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陸師傅能趾高氣揚地打發校董會,卻沒法用同樣的臉去打發社長大人。
爲愛發電的人無懈可擊。
陸遙無法,只能坐在輪椅上投入到緊張的彩排。
距離非尋之夜還有最後七天。
每天除了排練,就是排練!
鼓樓不許去,事假不準請,連課都不讓人上了。
陸遙只得住回宿舍,天天兩點一線折騰,蔣小娟也搬去了她姐姐的宿舍,據說還有校董會的特批。
幸虧是身處學校,總歸不能太過分。
宿舍樓裡負責伺候陸遙的是社長,走出宿舍區,小陸師傅就拿着自家助理代步。
或許因爲只是單純的皮外傷,軍方醫院的技術和材料又是一流,陸遙恢復得很快,三天行走無恙,五天丟掉柺杖。
只是蔣小娟難得跟姐姐朝夕相對,賴着不走,陸遙樂得清閒,早出晚歸還是叫人推着走。
更別說羅雪和蔣小嬋的感情好得過分,幾乎到了形影不離的地步。
三女一男的風光羨煞旁人,陸霍金之名不脛而走。
但也不全是好事。
比如說擡頭不見低頭見的紀推和魏楚兩人不知吃錯了什麼藥,這些天在他面前趾高氣揚,隱隱約約透出一股子居高臨下的優越感。
陸遙讓蔣小娟去打聽了一下,聽說這二位還沒進大四的門,已經提前被兩家校董企業看重,簽了主動續約的優質合同,有效期長達二十年,而且許諾的起點都高。
這下一切事情都明朗了。
果然,排演第四天,社長興奮地宣佈,紀推和魏楚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收藏家手裡找到幾份民國初的傳單和報紙,上面大篇幅記錄了非尋的消息!
喜大普奔,校董會正式發力,各路媒體鋪天蓋地而來,關於非尋百年史的挖掘和宣傳工作正式進入軌道。
社長和紀魏二人四處忙着接受採訪,製作專題,忙得雲山霧罩。
反正排練基本成熟,《雷雨》劇組的排演強度順勢降了下來,陸遙總算能喘上口氣。
就這樣,直到非尋之夜前一天。
本該是最緊張的一天,劇組的排練反而徹底停擺。
聽說是有人在魔都找到了《革命與青年》的原始劇本,校董會派人帶着社長三人趕去迎接前輩遺寶,校史展覽館已經闢出一個專區,專用於非尋遺蹟的展覽,簡稱非遺區……
這件事越跑越歡脫了。
今天又是一個週日,劇組不排練,班上也沒課,陸遙睡了個舒舒服服的懶覺,迷迷糊糊睜眼。
一雙閃亮亮的眼睛……
陸遙險些從牀上滾下去。
他嗖一聲竄到牆角,抱着被子,正打算罵蔣小娟一頓,突然發現,來的人居然是羅雪……
“羅雪?”
“我要跟你談談!”夢中女神一身淡藍色連衣裙,跪在牀上捋頭髮,臉上紅豔豔,表情卻很嚴肅。
“怎麼了……這麼正經?”
“非尋歷史是你編的吧?”
“是啊。”
“那爲什麼……”
“紀推和魏楚的合同你知道吧?”陸遙嘲諷一笑,“你以爲是怎麼來的?”
羅雪的臉漲得更紅了。
“社長也知道嗎?”
“他沒拿到合同吧?”
“這樣社長太可憐了!”
陸遙嘆了口氣:“這件事兒吧,真假不重要,關鍵是操持的人不管出於什麼原因,都希望它是真的,這就夠了。”
“怎麼能這樣呢……”
看着羅雪的臉,陸遙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吶,我是這麼看的,這件事搞起來,對誰而言都沒有損失,你可以把它看做一種宣傳策略,只不過場面稍稍大了些……”
“那三個贊助的老闆……”
“我跟他們解釋過了,現在他們是知情人,也表示了理解。”
“真的?”
“你看餘慈電視臺都出專題了,他們站出來唱反調沒?”
羅雪塌下肩,顯得心灰意懶:“洗漱一下,我們去陪小嬋吧,今天她的光影背景該定稿了。”
陸遙點了點頭,裹着被子從梯子上往下爬。
這些天背上的傷口正在褪痂,癢得難受,他睡覺一般只穿褲衩子……
挪到衛生間門口,他突然聽到羅雪說話。
“其實你說的這些我都想到了,只是想看看你爲什麼沒參與進去,畢竟你這個大騙子纔是最合適的人選……”
“懶吧?”陸遙想了想,不確定的回答,“或許有那麼一點點可能是因爲,我是個正直的人。”
羅雪嘆了口氣:“你這人也太懶了……”
……
收拾停當,陸遙和羅雪並肩去往劇院,蔣小嬋的工作間在劇院後臺,聽羅雪說,蔣小娟一早就幫忙去了。
陸遙還沒好利索,雖說棄了拐,走路還是有些彆扭,看起來就像長短腿。
“那天謝謝你啊。”
“應該的。”
“我誰都沒說。”
“嗯,謝謝你。”
“應該的。”
兩人對視,忍不住就笑了起來。
陸遙扶着樹,喘勻氣:“兩臺復讀機……”
羅雪臉上的紅暈這一天就沒褪過:“你纔是復讀機,長短腿!”
說完,一撩頭髮,風姿綽約走了。
陸遙品味了一會兒豬哥情緒,突然就反應過來:“喂!我是傷員啊!你把我騙到小樹林就跑,這是標準的管殺不管埋!”
事實證明,羅雪不是蔣小娟。
這丫頭走就走了,走得飛快,陸遙喊的話她根本就沒聽到。
待得陸遙唉聲嘆氣爬到劇場,又聽說今天古馳減價,羅雪早讓小富婆蔣小娟拐跑了,只是很不仗義地留下蔣小嬋一個人……
長長的排桌鋪滿原畫,大部分都是定稿,只有少數幾張還需要修改,蔣小嬋握着蘸水筆很認真地伏案作畫,甚至沒有發現陸遙進來。
陸遙也不說話,自顧自一張張看。
他知道蔣小嬋負責《雷雨》的投影原畫,不過所謂的投影原畫是些什麼,他其實半點不瞭解。
隔行如隔山,想象也是需要專業基礎的。
眼前的畫很相似,窗戶,閃電,樹影斑駁,每隔幾張才能看出一些細小的區別,總體來看,似乎是佈景的一角。
這不會在是畫動畫吧?
陸遙心裡對多才多藝的蔣姑娘佩服得五體投地,和她那好吃懶做的妹妹比起來,姐姐簡直就是個才女胚子。
他一幅幅看,直走到第二十餘張,窗外突兀出現了一個新的元素。
鮮紅的……在歪脖子樹上上吊的人影……
“我去!”陸遙受了驚嚇,一時失聲。
蔣小嬋聞着聲音,迷茫地擡起頭:“陸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