,煉製而成的,這等陽毒,常人靠近,自然受不得,我方纔十分自如,除了我身爲武者,靈元能夠抵禦之外,也服了一種抗至陽的丹藥,纔會如此,只是謝大哥不是武者,這樣的丹藥服下,身體承受不住,所以也就沒有給謝大哥服用了,今天只是靠近那鼎爐一會兒,並沒有太大問題,若是時間久了,陽毒纔會侵身,再或者將極陽丹從那鼎爐中拿出來,放在謝大哥身邊,那一時半刻,謝大哥就會中毒而亡了。”
這一番解釋,謝寧和寧月二人才算明白,當下謝寧就邀請秦寧一齊在這小院中吃飯,他來烹飪,不過秦寧尚有其他事情,這便告辭而出。
但見秦寧離開,寧月才說道:“你那烹食的本事還不如青雲,好意思請寧妹妹來吃,幸好寧妹妹有事去辦。”
謝寧哈哈一笑道:“我覺着她就多半有事,不會留下,才這麼一說,你瞧我們鎮老王頭,每次都是這般,明知道我有事情,還留我在他那兒吃臘肉,我沒事的時候去他那兒閒逛,他卻從不邀請我留下。”
“咦……”寧月不屑的說笑道:“這法子你也學,虧你當初天天在青雲面前說要光明磊落,做個俠士。”
“俠士也是有缺陷美的嘛,都高大上了,太離譜了。”謝寧笑着應道。
“高大上?”寧月不解。
“高雅,大氣,上檔次。”謝寧解釋道。
聽過謝寧的話,寧月忍不住抿嘴一笑,道:“夫君你總有這麼寫新鮮的詞兒來,難怪那聽過你說書的人,都想一直聽下去。”
“那是……”謝青雲得意的一笑,道:“我這便煮飯去了,你在屋內等一會,讀書解悶,很快就好。”
謝寧也是說到做到,不長時間,就做出三樣小菜,蒸了幾個大薯,夫婦二人吃夠,又說了會話,這便看着寧月早早睡了,隨後謝寧又來到書房,翻起了那些個有趣的書卷。
第二日一早,秦寧就來到獨門小院之中,寧月和謝寧都起得挺早,就等着秦寧前來,這也省了秦寧不少事,當下就帶着寧月,出了院落,直接去了前面的三層塔觀,不多時就登上了最高層。
“寧姊姊,盤膝坐在那蒲團之上。”秦寧指了指鼎爐前不到三尺的一處蒲團,昨日這裡還沒有此物:“這蒲團也是極陽草藥編織而成,對姊姊有莫大好處。”
寧月和秦寧相處得也算熟悉了,這便不多去客氣,點了點頭之後,就依照秦寧所說,盤膝坐在蒲團之上。
這一坐下,連她這般因爲中了寒毒而陰寒的體質也感覺到一絲熱力從腿部慢慢升至全身,這熱力竟能夠和那鼎爐之內所散發的熱力相互吸引,不長時間就籠罩住身上每一處部位。
儘管如此,寧月卻並沒有感覺到有什麼痛苦,反而十分舒適愜意。
秦寧則在寧月身後端坐了下來,口中道:“姊姊就這般閉目調息,姊姊雖不會修行,但我會以靈元引導姊姊的血脈流轉,讓姊姊感受那氣勁大小週天的運行,今日一整天就來熟悉感知這極陽之物的熱性。明日開始,我便以針法和丹藥助姊姊驅除寒毒。”
“嗯……”寧月再次點頭,這便閉目調息,不多時。她便感覺到一絲氣勁從自己的背脊正中。涌入到體內,緊跟着那氣勁裹挾住已經在身體之內四處亂竄的極陽之物所帶來的熱勁。這一下,所有的熱勁再不似方纔那樣罩住全身每一處了,而是依着這氣勁的引領,開始在自己的血脈之內。四處流轉。
寧月知道,這氣勁就是秦寧所說的靈元,而那極陽之熱隨着這氣勁流轉全身,便是秦寧讓自己的體魄來適應這種極陽的陽毒了,昨日秦寧已經說得清楚,她體內寒毒極盛,極陽丹的法子。就是用陽毒攻那熱毒,兩廂融合,便即驅除毒性。
寧月一動不動,感受那熱勁旋轉。秦寧卻是在細細探查寧月體內所有的暗傷。以及寧月那破損的元輪。
這一層,秦寧並沒有告訴寧月,只因爲這般探查寒毒,秦寧自己也需要承受很大的苦痛,那冰哮虎可是獸將的修爲,其在獸將之中也是十分特別,寒毒即便不直接攻擊,通過傷者之身,反噬救治的丹藥武者,也是極有可能的,如今秦寧的修爲不過二變武師,想要抵擋冰哮虎的寒毒,幾乎不可能。
這便是丹道武者和匠師的不同,匠師和習武是兩個方向,一些匠師可以匠、武同修,但卻並非必然,匠師本身的修行,同樣會提高壽限,初成便相當於武師,大成便相當於武聖,再有一層圓滿,是傳說中存在的匠師,據說和天宗武仙媲美。
而丹道武者修的是丹道,但和習武卻並不割裂,丹道要想不斷提升,武道的修爲必須要先提升,譬如想要煉製更好的丹藥,必須達到同境界的武道境界,譬如想要替武聖施以針法救助,沒有接近或是和武聖相當的武道境界,很容易被武聖之傷反噬,便是武聖體內的神元,你都無法控制,又如何去談爲武聖療傷。因此陳藥師也是如今武國,唯一能替武聖療傷之人,只因爲他本身的修爲也達到了武聖之境。
再比如眼下,秦寧只是想要探查這冰哮虎留在寧月體內的寒毒,都十分危險,當然也只是危險,若是處處小心,依靠丹藥忍受住一些苦痛,依然可以成功的探出一切,畢竟這只是冰哮虎傷過的人,而非直接面對冰哮虎了。
秦寧的靈元先是引導寧月體內的熱勁,遊走了三個周天,隨後,便分出一部分靈元,開始向着寧月的元輪探去,那裡貯藏着冰哮虎最強的寒毒,也是元輪之傷,帶給這寧月多年來無法醫治的痛苦。
在爲寧月療傷之前,秦寧必須探查出來具體的細節,這靈元進入元輪,放在平日,十分簡單,然則此刻,秦寧卻不得不小心翼翼,不只是怕寒毒反噬自己,更怕那元輪內的寒毒忽然被靈元激發,四處亂躥,到那時寧月體內的陽毒也會跟着一起對撞那寒毒,如此一來,寧月從未修行過的普通人的體魄,必然會因此而碎裂。
而此刻,那些陽毒在寧月血脈流轉,只是將因爲寒毒常年在元輪中釋放出來的陰冷之氣侵襲了寧月的筋骨皮肉血脈,這陽毒流轉的目的不是驅除元輪內的寒毒,而是先要將寧月身體各處的陰冷消磨,同時也是讓寧月的身體熟悉這股陽毒的力量。
靈元緩慢的前行,幾乎每行一會,秦寧就會發現寧月體內的暗傷,這些暗傷都是那寒毒長年累月釋放的陰冷之氣所致。
這行了不大一會,秦寧就改變了注意,手中握住一枚氣血丹,引導氣血丹的藥力,隨着自己的靈元,再度進入寧月的身體,這便開始以氣血丹先行修復這麼多年來,寧月被寒毒的陰冷之氣,所創出的內傷。
這一開始療傷,秦寧索性就不停下來了,一口氣利用氣血丹,把寧月這許多年泡在熱水之中,引發的腿腳上的一些硬傷、關節傷、骨傷等等,全都一一治過,那氣血丹本就是爲武者療傷之物,尋常人服用,定然會爆體而亡。
但此刻,秦寧的靈元引導,卻是極好的極爲精準的釋放藥力,一點點的爲寧月治療。如此足足耗費了一整天的時間,秦寧的一部分靈元始終裹挾着極陽之毒,在寧月身體內旋轉,而另一部分靈元則一直慢慢引導那氣血丹的藥性。爲寧月驅傷。
到晚間說好的八個時辰之後。總算將寧月身體上的所有傷痛,全都一一療過。無論是寧月體內五臟六腑之上陰冷之氣侵襲出的病損,還是筋骨肌肉上的暗傷,全都徹底療好。
以往寧月不是沒有尋過更好的大夫,可沒有丹道武者在。無人能夠掌控好氣血丹的藥性,換做尋常人能服用的藥性,有太過弱了,只能極小程度的醫治這些傷痛,可寒毒一發作,就又一次極大程度的讓舊傷復發,加上每年冷季。都要泡在熱水之內,即便後來謝青雲爲母親買來了那能夠熱敷的匠器,也只是比以往多了那麼一點點的效用。
同樣的,即便是秦寧。若是沒有此事的陽毒,也就是極陽丹的陽毒被她以靈元在寧月體內流轉,他也沒法子只憑借氣血丹,將寧月這些暗傷都一一治好。
事實上,秦寧之前也沒有想到寧月體內會有這麼多的暗傷,如今算是打亂了一點計劃,耗費一天時間,治好了暗傷,這樣一來,寧月的體魄會比最初更加強健一些,如此一來,承受隨後數十天的治療,會減少一些苦痛。
當今日的療傷結束之後,寧月自己也同樣感受到了身體的不同,比起剛來山中吸了那充滿靈氣的空氣,還要暢快許多,只覺着身體輕鬆了不少,那一直困擾自己的不同骨肉上的陰冷的痛苦,已經消失不見,更爲痛快的是,體內那從來都不舒服的五臟六腑也跟着舒暢了起來,這種感覺,寧月自冰哮虎的寒毒入體之後,便再也沒有過了。
當天晚上,回到獨門小院,寧月就十分欣喜的對謝寧說起了今日的感覺,謝寧早就準備好了美食,卻是悄悄拿了出來,獻寶一般放到了寧月的面前。
這般一處,寧月纔想起自己似乎沒有吃過任何東西,但感覺一下,卻絲毫也不餓,可瞧見夫君謝寧專門爲自己做的自己愛吃的菜餚,還是坐下來和夫君一道吃了起來。
第二日一早,秦寧再來的時候,寧月就問起,爲何一整天不進食也絲毫感覺不到飢餓的原因,秦寧自是清楚的解答了一番,這全在於氣血丹的藥效,對於常人,若是能夠一點點的將藥力引入,不只是能夠療傷,亦可讓身體充盈,不用喝水吃食,便如常度過。
跟着秦寧又告之寧月,剩下的數十天,也是如此度過,依靠丹藥的藥效,不吃不喝,如此還能調理五臟。
聽到秦寧這番話,一旁的謝寧就啊呀一聲,道:“我昨晚上給寧月吃了東西了。”
秦寧見他如此模樣,忍不住好笑,又想起聶石那張石頭臉來,只覺着若是聶石能夠有謝寧關心寧月一般的十份其一來對待自己,那就好了。
不過隨即又想,聶石如何,自己也無需在意,只要知道自己的心屬聶石便可,其餘的一點也不重要。
自然,寧月每晚回來吃上一些也毫無關係,在謝寧得知了這一點之後,也就放下心來,只打算這療傷的數十天中,每天都變着法的爲妻子寧月烹飪美食。
第二天療傷,秦寧繼續昨日沒有完成的事情,以靈元去探那寧月的元輪,這一次秦寧發現昨日療好的一些暗傷,有出現了,不過比起昨天沒有療傷之前,卻是輕了太多,想來正是那元輪內的寒毒所散發的陰冷之氣,再次侵蝕的緣故。
暗傷輕了,也少了,秦寧不再去治療這些暗傷,依舊以靈元去探那元輪,卻是比昨日要順利了很多,大約花費了半天,靈元終於進入了寧月的元輪。
這剛一進入,便和秦寧所預備好的一般,一股極爲陰冷的寒毒衝着自己的靈元就似活過來一般,殺氣騰騰的撲擊而來。
好在此刻靈元一直裹挾着陽毒在寧月身體裡旋轉,早已有了準備的秦寧當下就調動了那陽毒,和衝擊而來的陰毒撞擊在了一塊。
這一撞,寧月也明顯感受到了苦痛,忍不住悶哼了出來,不過方纔盤膝坐下的時候,她已經得到了秦寧的幾次叮囑和提醒,便咬牙硬生生的忍住了。
秦寧自然知道一個普通人的體魄能夠忍受的極限,這一撞之後,當即分開,隨後引領着少量的陽毒,一點點的試探那元輪之內的寒毒,試探之後,陽毒又退了出來,靈覺纔再次涌入其中。
這一下,那元輪的寒毒似乎感覺到了對手的厲害,但同樣感覺到了那陽毒並沒有想要衝擊自己,便沒有再次撲擊而出。
說起來似是這寒毒有靈智一般,其實不然,只因爲寒毒本身會受到不同程度的刺激,而重新激發,方纔感受到非體內的靈元,便似自然反應一般,衝擊而出,而後發現有陽毒有靈元,在自己身周旋轉,當它適應了這部分陽毒和靈元,感覺到不會威脅自己的時候,便停止了攻擊,這和一些花草一般,屬於自然天性,這寒毒本身也是如此,排斥一切可能要吞噬自己的任何事物。
當秦寧的靈覺進入寧月的元輪支護,秦寧也算是真正的看清了寧月的元輪,那破損的程度確是讓秦寧驚詫不已,細細瞧去,元輪已經碎裂成了極小的片,相互簇擁切合在一處,而這個切合恰好是那寒毒的作用,若是沒有寒毒,這些碎片怕是早已經四分五裂,怕是這寧月也早已經丟了性命了。
直到這時候,秦寧才明白爲何寧月一個普通人被冰哮虎的吼叫震碎了元輪,竟然還能夠活到現在,卻是冰哮虎的攻擊特殊性,那寒毒入體之後,反而凝住了碎裂的元輪,給寧月留下了性命。
如此一來,卻是醫道之中極爲巧合之事,秦寧也暗自爲這新認識不久的姊姊感到慶幸。
接下來,秦寧便細細探查每一塊元輪碎片的角度,碎裂的不同程度,她想要看看這冰哮虎的損傷,和醫道書卷中記載的是否全然相同。
事實上,她這般做,還是存了一絲對寧月的猜疑的,這一切都來自於她那種錯覺,若是這元輪之傷並非冰哮虎帶來,而是其他寒毒帶來,那有可能她的錯覺就不是錯覺了,這寧月有所隱瞞。
這一切都是秦寧下意識的行爲,當她的靈覺在寧月的元輪之中來回細細探查了五六個輪迴之後,她纔算是徹底放下了心,只因爲這元輪的碎裂之傷,和書卷中記載被冰哮虎震碎的傷,完全一致,沒有絲毫問題。
秦寧放下了心,也爲自己的錯覺感覺到一絲愧疚,接下來便全心探查元輪的問題,好爲之後的療傷做足充分的準備,這樣纔不至於倉促行事,也讓寧月更加好受一些,不至於痛苦萬分的接受她的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