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會吧,難道連你也不是他的對手?”
小蝸頓時呆住了。
它可是陪着陳少君一起進入過鬼聖領域,而陳少君的資質可是連鬼聖都認同的,難道那個大文國的年輕人真有這麼厲害?
“我並沒有這麼說。”
陳少君搖了搖頭:
“到目前爲止,我只看到了他的精氣,連他的文章都沒見過,更不用說本人,到底孰高孰下,還得有機會見過再說,不過我有一種感覺,那個大文國的年輕人絕對是個勁敵——朝廷裡的那些人恐怕低估他了。”
陳少君沉聲道。
“走吧,先回去,他今天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必然會有消息傳出,等到後面再想辦法打探,自然會對他有所瞭解。”
陳少君帶着小蝸登上一輛馬車,很快就離開了。
而此刻的朱鳥殿中,早已沒有了任何沙沙的書寫聲,幾乎所有大商朝的年輕人都停下了書寫。
文燭霄漢,麒麟顯聖,這個廖博雅在文道上的造詣比他們強了不止一籌兩籌,除非有把握達到和他同樣的級別,甚至一舉超越,否則再寫下去,只是自取其辱。
良久,當廖博雅寫完最後一個字,那紙面上衝霄而起的精氣終於慢慢消減,那碩大的麒麟也從虛空中隱去,整個朱鳥殿中寂靜如初,恢復如常。
只是此時無聲勝有聲,整個大殿中久久都沒有人開口,最後還是廖博雅打破了這種死寂。
“老師,諸位師長,學生已經寫完了。”
廖博雅輕輕一提衣袖,將手中的細毛筆放回筆架,直起腰身,落落大方道。
而隨着他的聲音,對面的鴻臚寺卿,吏部尚書謝明遠,禮部尚書,以及衆多負責招待的大商文官,頓時臉色一黑,難看無比。
謝明遠心中的傲氣和自信此時已經蕩然無存,什麼叫做自取其辱,眼下就是,爲了這一次的文道爭鋒,他特意召集了京師內衆多文采顯赫的年輕俊傑,只是沒有想到,這麼多人竟然都比不過一個大文國的廖博雅。
衆人身上展現的天賦和悟性,在廖博雅面前,有如螢火之於皓月,一個個黯淡無光,簡直是泥土和珠玉一般。
“哈哈哈,獻醜了,我這弟子資質愚鈍,寫出的文章也就只有這等氣象,倒是叫各位見笑了。”
大文國上師輕輕一捋頷下鬍鬚,微笑道。
他的話裡處處貶低,但誰都能聽出他是什麼意思。
一時間,衆人的臉更黑了。
“果然名師出高徒,不愧是上師的弟子,倒是我等小覷了!”
一旁的鴻臚寺卿周陽青輕咳着,乾笑兩聲道。
即便再不願意,也不得不承認,廖博雅的文道造詣,遠在殿內的大商士子之上。
這一點只看殿內的那些士子之前還躊躇滿志,此時卻面色如土就能看的出來,再死撐着不承認,只會顏面掃地的更徹底。
“哈哈,周大人謬讚了,大商朝人傑地靈,英才輩出,我這弟子資質愚鈍,在大文國也只是末流而已,算不得什麼英才,大商朝文道昌隆,想必文道造詣上,超過我這不成器弟子的,應該不知凡幾。”
大文國上師捋須輕笑道:
“想當年,我出入大商,也是躊躇滿志,結果遇到了陳兄,不也一樣折在了陳兄手裡嗎?”
說到最後,大文國上師目光一轉,目光掠過重重宴席,望向了朱鳥殿內,居於殿尾,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戶部侍郎陳宗羲。
唰!
一句話,頓時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到了陳宗羲身上,就連殿首的吏部尚書謝明遠也不由自主的望了過去。
想當年,大文國上師以使者的身份第一次進入大商朝,那已是二十年前的事,那時的他就有如今日的廖博雅一樣,光芒四溢,才蓋羣英,幾乎成了整個大商京師文壇之中最耀眼的存在,最後在那場文道盛會上,被陳宗羲光芒掩蓋,徹底碾壓,成爲了他的墊腳石。
這件事情在大商京師之內幾乎無人不知。
“上師謬讚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不值一提。”
陳宗羲淡淡道,顯得相當的平靜,似乎真的早就忘卻了當年的事情一樣。
“哈哈,陳兄過謙了,這麼多年過去,在下其實一直都想着能夠和陳兄再次切磋交流,再續當年的舊事,只是聽說陳兄當年出了些變故,遭遇波折,文道停滯不前,實在令人惋惜。”
大文國上師道,說着長聲一嘆,看起來倒似乎出自真心實意。
“對了,我聽說陳兄膝下生有兩子,其中幼子天賦極佳,似乎繼承了陳兄的才幹,不過——”
大文國上師頓了頓,目光掃過整個朱鳥殿:
“這次宴飲似乎並沒有看到令郎。”
此言一出,原本坐在大殿上方的吏部尚書謝明遠以及幾名子張學派的關員霍的變了臉色。
這朱鳥殿中的大商士子都是他們精挑細選的,但大文國上師的意思,他們挑選的這些士子,似乎還比不上陳宗羲的幼子。
“我聽說不久之前,冬至賞雪,太后鹿園之中召集士子聚會,令郎似乎還取得了頭名,實在是讓人印象深刻。”
大文國上師緩緩道,目光一刻都沒有離開過陳宗羲。
大文國使者一行到達大商朝的時間並不久,但很顯然,早在之前,這位大文國上師就已經對陳宗羲以及大商早有過深入的調查和了解。
或者更準確的說,雖然在朱鳥殿中,滿殿羣英,大儒、鴻儒,宗師可是不計其數,但是對於這個大文國上師來說,所有人的分量似乎還遠遠比不上坐在宴席末尾的陳宗羲。
“混蛋!”
謝明遠霍的五指攥緊,神色越發難看了。
他可是吏部尚書,地位遠在陳宗羲之上,某種程度上甚至還掌控着陳宗羲以及其他官員的任免霸權,但是這場朱鳥殿的宴飲,陳宗羲的地位和風頭現在反倒完全在他之上。
“上師謬讚了,那孩子資質愚鈍,如何能和上師的弟子相提並論,而且我大商人才濟濟,又哪裡輪得到他,他那點小小的詩才根本不足爲道。”
陳宗羲淡淡道,始終處之泰然,似乎並不願意陳少君加入到這場大文國和大商朝的儒道爭論之中。
“而且犬子目前還在禁足之中,並不適宜參加這種集會。”
“哦?”
大文國上師目光眨了一下,有些意外。
這個消息倒是他不曾瞭解到的,不過看陳宗羲的樣子,似乎並不願意過多解釋。
“哈哈,既然陳兄不願意,上師又何必強求。”
就在這個時候,吏部尚書謝明遠站起身來,打斷了兩人之間的談話。
“而且虎父犬子,陳兄爲人沉穩厚重,但他這幼子,卻有些跳脫浮華了,這一點完全沒有傳承到陳兄的優點,上師即便把他徵召過來,到時候也未免失望。”
謝明遠說到此,瞥了陳宗羲一眼。
別人不知道,謝明遠還是瞭解一點的。
陳宗羲的那個幼子最近似乎失蹤了很長一段時間,連陳宗羲似乎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文道講究沉穩厚重,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的去鑽研學問,陳家的那個幼子明顯是得意忘形了。
不過令謝明遠在意的遠不是這一點,他之所以在這個時候打斷兩人的對話,更主要的還是因爲太后主持的那場鹿園詩會,陳宗羲的幼子力壓羣英,拔得了頭籌,但同時他的獨子謝川卻也因爲陳少君的原因,在整個京師名聲掃地。
抄襲詩詞,這可不是小事,甚至連他這個做父親的吏部尚書也因此受到牽連。
如果不是因爲他在京中深耕多年,在子張學派的地位也極高,這次恐怕連這個尚書位置都做不下去了。
無論如何,不管陳宗羲的幼子是否真的有真才實學,他都絕不會再給他任何展現的機會。
“另外,這一次聚會時間匆忙,我也只是匆匆挑了一些學生過來,在京師之中還有不少天資卓越之輩,資質遠勝現在殿內的士子,上師如果想要見識大商朝的年輕人的風采,幾日之後便是孔聖誕辰,陛下也已經詔命在羣英殿中召開宴飲,上師如果想要令徒和我大商朝最傑出的英才進行文道切磋,那時我們再在羣英殿中一較高下如何?”
謝明遠正色道。
聽到孔聖誕辰和羣英殿幾個字,大殿內的羣儒都是神色微異,但誰也沒有說什麼。
而另一側,大文國上師也是眼中光芒閃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復如常。
“哦?恭敬不如從命,既然尚書大人都這麼說了,那就按尚書大人的意思來辦吧。博雅,你都聽到了吧?這次機會難得,到時候你可千萬不要讓諸位大商朝的師長失望。”
大文國上師說着,扭頭撇了一眼不遠處的廖博雅,並沒有在陳少君的事情上爭執。
“是,師尊,徒兒必定不辱使命。”
廖博雅說着,躬身一禮。
而大殿上方,謝明遠和鴻臚寺卿等人卻微微鬆了口氣。
最後這番話倒並非託詞,大殿內的這些士子確實是大商朝的天才,但絕非最優秀的那撥人,謝明遠拒絕陳少君也並非單純的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