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崢只想好好睡個覺,偏偏半夜兩點鐘的時候,手機鈴聲瘋狂大作,頓時讓他從美夢中驚醒,萌生了殺人的衝動。
“楊崢,有人來拆你家房子了……”接通電話後,發小余浩傑心急火燎的聲音從中傳出。
“拆你個豬頭,大半夜想死啊。”楊崢惱怒無比地衝着電話吼道,隨即重重掛了電話,鑽進被子繼續睡覺。
轟隆。
一聲震耳欲聾的聲音在耳邊炸開,嚇得楊崢直接從牀上跳了起來。
“這幫孫子竟敢當着我面開趴,真當老子是死人啊?”
認出剛纔那一下是推土機的傑作後,楊崢頭皮發炸,兩眼中涌上一抹血色,旋即提了把菜刀後,飛奔出門。
十方庵是沙北市一處棚戶區,半年前,被市政府列爲徵收項目,徵收工作開始後,大部分居民陸陸續續都搬走了,只剩下楊崢這顆釘子戶,孤零零地佇立在這片廢土瓦礫之中。
看到門口幾個工人正在剷土,楊崢氣不打一處來,舉起菜刀沖人羣一喝:“都他媽給我住手,沒看到這房子裡還住着人嗎?”
工人們嚇了一跳,一個個站在原地不敢吭聲。
“怎麼回事,不想拿工錢了?”
一道訓斥聲響起,人羣中走出一個人來,他留着短平頭,穿着花襯衫,身上頗有幾分江湖黑道的氣息,此刻,正擡起一對三角眼,上下打量楊崢。
“喲,這不是大名鼎鼎的釘子戶楊崢嗎,怎麼,半夜起牀撒尿找不着廁所了?”
“姓何的,你瘋了?用些下三濫的手段就算了,現在是打算連人帶屋把我給推平了?”楊崢怒視對方,恨不得直接就是一飛刀過去。
這黑道大哥模樣的人叫何大成,他是十方庵徵收項目的負責人之一,前前後後,爲了逼楊崢搬走,使了不少黑道手段,但楊崢死活就是不同意搬家,雙方僵持了一個多月,期間楊崢一直住在家中,寸步未離,沒想到何大成這下終於熬
不住了,竟然不顧楊崢性命安危強行把推土機開了過來。
“推平了又怎樣,這房子又不是你的。”何大成不屑地笑道。
“放屁,我一天不簽字,你就永遠不能動我的房子,不然你這是暴力拆遷……”話還沒說完,楊崢忽然臉色一變,目光落在一張上面蓋有印章的A3紙上面。
徵收補償款:300萬元,乙方簽名:楊洪。
“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這是徵收補償合同,你叔叔已經把字簽了,錢歸他,房子歸我,明白?”何大成指了指合同上面兩個關鍵地方,一臉得意地看着楊崢。
楊崢渾身一顫,如遭雷擊。
說起這套房子,那是他爺爺楊友國的祖產,楊崢父母早亡,從小和爺爺相依爲命,半年前,楊友國突然不辭而別,只留下楊崢一人獨自住在這裡。
何大成各種手段用盡,楊崢死活不讓拆遷,最後,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他竟然找到十年前被楊友國逐出去的小兒子,楊洪。根據國家法律規定,在楊友國長期不出現的情況下,楊洪作爲第一繼承人,是可以直接處理掉這套房子的,所以,這套房子,理所當然地被楊洪賣給了開發商。
“來人,給我拆。”何大成不再理會楊崢,繼續指揮手下發動推土機去了。
望着這個漸漸失去模樣的地方,楊崢的呼吸驟然變得急促起來,伴隨着推土機的聲音再次響起,胸腔裡,一團憋屈的怒火終於是忍無可忍地爆發出來。
“住手,我跟你們拼了。”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拼了命,也要保護這個從小到大生活成長的地方。
“給我攔住他。”何大成急忙喝道,隨後,幾個打手上前按住了楊崢。
“小子,跟我鬥,挺有種啊。”何大成冷笑一聲,慢慢走到楊崢面前,猛地擡手就是一耳光。“你再狂啊,再兇啊,一個窮屌絲跟我在這裝什麼逼,老子分分鐘弄死你,信不信。”
楊崢大吼一聲,拼
命掙扎了幾下,卻發現動彈不得。
喀嚓。
何大成腳下,一個玻璃相框被踩碎,撿起來一看,裡面是一張楊崢家的全家福。
“還——給——我。”
楊崢漲紅着臉,一字一句地說道,這張照片是他對這個家最後的紀念,說什麼也要將之珍藏。
“想要這張照片?省省吧,你爸媽都死了,你爺爺也失蹤了,說不定,他在外面早就掛了,還想一家人團聚,做夢?”
何大成放肆地大笑,打開打火機,把照片放在火焰上方,片刻之後,照片熊熊燃燒起來。
看着照片中親人們的笑容在火焰中漸漸化爲烏有,楊崢腦子裡嗡的一聲,覺得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
巨大的憤怒不斷撕裂着他的內心,暴怒之下的他,力氣突然猛增數倍,嘭的一聲掙脫束縛,惡狼一般撲向何大成。
“我要殺了你!”他發了瘋似地撲到何大成身上,兩眼中充斥着噬人的兇意,一雙鐵鉗般的手死命掐住對方脖子。
“去你的。”一個打手冷不丁的,一磚頭重重拍在楊崢後腦勺上,楊崢頓時兩眼一黑,昏死了過去。
“媽的,掐死老子啦。”何大成從地上爬起來,喘了好大幾口粗氣,掃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楊崢,上去踢了他幾腳方纔解氣。
“老大,現在怎麼辦?”拍磚打手緊張問道。
“還能怎麼辦,拆完趕緊走人,把這小子留在這自生自滅。”何大成摸了摸脖子,心有餘悸地看了楊崢一眼,隨即冷冷說道。
片刻之後,楊崢的房子被推土機拆得乾乾淨淨,只剩下一堆沒用的垃圾,和這片滿目瓦礫的廢墟連在一起,慢慢融入背後的這片黑夜之中。
夜空下,那些剛剛被燒成灰燼的照片碎屑,這時彷彿有靈性似的,充滿了柔和的白色光芒,它們紛紛在地上移動起來,形成兩條皎潔的白色長龍,蜿蜒直上,一左一右鑽進了楊崢的眼皮底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