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天城分爲外城和內庭,內庭是一座白玉爲階、翠晶爲欄,龍鳳爲刻,層層疊高的龐大建築。這座華美絕倫的天上之庭,連接着蜿蜒曲折的亭廊軒臺,四周衆神所居住的樓閣如同羣星拱月,將天庭圍攏在內,組合成了整座龐大的天城。
從狹義上來看,天城內庭才能稱爲天庭。天庭外城沒有城牆之類的防護,只有一層濛濛神光將天界的罡風阻擋在外。天界之門和神魔之井的存在,讓天界長久以來都沒有遭受過大規模的外敵入侵,也養成了天界神兵神將的疏忽懈怠。
想來也確實如此,天界自古以來對外的大規模作戰只有過兩次。一次是巫妖之戰,天界取得了勝利,巫族也就是現在的魔族,退卻到了魔界。還有一次是神人之戰,那場戰爭因爲兩大界面的時間流速不同,天界被迫與人族進行長期的消耗戰。
雖然天帝伏羲下令退兵,關閉天界之門,但是光從戰鬥勝負而言,天界並沒有輸。兩次對外作戰,也讓天庭高層養成了唯我獨尊的自大觀念。加上現在天界神軍得到了人間修士的戰力補充,人口再次恢復到了鼎盛時期,天庭更是不將零散的妖魔放在眼裡,實行的乃是信我者生、拂逆者亡的功德天道。
天庭高層的這種觀念,直接就影響到了天道的運行,使之更加地冰冷殘酷,毫無人味可言。人間的蜀山道門原本實行兼容旁門,海納百川的修仙政策,到梁武帝時期佛道之爭後,反而養成斬殺異類,換取飛昇功德的修仙路線,完全是拜這種無情天道所賜。
天庭白玉臺階的正前方有一座高聳的天台,天台上矗立着一座威嚴宏大的深紅牌坊。牌坊正中央懸掛着一張神光四溢的金色天榜,榜單上密密麻麻排列着衆多散發靈光的神官姓氏,這張天榜正是封神榜。
封神榜所在的深紅牌坊,四周各有一個神將拱衛。領頭一人身高十丈開外,滿面鬚髯,豹頭環眼,正是聶離曾經遇見過的巨靈神。
此時,巨靈神忽然感到心緒不寧,彷彿暗中被一頭洪荒蠻獸所窺伺着。轉頭四顧,卻又發現周圍一片平靜,分處其他三個方向的神將似乎也沒有感覺到什麼異樣,行動如常。
“本座原以爲獲取這封神榜要費上一番手腳,沒想到天庭如此自大,竟然將你這頭肥豬派遣在此把守,真是幸哉!”巨靈神耳邊突兀地傳來一個低聲蟻語。
巨靈神大驚,渾身毛孔乍起,正要提氣高聲示警,卻只感到一股冷意從身側左肋疾襲而來。與此同時,一股滔天的妖邪靈力也如柱如虹般沖天而起。
“呔!”巨靈神口綻春雷,怒目圓睜,渾身筋肉緊繃,將身上的盔甲都撐得漲起,手中宣花大斧一擺,朝自己的左側砍去。
感受到空間中瀰漫的妖力,其他三個方向的神將也彷彿如同被踩住了尾巴的貓一樣,紛紛怒喝一聲,騰身朝巨靈神這邊撲來。
“嘿嘿,巨靈神!看在你我也算舊識,本座這便放你一馬,只取了另外三人的性命!”襲向巨靈神左肋的冷意忽地一滑,“叮”的一聲,在巨靈神砍來的大斧上一觸,便是借力後躍,去勢比來勢更快。
這四個守衛封神榜的神將是天庭精挑細選出來的精英,爲首的巨靈神不用說,本就是天界資歷很深的神將,戰力強大。就算是飛蓬也曾經說過,他只是在武藝的精妙招式上勝過巨靈神,卻並非是全面佔優。
另外三個神將雖然不如巨靈神這幫強大,卻也各有各的特點。守衛南北兩方的神將,以靈巧和敏捷稱道,正好輔佐巨靈神的蠻力招式,幫他守護兩翼。而西方神將則是以敏銳的靈覺爲主,如果不是燎日身上的伊瑟拉之夢太過霸道,只怕在他面前還真隱藏不住形跡。
事實上,燎日在襲擊巨靈神的瞬間,也是這位神將最先察覺。因此,他比其他兩人的動作要更快上一線,離燎日的距離更近。
現在,在巨靈神和其他三位神將的天眼中,燎日就如同一個若隱若現的幽靈,只能看到一條淡淡的人影在空中突兀地不停閃現。
燎日並沒有將突襲失敗放在心上,像巨靈神這種級別的神將,要是能被一個突然襲擊就殺掉,只怕他也無法從遠古巫妖戰爭中存活下來。他真正的目標不是巨靈神,這四個神將守衛四方,若是不能將他們調動起來,他又怎麼能從中取利。
眼中靈光一閃,燎日藉着突襲巨靈神的關頭,看清了另外三人的細微差別,瞬間便將目標放在了那個耳聰目明,最爲警覺,也是最靠近他的西方神將身上。
燎日微微眯起眼睛,目中神光凝成一線,原本就快如迅雷的身形,只是一閃便消失在原地。正在飛撲而來的西方神將,忽然有一種被毒蛇盯上的驚悚之感,頓時汗毛直立,放緩了腳步。
“嘿嘿,晚了!”西方神將的四周,忽而同時出現了數道燎日的殘影。這些殘影身姿各不相同,彷彿是一套舞蹈被拆分,定格成了數個肢體動作,繼而又從四面八方以西方神將爲中心,往內一聚。
“救我……”西方神將狂吼一聲,手中雙刀翻飛,不守反攻,朝着這些殘影中的一個急突而去。
不得不說這個神將的應變能力很強,他若是採取守勢,在燎日升級版的暗影之舞下,非死既殘。而他現在以攻代守,卻反而大幅減弱了自己在其他方向上受到的傷害。
“啊!”衆多殘影和西方神將一觸既分,這個靈覺最強的神將身體騰飛而起,當空灑下一片神血,正好朝着後方趕來救援的三人砸去,而那條淡淡的妖魔身影卻又再次消失不見。
“嘿嘿,還剩兩個!巨靈神,本座說過,只取他們三人。你莫要不識趣,快些離去,免得傷了你我往昔的情分!”燎日陰沉的聲音飄忽不定地傳遞而來。
“放屁,本神絕不可能與你這妖魔有什麼情分,你到底是何人,可敢露出本來面目!”巨靈神忽然想起了什麼,心中一凜,面沉似水地出言辯解,同時朝附近兩個神將招呼到,“你們二人,站於本神身旁,莫要放鬆了警覺!”
現在的天庭法規極重,就算巨靈神心中明知這是燎日的挑撥之言,他也絲毫不敢怠慢。四方神將已經傷了一人,若是其他兩人也傷在妖魔手中,那就算是他這樣的天庭老臣,只怕都會受到天帝懷疑。
儘管巨靈神視飛蓬爲敵,但是兔死狐悲,連飛蓬這樣的神將都被天帝毫不留情地貶下凡間,他巨靈神又算得了什麼。現在的天庭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武力高強的神將數以百計。
“是!”南北兩方的神將互視一眼,抱着重傷昏迷的西方神將,迅速與巨靈神站成了一個三角陣,警惕地觀察着四周。
“嗡!”正在三人屏氣凝神之際,天台中心的紅色牌坊突然示警。紅色牌坊的四周有着衆多的禁制法陣,這些法陣既有破隱覓形的警戒禁制,又有風火雷電各種攻擊禁制。而此時,那個出現過的妖魔身影正在頂着衆多的陣法攻擊,舉步維艱地硬闖法陣,想要靠近懸掛在牌坊上的封神榜。
“哈哈哈!”巨靈神和另外兩個神將一愣,繼而鬨堂大笑,“本神還以爲你是個聰明人,沒想到你居然自投羅網。這封神榜又豈是你一個妖魔可以染指的,且不說這些陣法禁制,就算讓你到了牌坊跟前又能如何,莫非你還想壓過榜上數百位神仙真靈,將這封神榜從封神天碑上取下來不成?”
三大神將在這封神臺已經守衛了許久,深知這封神榜上凝聚了數百位神仙真靈。對於無法控制它的人來說,想要揭榜就必須壓過這數百位真神魂靈的綜合靈力。三界之內,根本就不可能有人憑藉蠻力來強行揭榜。
何況來襲的人,明顯妖氣蓬勃,是個真正的邪魔,不是榜上的神仙真靈。這也是他們四人在剛開始的時候,爲什麼會不太擔心封神榜被人竊取,反而更關注同伴生死的原因。
燎日對於身後三個神將的譏笑充耳不聞,腦海中卻莫名其妙地閃過飛蓬、夕瑤、羲和、紫萱、長卿,甚至水碧、溪風、孫滿等人的身影。
“嗷!”燎日漲紅了臉,雙目盡赤,仰天長嘯一聲,滿頭烏髮激盪飛揚,全身騰起熊熊黑炎。
“噼裡啪啦!”紅色牌坊四周響起鞭炮一樣的連串聲響,衆多的法陣禁制被燎日勢如破竹般毀去。
青年的身形再是一閃,穩穩地站於牌坊之上,在三大神將驚駭莫名的眼神中,輕輕揭下了對旁人來說,重如千鈞的金色天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