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師妹也是修習的【萬劫玄陰真典】?”
“當然,她可是嫡傳。”
“唔……橫渡永劫,從死亡中歸來,確實是最適合的登神儀式,怪不得你覺得她能比我更優秀。”
“咳咳,只是根基更紮實而已。”
………………
就在兩人悄悄用神念交流之時,遠方的大陣逐漸起了變化,漫天神性迴路如樹根般蔓延,具現出無數細小的青金色古樸玄紋。
這些蝌蚪般大小的神紋如活物蠕動,順着能量洪流匯入陣眼,一點點滲入棺壁。
劇烈顫抖的青銅棺反常的安靜下來,溢散瀰漫的能量收束凝聚,龐大的吸引力彷彿黑洞一般,扭曲時空朝着中央微微坍縮。
最終,雷霆平息,地陰消散,諸般異象逐漸收斂,連棺壁上的神紋都徐徐黯淡,懸浮在陣眼中的青銅棺材宛如死物般寂靜無聲。
不知過了過久,伴隨着粗糙的金屬摩擦聲,青銅棺一點點打開,沒有血色的蒼白五指探出棺壁,一名絕美的少女幽幽睜開眼睛,露出一雙猩紅的剔透眼眸。
看着薇伊德滲人的模樣,孔方失笑搖頭。
僅有的記憶戛然而止,當她再次甦醒時,已經到了登神儀式的後期了。
幸災樂禍的笑容逐漸消失,妖異嫵媚的臉龐一陣扭曲,彷彿有什麼東西在雪白的皮膚下蠕動掙扎。
“他不一樣,他不算人。”
聽說他常規狀態下都開兩關了,自己這個成神幾十年的高階神祇都未必是他的對手。
雖然知道對方的根基可能超越自己,但親眼看到那優美妖異的人影時,腦海中還是難以抑制的涌現出複雜情緒。
“啊啊啊啊啊啊嗷嗷嗷嗷!!!!”
唏噓間,衆人面面相覷,眉宇間涌現出一抹愁容。
“因爲他們罪有應得。”
王勇聳聳肩,果斷慫恿她去找正主。
“…………”
“…………”
“傳說竟然是真的!!”
“我是來找武安君的,不對,現在應該叫他【鎮國公】了。”
冥冥中,帶着濃濃血腥氣息的字眼涌入腦海,讓一衆老牌神祇都隱隱感到一絲窒息。
“登神即開三關,未來她必然同階無敵,我茅山後繼有人啊!”
“泰山。”
回憶起那傢伙的話,夔千菡咬住嘴脣,露出尖利修長的小虎牙,古井無波的心境莫名泛起絲絲漣漪。
奇怪……到了他們這個層次,不應該出現這種神性外溢,除非……短時間內飛速進步,還沒適應暴漲的力量。
“氣?”
“因爲【鎮國公】有這個權利。”
“我問你,那傢伙爲什麼要把這些人掛起來?如此邪惡殘暴之舉,你身爲【閻君】路徑的正神,爲何不阻攔他?”
“【神武】軍威,果然名不虛傳。”
什麼叫學聰明點?
聞言,孔方幽幽回眸,忽然揚起一抹笑意。
聽着少年的話語,張昭昶敏銳捕捉到了關鍵詞。
他是真幹得出來這事兒啊!
看看那倒黴催的孔家,祖墳都給人刨了!
說他殘暴吧,他對老百姓又很好,降稅減負,廢除徭役,均分土地……每一個都是功德無量的仁政。
幾年前還只是掛路燈,現在都掛天上了嗎?
不遠處的軟塌上,玉體橫陳的妖媚倩影如蛇般扭動,幸災樂禍的盯着男人。
就在她睜開雙眼之時,一輪血月憑空具現,宛如真實不虛的星辰橫壓在衆人頭頂,散發出太古洪荒般的蒼茫氣息。
不僅如此,魯州孔氏族人還被殺得血流成河,人頭滾滾。
“…………”
仰頭遙望天上的紫色“星辰”,夔千菡腦海中閃過“臨死前”的對話。
“計劃已經進入到了關鍵時刻,無關緊要的事情就讓那孩子自己去玩吧。”
現在再回頭看他當時的叫囂,衆人再也笑不出來,反而心生一絲涼意。
下意識的抱怨兩句,夔千菡轉身就走,沒想到王勇也邁步跟了上來。
“不枉我們冒險放她出去渡劫啊……”
伐山破廟,毀道統,滅苗裔,斬盡殺絕!!
“什……”
剎那間,他們猛然驚醒,現在【鎮國公】三個字的威懾力居然如此沉重!
登神開三關啊!
這可是一步登天!
自己苦修幾十年第三關還遙遙無期,人家一上來直接就是七階巔峰境界!
【機械神教】大主教,【知識議會】副議長,【真理之門】大賢者,【醫家】神祇張康盛,【農家】神祇禾笠……
提到某個不願提起名字的傢伙,一衆茅山高層頓時笑容一僵,喜氣洋洋的臉色逐漸變得苦澀,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他還有什麼瓶頸?
就在此時,遠處的觀禮臺上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名名神光煥發的人影魚貫而入,感受到祂們體內活潑躁動的神性,張昭昶內心微微一動,迅速將他們的容貌和資料上的信息對應起來。
帝都·大旻聖金聯總部
奢華聖潔的書房內,氣質高雅的男人撐着額頭,盯着書桌上的文件,失去了一貫優雅從容,眼眸中滿是痛苦。
“…………”
思緒流轉間,張昭昶看向前方淵渟嶽峙的白衣少年,心中感慨萬千。
巍峨雄壯的泰山之巔,張昭昶環視一圈,目之所至,翻滾粘稠的血煞籠罩天地,僅僅是含而不發的兵道殺陣都讓他這種天驕神祇升起一絲無力感。
“還未證道,不敢自稱閻羅。”
這下就算沒被徹底滅絕,也是根基大傷,幾十年無法恢復元氣。
【武道】的極端個人偉力,【兵道】的極端集體偉力,兩者竟然匯聚到一個人身上。
“但這不符道德,那小……【鎮國公】貴爲人君,當行仁義,豈能以暴制暴?”
合上手裡的文件,孔方雙手撐額,揉了揉太陽穴,疲憊嘆息一聲。
獨屬於【萬劫玄陰真典】的神性權柄!
蒼白修長的五指微微蠕動,夔千菡下意識想將天上的人救下來,但手纔剛剛握上劍柄,一個瘦小乾枯的人影毫無徵兆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胡說,哪有六階能打贏開三關的神祇?”
僅僅是可能的敵對態度就讓傳承萬載的玄門正宗如履薄冰,如臨深淵。
“姑娘貴爲茅山嫡傳神祇,不知來我魯州有何要事?”
此言一出,衆人頓時心頭一鬆,彷彿卸下了千鈞重擔。
“…………”
“除魔衛道……吾之宿命,死亦無悔!”
“殺人不過頭點地,再大的罪也不過一死而已,憑什麼如此殘忍折磨他們?”
軟糯清冽的嗓音傳入耳中,一衆茅山長老慶幸的嘴角頓時僵在了臉上。
“…………”
一句話被噎住,夔千菡抿緊嘴脣,氣得小虎牙支出了嘴脣。
拔劍的動作猛然一頓,夔千菡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柳眉輕蹙。
如同天上降魔主!
在這紅塵殺劫席捲天下的時代,他到底是應運天命而生的救世主,還是毀滅萬物的破壞神?
執掌殺伐的【武道】和執掌生滅的【兵道】結合……
而是必須將他視作勢均力敵的一方巨擘!
關鍵他現在還掌握着國家暴力機器,麾下帶甲百萬,虎踞一州之地。
只是……這舉動【皇帝】看了要撓頭……
“好,他在哪兒?”
似乎感應到了他的迷惘,舉目遠眺的少年回過頭來,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
“在往上,只能創造出屬於自己的路徑……現在的我,還沒凝結出自己的【道路】。”
作爲一個死過一回的“殭屍”,她對【死亡】路徑的權柄特別敏感,能感應到其他神祇察覺不到的神性。
除了【皇帝】,理論上【鎮國公】也能判處他人極刑,好像沒毛病。
“這下怎麼辦?全天下都在看你的笑話!”
整理了一下情緒,孔方逐漸恢復波瀾不興的心境,撇了一眼窗外地平線上的巍峨【紫禁城】。
“您找他有什麼事情嗎?”
“唉……這孩子怎麼總是違逆我的安排呢?”
瓶頸?
“姑娘,不要自尋死路。”
雖然在【量】上還有待積累,但接下來只要按部就班的打磨,晉升八階亞聖幾乎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另一邊,就在小輩們興奮喧鬧之時,【茅山派】的長老們輕捻鬍鬚,露出欣慰笑容。
“【鎮國公】。”
“在利益面前,人的情緒毫無意義,薇伊德,你還未徹底抹滅人性。”
興奮的齊笛抓着好友的肩膀瘋狂搖晃,震驚的張昭昶卻呆呆望着那殷紅之月映照下的蒼白倩影,久久難以言語。
那傢伙只是【鎮國公】,不是【皇帝】,這種僭越的事都敢幹?
…………………………
幸好,雙方已經了結因果,今後只要不招惹他……
中年人謙遜擺擺手,渾濁的目光上下打量夔千菡。
“所以,這次封禪主要是犒賞大軍,提拔功臣,順便解開一點點的瓶頸……”
…………………………
“一羣凡物……無傷大雅。”
泰山封禪,理論上也符合對方彰顯武功的成神密儀。
但要說他仁慈,直接或間接死在他手裡的生靈以百萬計,他的每一步都是踏着屍山血海在前進。
“那倒沒有,你也知道,我已經封無可封了。”
“雖然對你來說的確沒有實質損失,但你能嚥下這口氣?”
原本以爲是條惡蛟,沒想到幾年時間竟然長成了一條翻江倒海的神龍。
當蒼生萬物的興衰榮辱皆在他的一念之間,他能不能從容掌控力量,而不是被力量掌控?
這就是【武聖】的威儀嗎?
隻手遮天,生殺予奪,予取予求……
而且那紫色的火焰到底是什麼?
業火嗎?
不太像……
“下輩子學聰明點……”
指着天上的星星,夔千菡義正辭嚴的質問道。
“因爲要論功行賞,封禪泰山。”
“有個問題他還沒有回答我……”
“所以才叫你學聰明點啊,別再被當槍使了。”
而就在一衆長老愁雲慘淡之際,其中一人輕聲提醒道。
懷着絲絲疑惑,張昭昶回憶起一路來的見聞,始終無法把握少年的脈絡。
“師尊,武安君在哪?弟子要找他問個清楚!”
特別是當他正面斬殺【過去佛】後,衆人再也不能將他當做一個無關緊要的稚童了。
“唔……話不能說得這麼滿,有些人哪怕比她低一階,該打不過還是打不過,無需強求。”
“咳咳,只是好奇【鎮國公】爲何要舉行封禪儀式,是準備登神了嗎?”
“封禪泰山?!”
“唉……當初沒想到,她的死劫竟然應在那人身上,此番因果,恐怕未來還有牽扯,也不知是禍是福……”
“他要是事事被你操控,那就不叫天道異數了。”
聞言,王勇漫不經心的眼神瞬間一凝,目光審視而凝重。
“十殿閻羅?”
“倒也無需太過憂慮,當初【妖師】不是前來與掌教密談了一番嗎?應該已經了結了因果,不然掌教也不會約束門人禁止招惹那小子。”
殷紅瞳眸幽幽凝視,冥冥中,夔千菡在火焰中感受到了一絲熟悉的神性。
更別說他還能借助【封神榜】獲得【武聖】之力。
“太陰煉形,血月橫空,轉死還生,萬劫不滅!”
一個兩個是巧合,全都這樣,【鎮國公】難道有什麼提升屬下修爲的秘法?
腳步一頓,夔千菡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回頭死死盯着乾瘦的中年人。
“唔……沒關係,問題不大。”
“張先生似乎有什麼問題想要問?”
冤孽啊!!!
………………………………
王勇眨眨眼睛,古怪的眼神上下游移,有些摸不準對方和趙胤舜的關係,沉吟片刻後,謹慎回答道。
“他不是在坐鎮州府嗎?怎麼又跑泰山去了?”
“姑娘,這事兒你跟我說也沒用,要勸諫的話我建議你直接去找【鎮國公】。”
難道我不聰明嗎?!
身配琉璃長劍,穿着玄月金絲道袍,氣質清冷的夔千菡遙望着天上掙扎嚎叫的紫色“星星”,眼角不自然的微微抽搐。
還沒等張昭昶回過神,一個身穿鎧甲的魁梧壯漢走上來,對着白衣少年恭敬抱拳。
“君上,祭品已經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