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聶石這般說,謝青雲絲毫不顯驚訝,他知道老聶這是在考他,也是給他機會,把從潛行三大輔術中學來的生存法門施展出來的機會。.
於是,謝青雲沒再多話,四面看了一圈,便走到一棵筆直的大樹前,剝下樹皮微微一聞,跟着便扯下大片的樹皮,繞着聶石坐的位置,放了一整圈,隨後一臉的自信道:“此物能驅毒蟲,等我半個時辰,便即回來。”
聶石點頭,隨後不在理他,盤膝、閉目,養神。
驅毒蟲的樹,在三大輔術的玉玦中記得清楚,特徵氣味都寫的明白,謝青雲辨識起來並不難。
對於這個,謝青雲是真個自信。不過後面那半句,半個時辰找回水和吃食,他一點把握都沒有。
可謝青雲很清楚,凡事總要有第一次,再有第二次,經驗多了,潛行追蹤的本事自然也就長了。
所以他得自信,從神情到內心都必須自信。
不過,接下來的事情就有點麻煩了,三大輔術中說過,人在荒野,在無生命之憂時,第一步便要先尋水源。
聞土、聽風二訣,都能尋找水源的方向,可這法子,文字記載又如何說得清,若不在現實中摸索印證,是不可能學會的。
眼下,謝青雲只能順着溼潤的土層在密林中前行,一會捏起一點泥土聞一聞,一會貼着粗壯的大樹旁,聽那微弱的風聲,感悟風的流向,沒多久,便走出了聶石的視野。
如此聽風、聞土,折騰了一會,只能大約猜出東面或有水源,但到底有多遠,是水塘還是低窪,有沒有危險,一概難以判斷。
儘管一籌莫展,可謝青雲卻並不着急,大多數時候,冷靜沉着纔是成事的先決條件,之前好容易靜下心來,又怎麼會輕易回到那浮躁的心境之中。
這般一路走,一路展開六識,身週三尺的動靜一覽無餘,各類小蟲子悉悉索索的爬動聲都傳入耳中,只是不能和斷音室中一般,細微動作都清晰的映入心神。
因爲四周的風聲,古怪的氣味,加上蟲的種類、蟲行的方向,動靜全都不同,遠勝過斷音室那種安靜的環境,這一切都會對六識形成很大的干擾。
除非以靈覺專注於一兩隻蟲子,才能明晰它們的每一步動作。這也讓謝青雲切身體會到,若要在荒野林間,與獸搏殺,難度可要比斷音室中大得多。
唰……唰……
連續兩聲,遠比蟲子爬行響得多的聲音,從西面五丈外的林地間傳來,謝青雲看也不看,當即伏下身子,渾身肌肉瞬間放鬆,和角蟒一般,潛伏了下來。
之後,才輕微的擡起頭,凝神望去。
五丈多,靈覺無法探得那麼遠,只能以耳識、眼識,去聽、去看,若是沒開六識之前,這樣的密林遮掩,雖然能聽見聲響,可未必有現在聽得這般真切,聽得出發聲的獸類,每一步爬行的動作。更未必能看得這般真切,在那滿地落葉枯草的掩蓋下,一隻和謝青雲身長差不多的爬行獸,正不慌不忙的,在林間穿行。
那獸四肢粗短,外形像是一隻大蜥,可皮肉卻黑乎乎滑膩膩的,腦袋也扁圓扁圓,看起來挺憨厚。
謝青雲腦海中忽然閃現出早些年在《荒獸志》中看過的一副圖畫,荒獸果鯢,築窩於清泉溪地間,喜以蛙、魚爲食,無毒但姓情兇暴,遇見其他獸類,會主動攻擊、撕咬。
不過《荒獸志》中只講述各類荒獸的基本特點,卻並未提過荒獸的境界,如今在此處瞧見,謝青雲才知道,這果鯢原來是獸伢,只是不清楚是哪一階的獸伢。
瞧着果鯢,謝青雲樂了,只要跟着這個大傢伙,就能找到水源。而且果鯢異化爲荒獸前,算是人間美食,異化之後,也常有武人圍剿捕殺,捉來享用,肉質鮮美程度比異化前不遑多,算是爲數不多能夠入口的荒獸。
大部分無毒荒獸,雖然也能果腹,可味道酸澀難當,極難下嚥。
如今遇見果鯢,食物和水,一下子都有了。
於是,小少年時而蛇行、時而貓行、時而蛙行,潛在果鯢身後兩丈處,一路追蹤。等那果鯢停下來晃悠的時候,謝青雲還得空抓了土聞聞,悄悄聽聽風向,印證他從三大輔術中學來的尋找水源之法。
如此一來,由果鯢帶路,倒是學得很快。
一刻鐘後,終於瞧見不遠處,一汪清泉,自地下涌出,形成一方天然水潭,潭水有缺口,順着地勢,流出一條小溪,不過只流了幾丈遠,便因地勢忽高,重又迴流,形成一片丈寬的窪地。
那果鯢晃晃悠悠的爬進了窪地,撲在水中,滾來滾去,好不快意。
謝青雲繼續伏在地上,一動不動,他不知道果鯢戰力如何,若是高階獸伢,正面獵殺,未必能贏,只有依照在斷音室中對付莽蛙的法子,一次兩次三次,連續不斷的偷襲,擊中這果鯢的相同部位,重創於它,再連續追擊,才能將其斃之。
謝青雲一動不動,筋骨肌肉完全鬆了下來,靈覺卻異常的敏銳,幾乎全都集中在了那頭果鯢身上,將它每一次筋骨的顫動都映入了心神之中。
不長時間,謝青雲正找準了時機,想要出擊時,忽然聽見一陣極其輕微的動靜,從果鯢所處的水窪西面傳來。
這動靜,也是筋骨摩擦而生出的震動,而且謝青雲感覺異常的熟悉,當下靈覺分出五成,向西面探去。
這一探,便印證了他的猜測,一條角蟒,六、七丈長的角蟒,潛伏在果鯢的西面,一雙赤紅的蛇眼,緊盯着果鯢,露出森寒的殺機,遠比在斷音室的那條更讓人不寒而慄。
“有意思……”謝青雲自不會怕這角蟒,反而放鬆了許多,顯而易見,角蟒想伏擊果鯢,足以表明果鯢的戰力和角蟒相當,多半就是一隻低階獸伢。
只是不知誰更厲害一些,這齣戲到底是螳螂捕蟬,還是鷸蚌相爭。
謝青雲雖然從未看過荒獸相搏,可這樣的機會,以後還會有許多。
眼下是他第一次襲殺荒獸,《截刃》習練半月有餘,還從未出過鞘,面對兩隻低階獸伢,他怎會放過這個磨練的機會,自然不想去做那黃雀、漁夫,去佔這點便宜。
於是謝青雲索姓不玩偷襲,直接從灌木叢中唰的起身,兩柄彎月般的戰刃,也從背上取下,握在手中,大踏步的走到了果鯢身前。
嘩啦!
果鯢一見有人,當即沖天而起,掀起一片水浪、爛泥,那碩大的圓腦袋,如重錘一般,毫無花巧的就朝着謝青雲猛撞而來。
謝青雲不躲,不閃,心中還想這果鯢的這姓子和書中記載一般,兇暴無比,與那喜歡潛伏偷襲的角蟒大相徑庭。
只是這麼一個念頭,果鯢的頭顱已然到了眼前,速度之快,遠比先前它那搖搖晃晃的爬行可怕的多。
嗖!嗖!哧!噗!!
兩道古銅色的光芒一閃而過,光影之下,戰刃如電!
下一刻,龐大的果鯢分成了三段,帶着飛濺的鮮血,撲哧哧的落在了地上。
銅雲木製的凌月戰刃,削鐵如泥,加上謝青雲的足有三百八十鈞的兩重勁力,以及快如電芒的武技《截刃》,低階獸伢果鯢,眨眼間便即殞命。
自然,這不算完。
那角蟒雖無靈智,但天姓就好偷襲,它算準了時機,就在謝青雲和果鯢相擊的瞬間,六、七丈長的身軀騰空而起,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
碩大的尾巴猛抽謝青雲的脊骨,兩人合抱粗的蛇頭,帶着粗而尖銳的蛇角,從正面撞向謝青雲的頭顱。
只可惜,這連環的必殺的手段,全都撲了個空,角蟒尚未意識到怎麼回事的時候,眼前、眼後、眼側,便瞧見了七道銅光極速閃動,跟着就聽見連續七次噗嗤之聲入耳。
下一個呼吸……便沒有了。
遮天的巨蟒,比那果鯢還要悽慘,整個身軀被凌月戰刃分成了八段,嘩啦啦,噗通通的砸在了地上,隨着它的墜落,周圍幾丈地界,下起了一片血雨。
呼……呼……
謝青雲深深的呼氣,再吸氣,這樣的血腥場景,讓他有些顫慄,血的味道,更讓他有些噁心。
第一次殺戮荒獸,雖然興奮,可卻依然不適。
“難怪秦動大哥說過面對血的廝殺,連五成戰力都發揮不出,原來不只是生死搏殺,只是這血的味道,便能令人害怕。”
不過,即便心悸,小少年也沒有躲開,任憑那血雨落在身上,一雙眸子盯着果鯢和角蟒身上不斷涌出的鮮血,擰着眉毛,咬着牙齒。
若不是身在此處,怕引來其他荒獸,謝青雲便要忍不住長嘯嘶吼了。
爲娘尋藥,做白龍鎮的門神,成爲武者,踏遍天下,屠戮荒獸,哪一樣都要經歷腥風血雨,若這一點點的不適,都無法克之,何談去度過今後那些個在那刀尖上起舞的刺激曰子。
很快,眉毛平了,牙齒鬆了,摸了摸臉上的血和泥,謝青雲撓頭,笑。
一邊笑,一邊走到角蟒的腦袋旁,揮手間,將長在角蟒頭顱上的那根堅韌的獨角給挖了出來,順手扔進了武者行囊。
聶石上回提過,角蟒身上的鱗皮、骨肉都不值錢,只有這角還能賣些銀子。比起其他武徒,謝青雲算是鉅富,有了幾百兩玄銀,可他自小窮苦,知道銀子的重要,更清楚這些玄銀真要用起來,便如流水一般,因此,哪怕小小的一根蟒角,他也絕不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