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色赤,五行屬火;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火焰,是鳳凰的養料。
因此姜潛在搜索鳳凰有關的信息時,特別對“火”進行了細緻的羅列和研究,尤其是火在神話傳說中的象徵和應用。
而“紅蓮業火”,出自於佛教術語。
是指在第十八層地獄裡,有一種名爲紅蓮業火的神火,它的燃燒是用罪孽業氣作爲原料,但凡沾惹,就不能熄滅,只能等業火將罪孽燒完纔可以,期間的痛苦並非常人能夠接受!不過一旦扛過去了,那麼不管之前有多深厚的罪孽,都可以煙消雲散。
姜潛對照着網頁中的圖示和描述,定定注視着自己身上的“紅蓮”印記,內心始終不能平靜。
他這才意識到,自從中途被「鳳凰」襲擊後,他直到現在還沒騰出功夫消化動物性反噬……
是的,他同時使用了雙牌自然力,可本應該發生的動物性反噬卻沒有任何徵兆。
姜潛伸手觸摸身上的遺留的“紅蓮”,皮膚下傳來火辣辣的灼燒感,就像“火”還沒完全熄滅!
是這火抵消了我身上動物性的反噬?她不是在攻擊我,是在幫我……姜潛迅速從口袋裡掏出剛從虞煊那取回來的手錶殘片,一些思路拼湊起來:
起初姐姐送他手錶時,他只是三態·融合體,還沒突破到權貴階段,所以姐姐給他的是作用更溫和的手錶,來平衡動物性帶來的不適。
但隨着他進化等級的提升,尤其是跨入權貴階段後,動物性反噬越來越強烈,手錶已經不再適用。
姐姐在這個時候送來“紅蓮業火”,相當於直接解決了他“惡習纏身”的問題!
紅蓮業火不會熄滅。
這是否意味着,之後再融合其他龍類身份牌,所帶來的惡習伴隨動物性反噬也將在紅蓮業火的幫助下燃燒消解?
姜潛緩緩坐下,腦中回顧着從途中遇襲到回家與姐姐交流的全過程,像過電影般一遍遍重複。
姐姐虞煊,連同她身上攜帶的秘密有着令姜潛無法抗拒的誘惑。
當答案呼之欲出,卻轉眼間變得撲朔迷離。
不僅僅因爲她是「鳳凰」牌的持有者,那所謂“三生三世”的虐戀故事,還有母親溫晗當年從孤兒院把姐姐接回姜家的機緣。
冥冥之中,姜潛總覺得少了一環。
少了母親的一環!
神山任務前,他從老房子裡看到過姐姐的領養材料,“簽字畫押”的正是他母親溫晗。
姜潛嘗試着讓思路從頭開始捋順:
姐姐是在父親事故後,才被母親溫晗從孤兒院領回來的。
而領她回來的那家孤兒院,也是養育了母親的地方。姜潛的母親溫晗,在嫁給他父親以前,並沒有家人。
也許是同病相憐?母親很喜歡姐姐,一開始是很喜歡的。
奇怪的是,後來,姐姐和家裡人的關係越處越好,母親回家的次數卻越來越少。
當然,這可能不是姐姐的問題,而是他。
母親怕他。
這一點姜潛老早就有所察覺了。
至於原因?全家人都知道。
所以母親越來越少回家,越來越少過問這個家裡的事,像是故意躲得遠遠的。
比起他母親,姐姐似乎一直都很愛護這個家,也很關心他。
尤其是在姜揚出事後,姐姐更是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他身上,協助奶奶唐紅梅從各個方面“規範”他的行爲,使他越來越像一個正常孩子。
也是從那以後,姜潛的人生越來越順風順水,成績拔尖,家庭和睦,社會人際關係和諧。
至少從他的記憶中,很難找出姐姐的不是。
按照“三生三世”的描述,姐姐好像真的是在默默守護一個已經完全遺忘了她的“愛人”。
哪怕是小時候的一些衝突,現在回過頭來看,也都是使他步入正軌避免吃虧的機緣。
包括今天的襲擊,紅蓮業火焚燒,焚掉的是非常規力量必然導致的動物性反噬。
按照“三生三世”的說法,這又是在“成就他,助他稱霸一方”。
可自己真的是姐姐口中的那個“他”嗎?
姐姐愛着我?
愛……
心底莫名的悸動。
這種悸動像無根的浮萍,撥開翻涌的情愫,只剩一片空洞。
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姐姐嫣然回眸,雲淡風輕地問他,這樣的愛情他能感同身受麼?
……
過了一會兒,姜潛睜開眼。
他還是沒能找到答案。
憑藉對上輩子的記憶就能持續愛一個人嗎?
很不現實。
姜潛無法對一種自己不認可的愛情觀感同身受。
也許這一切就如姐姐說的那樣——“他不應該知道。”
只不過,秉持着保守秘密原則的姐姐也沒料想,他的弟弟是那麼瞭解她,僅憑一次照面就已經足夠錨定她的身份。
姜潛順勢倒在牀上……
腦子裡的問題很多。
他嘗試接納這個“現狀”。
事實上就算他不接納,暫時也沒能力去肅清疑問。
他姜潛,被作爲守序官方王牌力量培養的潛龍勿用,說到底,還只是個剛剛步入第五態的高階權貴,想插手“大佬”級別的事兒?顯然還爲時尚早。
而且知道他的姐姐身份高不可攀並且從小暗戀自己,聽起來並不是什麼壞事。
“呵……”
想到這兒,姜潛不覺嘆息出聲。
從拿到超物種身份牌到現在有快半年了,而忙活了這半年,他還是有諸多疑問沒有解開。
父親的留言,姐姐的秘密,沒用的姜揚的下落,加上遠在異國的仇家……
這一切似乎都在提醒着他,進步的速度還不夠快。
“是我過得太安逸了嗎?”
姜潛捫心自問。
衆人皆知,潛龍勿用的成長曆程絕對不可能和“安逸”兩個字掛上鉤,但對於姜潛本人而言,他這段時間的發展仍然大部分處於舒適區內。
他恰如其分地解決着各種問題,小心隱藏着自己身上的秘密。
遊刃有餘,沒有過激,沒有失控,牢牢掌握着自己的節奏。
準確的說,他始終像他所認知的正常人那樣嚴控着自己的行爲,避免出現失控的局面,這樣他就可以確保自己不被出局,確保自己始終享有官方的優待。
但也許這恰恰就是他的問題!
他本可以有更高的上限。
跳出舒適圈,付出更多籌碼,博最高收益。
“應該全力以赴嗎?”
姜潛微微皺眉,這就像投身於一場兇險的賭局。
他想到「豪賭」副本終結時的提醒:沒有人可以立於不敗。
姜潛不喜歡失敗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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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全力以赴,他更傾向於遊刃有餘的人生。
他陷入了猶豫。
然而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私家偵探“阿璽”突然插話:
【私家偵探阿璽爲您服務。】
【今日風和日麗,宅中並無異象,您正在庇護的三位家庭成員健康狀況良好、無急症,親密關係趨於穩定。】
……
這種車軲轆話,姜潛早就習慣了。
有姐姐這尊神在家鎮着,他家還能有什麼異象呢?
……
【檢查到主人您的心情不佳,建議不要胡思亂想,好好吃飯,多多運動,早起早睡,多喝熱水!】
“???”
姜潛站起身。
剛纔這段答覆,可不像是鎮宅碧璽“阿璽”的說話風格……
這濃濃的家長味兒是從何而來的呢?
一瞬間,道具故障的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姜潛忍不住露出笑意:“阿璽,你這麼關心主人我,不如說個笑話讓我開心開心?”
聽了這個要求,“阿璽”果然愣住了。
呵呵,不是你的擅長領域了吧……姜潛正在腹誹,不料這個“阿璽”竟然真的像模像樣地講了起來:
【好的,主人。】
【相傳,一隻海龜在沙灘上散步,看見一隻螃蟹在爬行。海龜問:“你爲什麼總是橫着走?”】
姜潛怔了怔:這是在問我?
隨即聽到:
【螃蟹回答說:“因爲我有鉗,所以任性。”】
噗……
這個笑話,倒是很符合富婆的風格哈……姜潛忍着笑意在房間裡來回走了幾圈,沒有繼續難爲這個很會皮的“阿璽”:
“謝謝,講得不錯。”
【不客氣的,主人。】
【您還需要提供什麼服務?】
“不用,我心情好多了。”
【好的呢,主人。】
“阿璽”退下了。
姜潛也停住腳步。
該如何決定,他想通了。
門外傳來姑媽的呼喚:“阿潛,出來吃飯啦!”
“來了!”
……
當晚,姜潛好好地陪家中兩位女士用過晚膳,席間滴水不漏地解答了長輩們關心的種種問題。
家裡的應酬結束後,他重新回到房間。
開始了新的應酬。
從道具儲物櫃中召喚出時空之門仿製品,進入「餓鬼末世」的戴沃斯埃島。
然後找個僻靜處,取出母王蠱,進入神山幻境,見狂蟒老嫗——白蛇聖母最信任的部下。
其實早在從「豪賭」出來後,他就第一時間聯絡過神山,並把龜背紋圖紙臨摹了一份,給狂蟒老嫗過目。
當時得到的答覆是:與神山的聯絡語言邏輯相似,但有很多細節的變化,破解需要時間。
這次去見面,就是要把從官方情報部門得到的結論與神山的結論做一下對照,嘗試碰撞出一些有價值的東西。
上次特遣行動部會議中,百小溪帶來官方情報部門對兩張龜背紋的研究結論:一個表示時間,一個是某地點的象形。
姜潛由「餓鬼末世」進入「神山幻境」,七扭八拐,在一個不起眼的村落的地下,與當前神山部衆的首領狂蟒老嫗見面。
剛好狂蟒老嫗也針對此事準備向他彙報:
“聖主,您臨摹的這副圖騰,經過確認,是臨淵寨那一帶山民供奉的神明。我神山部衆交流的暗語,就是聖母受了這圖騰的啓發所創下的。但聖母創造的神山暗語,卻與您帶回來的另外兩幅圖示略有不同。”
“以我們的人力和情報儲備,短時間內很難根據一兩副圖示文字完成對其所傳達信息的破譯。如果您能再多提供一些……”
狂蟒老嫗躬身請示。
經過神山事件後,尤其是姜潛協助神山部衆們緩解了異變反噬的折磨後,狂蟒老嫗對姜潛的敬重已經堪比白蛇聖母本人。
“前輩不必如此多禮,我已從官方情報部門得到進一步的結果。”
姜潛把結論告知狂蟒老嫗。
豈料,當狂蟒老嫗聽到“時間”和“地點”後,頓時興奮起來,她指着“地點”圖示仔細端詳了半晌,最終猶豫着說出了猜測:
“聖主!這幅圖如果真的是某地點的象形……那麼,老朽知道有一個地方,與此圖傳達的地貌近似!”
“是哪裡?”姜潛當即問道。
“羽族的……絕壁王巢!”
……
一小時後,姜潛從副本世界返回家中的房間。
情況又變得蹊蹺起來。
如果狂蟒老嫗的猜測不是信口開河,那麼意味着魔窟組織費盡心機想得到的“龜背紋”和羽族有關。
一個時間,未明。
一個地點,疑似羽族的大本營:絕壁王巢。
還有語言邏輯相似的臨淵寨圖騰和神山組織暗語……
這幾個八竿子打不着的元素間到底有什麼關聯?
而羽族,又和姐姐脫不開干係!
姜潛扶住額頭。
總不會北歐的魔窟組織和臨淵寨供奉的是同一尊神吧?
那就離了大譜了……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準確定位到龜背紋傳達的“時間”,他也要找機會把“絕壁王巢”的這個信息透露給百小溪,藉此推進官方的破解進度。
這事兒就這麼辦吧。
姜潛一邊想,一邊從書桌下抽出幾張A4紙,剛要動筆,電話響了。
拿起來一看,是藍君賢打來的。
姜潛馬上接聽。
“喂?姜潛。”
“藍老師,有事嗎?”
“哈哈,不好意思打擾你寶貴的休假時間,但確實有個消息,值得跟你分享一下。”
“不打擾,您說。”姜潛洗耳恭聽。
“你還記得神山任務中,和雨藤、水藻一同歸案的蜈蚣蚣嗎?”
“記得。”
本來以蜈蚣蚣的罪,死有餘辜,但姜潛給了他另一個機會:讓他有機會見到蟲族當今的掌門人千足,訴說他所知的蟲族內部的污濁,爲當年慘遭陷害的同僚討個公道。
之所以這麼做,當然還是看在死去父親的面子上。
那些被陷害致死的人,都是父親的舊部。
“他死了。”
藍君賢道:“在見過蟲族至尊千足之後,莫名其妙在監牢中死去。”
聽到這個消息,姜潛沉默了。
這個結果並未出乎他的意料。
“也就是說,他已經把自己所知道的,告知了他想告知的人對吧。”姜潛道。
“可以這麼理解。”藍君賢猶豫了一下,答道。
“這就夠了。”姜潛很平靜。
這下輪到藍君賢好奇了:“你不怕他說了什麼對你不利的話?再換言之,你就不關心是誰幹的?”
“第一,他纔沒那個閒功夫構陷我呢!第二,他對我的構陷也沒什麼力度;第三……殺他的人是誰不重要,他就沒打算活着,能在死之前做完自己該做的事,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了。”
“姜潛啊,”藍君賢忽然惆悵道,“你總是這麼聰明,很容易把天聊死啊……”
姜潛笑了:“那麼老師有何賜教?”
藍君賢長嘆一聲!
“賜教談不上,這事兒畢竟是你特別囑託過的,人不是在我們手上出問題,得跟你講清楚。另外,我覺得這裡面肯定有蹊蹺,說不定做局的就是千足。”
“原來您也這麼想。”
“嗯,以千足過往的行事風格,很可能因爲不想擴大影響而對蜈蚣蚣下殺手,但同時自己也做到了心中有數。他這是做給那些人看的,是安撫,也是敲打;這就是大家族的處理方式。又或者……”
姜潛接過話頭:“又或者安撫和敲打纔是表面功夫,做出這樣的姿態,也更方便了他慢慢謀劃,將異心人分而治之、逐一拔除。”
“你總是能比別人想得更深,”藍君賢嘆道,“和聰明人聊天就是痛快!”
“名師出高徒嘛!”
“客氣客氣。”
掛斷這通電話,姜潛緘默了一會兒。
剛想提筆,另一通又打了進來。
看了看來電人,鹿梵倪。
姜潛接了起來:“鹿姐姐?”
對面明顯愣了一下:“呀,沒想到真的打通了……”
姜潛笑了笑。
對面又道:“酒神的事,謝謝你告訴我。”
“逝者託付,不敢怠慢。鹿姐姐也節哀。”姜潛聽出對方語氣中的難過。
畢竟是彼此欣賞的忘年交,不久前還能一同喝酒談天,忽聽噩耗,難免傷懷。
當然,對外的“口徑”是急症不治。
通話就此陷入了沉默。
就在姜潛以爲對方將要掛斷時,鹿梵倪又開口了:
“論壇裡很久沒有你的消息了……有人猜測說,你被派去了很遠的地方執行秘密任務,還有人說,你是不小心得罪了大人物,被雪藏了起來……”
“是啊。”姜潛道。
表示贊同,但沒有特別解釋。
鹿梵倪又道:“我看,你在萬衆的花名冊都設爲保密了,是不是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聯繫到你了?”
特遣行動部的成立是對大多數部門保密的,潛龍勿用是核心人員,保密等級更是直接拉滿。
“嗯,也許。”
“那,那你……”
有那麼一瞬間,姜潛彷彿聽到了電話那頭聲音的微顫,猶豫中,充滿不捨。
就像是已經知道一旦掛了這個電話,以後就很難再聯繫到對方。
姜潛並不討厭這位經常給自己提供幫助的這位熟女姐姐,雖然他仍然無法對對方聲音中傳達出的惆悵感同身受。
“那你……保重!”
“鹿姐姐也保重。”
……
掛斷了最後一通電話,姜潛終於重獲屬於自己的寧靜。
他拿起筆開始認真勾畫,一直到深夜,四張A4紙被畫得滿滿當當。
停筆後,姜潛把四張紙對齊拼成一張,鋪滿在桌上。
先前在晉升儀式獸王關卡中見過的“盤龍陣”便完整呈現了出來。
姜潛端詳着這副從記憶中臨摹的“大作”。
雖然只是畫在草紙上,但並不影響構圖的勻稱和精緻。
無數條形態各異、各具特點的“龍”盤根錯節,首尾相接地遊舞其中,聚攏形成那樣的一道海底奇景。
它爲什麼會出現在自己的晉升儀式中?姜潛還沒找到答案。
但他不介意利用這奇景,完成自己第一個“私人副本”的設計。
「餓鬼末世」、「豪賭」兩次大型副本MVP的獎勵對應着一個“私人副本”的權限,這本是隻有達到六態·概念體級別的人才具備的權限。
姜潛決定用它來展示接下來的所有戰利品。
全力以赴,就是利用一切可利用條件,達成自己的目的。
承擔更高的風險,博更多的收益。
更何況,他的風險還有守序官方接盤,已經是得天獨厚的條件了。
“開始吧。”
姜潛對着自己的手筆,臉上是滿意的表情:
“明天出發前的最後一個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