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乃文道盛會,能在這裡與諸位宴飲,也是在下的榮幸,大文國和大商雖然相隔萬里,中間隔着重重遠洋,但一衣帶水,都是文道一脈,今日借這個機會,我想介紹我的弟子,同時也是我們大文國年輕一輩的弟子。”
“我門下人才凋零,也沒什麼傑出的弟子,也就只有他一個人文采出衆,可堪造就,這次出使大商,特意帶他過來,也是因爲大商朝文道昌盛,英才濟濟,特意帶他來開開視野,見見世面的,同時也能和大商朝的年輕人們一起交流交流,切磋學問,互相促進。”
大文國上師一身黑色儒袍,說完這句話,唰,整個大殿內驟然一靜,杯盤聲、交談聲,宴飲聲瞬間消失不見,所有人都望着這位大文國的上師,眼神驟變。
而大殿中,原本祥和的氣氛,也在這一霎那,蕩然無存。
還是來了!
最上方,距離大文國上師最近的鴻臚寺卿,以及禮部尚書都是心中一沉,神色凝重了不少。
這幾天這位大文國上師一直表現的和和氣氣,彼此交流的時候,談論的也是經史子集,以及聖賢的學問,就像是正常的文道交流,衆人原本以爲這次大文國來朝,或許就是一場正常的國事交流,和以前不太一樣了,但是沒想到幾日之後,這位大文國上師還是忍不住暴露出了真實目的。
到了最後,大文國還是想借助這次國事訪問,打壓大商,確認自己在儒道一脈的統治地位。
大殿內鴉雀無聲,而大文國的上師歐冶冕卻仿若未覺,他轉過身來,朝着身後不遠處的一名年輕人招了招手:
“博雅,在座的都是大商朝的鴻儒宗師,也是你的長輩,難得有這麼好的機會,還不快過來給諸位長輩見禮!”
“是,老師!”
隨着那清朗的聲音,一名年輕人白衣如雪,發如青絲,頭戴金色儒冠,緩緩從席位上走了下來。
這年輕人皮膚白皙,面容俊朗,當他從大殿邊緣走過來的時候,頓時宛如春風拂面,讓人感覺心曠神怡。
“弟子廖博雅見過大商國諸位師長!”
那年輕人說着躬身一禮,舉止得體,落落大方,自有一股謙謙君子的風度,給人的感覺和同輩中人截然不同。
仔細看去就會發現,這位大文國上師的弟子不是別人,正是當日陳少君爆發文氣,出現在城外的那名大文國年輕人。
這一次朱鳥殿宴飲,憑藉着大文國上師的弟子身份,他也一同進入了這裡。
饒是在場的大商國衆人知道這位歐冶冕來者不善,目的不純,也知道這位叫廖博雅的年輕人只怕是其中的重要一環,然而看到那名年輕人的剎那,衆人依舊忍不住眼神一亮,讚歎了一句。
“胸藏文墨懷如谷,腹有詩書氣自華,這年輕人好高的涵養,別的不說,就憑這骨相氣度,這大文國的年輕人就不是尋常之輩可比。”
“這歐冶冕倒是收了個好弟子!”
“看這年輕人不過十七八歲,居然就有如此修養,謙謙君子,溫潤如玉也莫過於此,都說大文國文道昌隆,遠勝大商,如今看來,只怕不虛啊。”
在場的大儒鴻儒見狀,眉宇間都掠過一絲深深地陰霾,這樣的年輕人有龍鳳之資,如果出現在大商朝那自然是最好,但如今大商朝和大文國暗流洶涌,彼此爭執,衝突,大文國的年輕人若越優秀,對於大商朝的年輕人來說,恐怕就越發不妙了。
不過僅僅只是一瞬,衆人就回過神來。
“名師出高徒,上師果然收了個好弟子。”
談而不破,儘管大文國使者目的不純,但是到目前爲止,對方還沒表露出明顯的惡意,而且言行舉止也不失君子風度,所謂君子之交不出惡言,就事論事,歐冶冕的這名弟子確實擁有傲人之資,不是凡俗可比。
不過人羣之中,對歐冶冕心生厭惡,不服氣的,依舊大有人在。
“哈哈,今日難得大商和大文國兩國的儒生相聚,所謂名師出高徒,令徒一看就資質不凡,正好趁這個機會,不如讓令徒展露兩手如何,也好讓我們見識一下大文國年輕一輩的風采。想必以歐冶上師的能力,教出來的徒弟必然也讓人耳目一新,印象深刻!”
宴席上,一名大商官員站起身來道,赫然正是吏部尚書謝明遠。
儘管令人意外,大文國推遲了兩天才在朱鳥殿的宴飲上發難,不過大文國的作風和目的衆人早就在預料之中。
自古文人相輕,何況涉及到的還是大國政治,這麼多年,大文國一直試圖打壓大商朝,讓大文國的儒道凌駕於其他諸國之上,在大商朝內部對此不滿的人也早就大有人在。
大商朝文道底蘊極深,也不是其他的小國,除非有過人手段,大文國還想着隨隨便便的就打壓大商朝,簡直是癡心妄想。
而且真正說起來,大商朝這幾年也是人才輩出,未必就遜色於這個什麼廖博雅。
“哈哈,博雅,聽到了吧,這麼多長者擡愛,你可千萬不能怯場,丟了爲師的顏面。”
歐冶冕道。
“是,老師!”
廖博雅落落大方道,似乎對此早有預料。
“對了,這一次乃是大文國和大商朝兩國的盛事,這次帶他來大商,也是希望讓兩國的年輕人交流學問,互相切磋,既然是考究年輕人的學問,就他一個人展露未免過於單調了,不如讓貴國的年輕人也一起過來,讓年輕人們一起交流切磋,如此豈非更好?”
歐冶冕微微一笑道。
“上師說的在理!”
歐冶冕的聲音剛落,大殿內,鴻臚寺卿周陽青頓時毫不猶豫的迴應道,顯然對此早有安排。
啪啪,只見他手掌輕拍了兩下,下一刻,朱鳥殿外,一名名十七八歲到二十一二歲的大商年輕人昂首闊步,紛紛魚貫而入,這些年輕人身軀筆挺,眼神熠熠,舉止氣度皆是不凡。
而仔細觀察,每一個年輕人體內都文氣浩蕩,最低的都是文氣八九鬥,而其中不少人的修爲即便以這些大儒宗師的目光來看,也驚人無比。
“見過諸位老師!”
這些人不知在殿外等候了多久,直到此時得令進入了朱鳥殿,在跨過門檻後,一個個紛紛躬身行禮。
而對面,大文國上師也只是會心一笑,似乎早已明瞭,但什麼也沒有說,或者更準確的說,根本就不在意。
“都落座吧!”
“是,老師!”
……
大殿裡,早有衆宮女走上前來,就在宴席中爲衆士子安排下席位,而殿外走進來的衆人也不推辭,落落大方的端坐下來,一旁早有另外一撥宮女送上筆墨紙硯,一一鋪陳好。
“博雅,你也落座吧。”
大殿上方,歐冶上師道。
文道和武道不同,文人之前的爭鬥是雅鬥,即便分歧再大,衝突再大,也不失風度和優雅。
“遠來是客,客隨主便,這裡是貴國京師,不如就由貴國出題。”
大文國上師輕輕一攤手,開口道。
而大殿內,衆人互相看了一眼,並沒有推辭。
“這樣也好。”
出題反而只在其次,關鍵還看各自的修行,相比之下,誰出題反倒並不重要了。
朱鳥殿內,大商朝衆人商議片刻,很快將出題的這個重任交到了禮部尚書手中。
“兩國交往,以和爲貴,就不要出的太難了。梅蘭菊竹乃是文道的四君子,以清高孤遠著稱,世所公認,由來已久,如今寒冬已過,梅花凋零,那就不如以蘭爲題,作詩一首吧。”
後者沉吟片刻,很快開口道。
梅蘭菊竹四君子,作爲詩詞的題目,在儒道一脈由來已久,也是老生常談,由古至今,積累下來的篇章浩如星辰,不過雖然是老生常談,但作爲所有儒生都熟悉的題目,卻不失公平。
大商和大文兩國文道相爭,雖然大商朝也想壓過大文國一枝獨秀,但文人的風骨講究清高,所以不至於在這種比試上佔便宜,否則即便勝了也勝之不武,反而落人口舌,視爲下乘。
而且某種程度上,越簡單的問題,反倒越困難,在鑑於前人的珠玉在前,後來者想要在這種尋常的題目上出彩,就越發困難,如此反而更能見真章,考究出個人的學問。
“上師,你看這樣如何?”
周陽青說着,扭頭望了歐冶冕一眼。
“如此甚好,我們這邊沒有問題。”
大文國上師微微一笑道。
而大殿裡,一衆大商朝的年輕俊傑聞言也是微微一笑,一臉輕鬆。
詩詞歌賦正是最基本的功底,梅蘭菊竹更是基礎中的基礎,在場衆人哪個不是八九歲的時候就能作得錦繡文章,如今再拿這種題目來考究衆人,簡直是小題大做,小覷衆人了。
“梅蘭菊竹四君子,幽蘭我最是擅長,整個大商年輕一輩無人能出我右,早已是胸有成竹,今日諸位師長都在,又事關大商朝和大文國之間的文道之爭,正是揚名立萬之時。”
一名大商朝二十歲左右的俊傑昂首挺胸,坐姿端正,手中拿着蘸滿墨汁的毛筆,望向對面白衣如雪的廖博雅,眼神鬥志昂揚:
“不管你在大文國如何文采飛揚,天資聰穎,今日的比試,你都註定不會是我的對手,只能成爲我登頂文道巔峰的踏腳石。”
文人自有傲骨,越是天資聰穎,才華橫溢的文人,內心就越是驕傲,尤其是在自己擅長的領域,更加不會屈居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