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謝青雲這樣的興奮只是來自於直覺的猜測,但總比全無突破動靜要好得多。
身處於大多數人都容易絕望的境況當中,磨練的時間越久,越需要這樣的希望給自己帶來繼續前進的動力。
如此這般又過了一個月,二月來臨,元磁惡淵一如往年一般,再次開啓。
自然,對於滅獸營弟子和普通教習、營衛來說,只當此處是生死歷練之地,並不清楚這裡的真實情況,更不知道此處名爲元磁惡淵。
六字營的五名弟子,這一整年的時間,都像是變了性子一般,沒有以往的說笑,只剩下拼命的修行。
他們很有默契的不在去提乘舟,但每個人都很清楚,乘舟多半是再也回不來了,他們的心中都在計較着乘舟如果在,修爲會達到什麼境界,他們這般拼命就是不想被乘舟甩開太遠。
如今排名最差的姜秀也到了七十五位,而最強的羅雲則進入了四十位,相當於乘舟離開衆人時的排名。
這一年時間,每個人都沒有再去提乘舟,但每個人都知道,他們這般拼力,爲的就是來年能夠在生死歷練之地尋到乘舟,再見到乘舟的時候,他們不至於落下太多。
儘管心中明瞭,但即將在此踏上這去生死歷練之地的路程,衆人心中都忍不住去想乘舟是,於是這一整年壓下來的情緒,都有些承受不住。
因此在去生死歷練之地的前幾天,六字營的每個人都陷入了沉寂。連平日裡相互之間的鼓勵也都不見了蹤影。
直到這日清晨,登上了飛舟不久,隊長司寇才第一個打破了這樣的沉悶:“都打起精神,不就是想着師弟麼。不管他在不在,他都是我們的師弟,他可不想看着咱們獵獸時,帶着這般頹唐的心境……”
原本想說多多獵獸,好對得起乘舟,可正要繼續,司寇又覺着這般言辭,好似越說越沉。
於是說到最後,司寇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了,講來講去。都還是那些話。去年離開生死歷練之地的時候。大教習王進幾乎全都提過。
滅獸營的每一名弟子都要經歷生死,每一名弟子都要記住死去的袍澤,等待將來學成之後。把所有的力量都用來獵殺荒獸,將這幫狗孃養的域外雜碎,全部幹掉。
這樣的話,司寇不想去重複,因此話到一半,就停了下來,氣氛更顯沉悶了。飛舟上其他營的弟子,也都各自圍坐一起,只是極少有像六字營這般,都在興奮的談論着一會如何尋寶。如何獵獸。
這一年下來,幾乎每個人的修爲都得到了長足的增長,儘管排名沒有六字營弟子提升的如此之快,但戰力比起當初自不可同日而語,因此個個都盼着大顯身手。
六字營的幾位仍舊低垂着腦袋,身爲隊長,司寇覺着這可不是法子,可卻沒有任何辦法,就這般沉悶了片刻,燕興忽然伸出了拳頭,打了子車行一拳:“大塊頭,一年了,都沒見你再說過蠢話,真不習慣。”
子車行嗯了一聲,擡起頭來,看見燕興衝他瞪着眼睛,終於忍不住罵道:“不是老子不願說,是你們一個個死氣沉沉,每天都在催催催命似的,要老子練武,哪有機會去蠢!”
子車行一開口,憋了一整年的羅雲,也跟着說:“子車,要不是催你習武,你現在哪裡排得到這個位置,就你以前那個身法……”
“老子身法怎麼了?”子車行不忿道:“我力道比你們誰都強。”
“力道強有屁用!”不管是吵還是罵,整整一年了,難得會有這樣的對話,司寇心中不免痛快,也跟着拋下了一貫的沉穩,粗話粗說:“換做一年前,你打得過我們哪一個?”
“怕你,要不比比,去年你司寇獵的蠻獸最多,今年敢不敢賭!”子車行瞪着牛眼,罵罵咧咧。
“賭便賭,怕你不成!”司寇道:“賭一頓聽花閣大餐。”
“好……”燕興見只有姜秀還不說話,當下接道:“輸了的非但要宴請咱們,還要多點一份乘舟師弟的,師弟不在,到時候咱們一人吃一口,幫他。”
說過話,燕興看了眼姜秀道:“不過姜秀師妹那份就算了,這姑娘一天到晚就知道習武,吃大餐,她一定沒興趣。”
“去……”一直垂着臻首的姜秀忽然擡起頭來,眸中似乎含着一層水霧,嘴上去終於有了些許一年前的火爆脾氣:“誰說的,本姑娘最愛吃,誰輸了,誰請,帶上師弟那份!”
“帶,必須帶!”羅雲跟上一句,伸出了拳頭,緊跟着司寇、子車行、燕興都伸出了拳頭,姜秀也是一般,五個人五雙眸子相互看了看,五隻拳頭用力撞在了一起。
整整一年,儘管戰力大增,可每個人都活在沉悶當中,這幾天更是如此,或許是壓抑到了極致,燕興最爲簡單的一句話,將衆人的原本性情都激發了出來,倒是一下子釋然了許多,這樣的少年人應有的性子,終於又回到了衆人的身上。
…………
和他們不同,五位大教習以及總教習王羲,在爲乘舟整治了揚京彭家、禹江龐家和洛安劉家之後,便極少再去提起乘舟此人了。
這一年來總教習和大教習們,都和往年一樣,每日操練弟子、講課,主持滅獸營。
直到這次元磁惡淵再度開啓的前三天,王羲纔在議事閣召集了五名大教習,重提尋找乘舟之事。
這是五位大教習嘴上不說,心中早就想好之事,這回入元磁惡淵,全然不爲厲害尋寶,只爲找回乘舟。哪怕是殘骸剩骨,因此五個人完全沒有任何異議。自然雷同也想尋到乘舟,不過他想看見的是乘舟的屍體。
不過,若是乘舟真的躲在某處堅持了一年。還活着,雷同也想第一個見到他,然後殺了他,雷同的妻子已經在兩個月前離世,再奪元輪已經毫無意義,如今的雷同,比起當年更加的陰狠,這一年裡爲自己準備了許多後路,私下蒐集了許多武國以及滅獸營的機密,當做他的護身法寶。若是有事。投奔任何敵對勢力。都十分方便。
這一次,雖然也有其他勢力武聖前來尋寶,可尋找乘舟的事情。不能請他們幫忙,蓋因爲一個天才弟子,陷入元磁惡淵一年,還被滅獸營大教習們這般尋找,定然會引起懷疑,猜到滅獸營一直在庇護元輪異變者之事。
而火頭軍統領姜羽則並沒有來,據說是剛得知極陽花的消息,去了武國接壤的魏國,雖說是接壤,可在這當今天下。兩國之間的荒獸領地卻是十分的龐大,連武聖也都需要小心翼翼。
因此唯一的人手只能是這五位大教習了,也是王羲能夠盡得最大努力,他安排了刀勝他們五人現在外層鋪網式的詳細搜尋三回,如此以他們的實力應當能夠沒有錯漏的找到任何角落。
而他也和大教習們一起,當然這之前自會施那障眼法,和其他武聖、二變武師們一起進入狂磁境,隨後再悄然出來。
等搜索完外層之後,穩定的進入狂磁境的風洞定然早已經消失,但王羲已經做好了準備,早就請國君陸武的親兄弟,武國第一大匠師陸角,推算出了其他能夠生成風洞的位置,這樣的地方,需要以王羲武聖之力,配合陸角無意間的來的身材打造的的一件武聖靈寶“撕裂”,再融入五位大教習之力,合力打開風洞之門。
只不過,這樣打開的風洞極其不穩定,進入之後,不知道會被捲入到何處,王羲會在進入的時候,強行將五位大教習和自己裹入同一風道,令六人出來時,能夠同在一處,這般再行尋找乘舟。
等一月時間到,再次用那“撕裂”將衆人一齊帶出,如此行事,雖有風險,但衆人經歷風浪之多,自不放在心上。
數艘飛舟一一抵達元磁惡淵的上空,和往年一般,一個個跳下,在被那白色的風團帶離,這一次,沒有任何弟子再和當初那般驚恐的嘶吼,有的只是興奮和鎮定。
如今,齊天、肖遙和白鳳等,排名前十七的滅獸營弟子中的佼佼者已經先後破入了武者境,按照以往沒一期的經驗,第二年的這個時候,大多是如此。
而到了第三年的中段,便會出現一個井噴一般的情形,幾乎所有弟子都開始破入武者境,而那些佼佼者,甚至在第三年最後學成之間,從一變武師晉入二變武師的修爲。
“死!”一頭粗壯的河馬般蠻獸被一名剛落下來的弟子,一劍穿心。
“滾開!”“嘭!嘭!嘭!”另一處地域,有弟子剛被風團帶入,就遇見三頭巨型的甲蟲,這弟子尚未落地,便藉着凌空之勢,連續三拳,直接將三頭五尺長寬的巨型甲蟲給砸飛向了不同的方向。
如此力道,甲蟲自然吃受不住,一落地,便即殞命。
“有趣!”肖遙落地時,並沒有任何蠻獸圍攻,卻瞧見遠處十丈外,一羣火藍色的蟻類蜿蜒前行,肖遙很清楚這些也是蠻獸的一種,移動看似緩慢,一旦發現獵物,羣起衝鋒,所過之處,人獸連骨頭都不剩。
眼見此等蟻類,肖遙非但不離開,反而從懷中取出藥瓶,撒了些奇怪的藥粉在地上,結果那蟻羣竟似聞到了一般,順着藥粉的方向,爬行而來,彎彎曲曲,速度極緩,不似要進攻的模樣。
大約半刻鐘時間,蟻羣終於到了藥粉的位置,肖遙就站在一片,饒有興趣的看着,下一刻,沾上藥粉的第一隻螞蟻就開始發瘋一般抽搐起來,緊跟着像是傳染一般,所有的螞蟻都開始抽搐。
幾個呼吸之後,上萬只火藍蟻頃刻間化成了粉末,火藍色分粉末,肖遙心滿意足的看着眼前這一切,從懷中取出一個空瓶。開始蒐集這蟻粉,這種藥粉是一種珍貴丹藥的輔藥之一,有機會能在這生死歷練之地瞧見,肖遙自然不會錯過。
諸如此般。滅獸營弟子們落地時,無論是身處險境,還是掉入寶貝堆中,又或是墜入空空入野的地方,都不會再和當年那般慌亂恐懼,這些外層靠外的蠻獸們也算是集體遭殃,幾乎都是一個照面,就被打得筋骨盡碎而亡。
…………
和計劃好的一般,五位大教習進入風洞之後,被送入狂磁境的不同地域。算準時間。在風洞尚未消失前。又分別從風洞之中出來。
這剛一露面,就瞧見總教習王羲,在此處等待。
“六個方向。拉網式搜尋。”王羲沉穩道:“三天後,無論是否尋到,仍在此處相見。”
在元磁惡淵,無論是外層還是境中境,都無法使用傳音石,因此一旦分開,就只能用狼煙一類的方式傳訊,可那樣無法表達複雜的訊息,且會被其他教習、弟子們瞧見。
因此衆人早就商議好,這三天內分方向搜索。不需要有什麼聯繫,哪怕真的有人先尋到乘舟,也不用通知其他人,三天後再見便是。
總教習命令一下,衆人不再遲疑,在這外層,他們六人想要橫行霸道,也不爲過,除去走到一些古怪的迷域之中,其他不需要有任何的擔心。
這樣的迷域據說和狂磁境中一些三化獸將,甚至堪比武仙的獸王所在有風洞相連,若是被吸入,可就糟了。
不過這樣的迷域只是傳聞,自千年前記錄的元磁惡淵中所發生的事情的卷宗之內,都沒有提過此等迷域的存在,所以這樣的事情,不在王羲的考慮之列。
三天時間很快過去,沒有人尋到乘舟,每個人臉上都露出失望之色,這般說來乘舟多半和去年時判斷的一樣,被吸入了狂磁境中,如此定是凶多吉少。
雷同面上同樣失望,心中卻暗自高興,乘舟死亡的可能越大,他自越是輕鬆。
沒有遲疑,沒有猶豫,王羲領着五人找到了可能開啓風洞的地方,以那神奇的“撕裂”做軸,自己的神元爲引,島納入五位大教習的靈元。
片刻之後,嗶嗶啵啵的爆裂聲驟然響起,一道道閃電憑空出現,擊打在衆人的身上,這樣的磁暴雖然很痛,但對於王羲他們來說,並不能造成多大的傷害。
很快風暴一層接着一層,無數風暴聚合在一起,將六人團團圍住。眼前這等情形,刀勝他們也露出了一絲驚慌。
除了總教習王羲兀自鎮定之外,雷同心中也十分篤定,只不過篤定之外,還有一絲驚異,這風暴團和當初他圍困乘舟時的一模一樣,隨後這許多風暴會合成巨型的一團,最後塌縮成爆裂的風洞,當年他就是這般進入的。
進入之後的頭些日子,他還忙着尋找乘舟,到後來發覺可能迷失了方向,這才全力尋找目標,好在最終尋到了其中一位武聖留下的標記,在一個月的最後,找到了早先相約出去的位置,等風洞形成,纔出了狂磁境。
如今這等境像再現,雷同便想起謝青雲當初手上拿着的那枚巴掌大的長石,那長石可釋放音爆,還能開啓這不穩定的爆裂風洞,最不可思議的是,只需要謝青雲那麼拿在手裡就行了。
雷同可以肯定,當時附近絕沒有武聖,更沒有三變武師相助,融入什麼神元和靈元,這般一對比,顯然謝青雲手中的靈寶比起總教習王羲此刻所執的武聖靈寶還要強上許多。
可雷同很清楚“撕裂”有多珍貴,怕是整個東州,都難有人擁有,陸角可是在青寧天宗做過弟子,跟隨過武仙中的圓滿煉寶匠師,學過匠術的,這枚“撕裂”亦是他從荒野深谷中無意中發現的奇石,這等石頭若是落在一般匠師眼中,根本不會在意,也只有陸角纔可能看出它的珍貴。
如今打造出的“撕裂”放在東州,都會被人窺覷,也多虧總教習王羲請了火頭軍大統領,幫忙找到陸角,才肯借來一用。
如此珍寶,卻不及那謝青雲手中的一塊石頭,雷同不得不驚異,也剛好他的驚異和其他幾位見到磁暴成羣的神情差不太多,便也沒有人去懷疑他什麼。
…………
謝青雲知道,今天是元磁惡淵再度開啓的第一天,約莫着二變以上的武師,已經都進入了狂磁境中了。
不過謝青雲並不因此而動心,繼續按部就班的習武、修行。對他來說,更爲驚喜的是,就在前兩天,他清楚的感覺到人書的輕微震動,而元輪之中也跟着生出了一縷不一樣的氣勁。
拋開人書的震動不提,只說那氣勁,便和王進所授心法中講述的一模一樣,正是先天氣勁將要形成的先兆。
儘管謝青雲的力道即便不用任何多重勁力,也早已經超過了先天力道一百三十鈞了,但始終沒有破入先天,這不得不讓謝青雲有了很大的期待,能夠在破入先天之後,勁力再次暴漲,直破五百鈞,達到剛入先天就能和準武者相抗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