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爾明白拉普拉斯的意思,不過,拉普拉斯卻是理解錯了自己的意思。
同類和同族,是不同概念。
同族可以同類,但同類不一定是同族。
不過,拉普拉斯理解錯了也很正常,因爲“同類”的定義十分的廣泛:志同道合是同類、意氣相投亦是同類,還有類似於共同信仰、心心相惜、休慼與共、血脈相連皆爲同類,甚至於相愛相殺,都能被歸爲同類。
所以,拉普拉斯單單拎出“血脈”來說,實屬正常。
但實際上,安格爾想表達的“同類”,與血脈並沒有什麼關係,而是“命運相似”。
當初,安格爾在鏡域創造夢之晶原的時候,曾短暫的和鏡域意志打過照面。雖然鏡域意志沒有所謂的思緒,但安格爾能感覺出來,鏡域意志對拉普拉斯是有偏好的。
換言之,拉普拉斯在鏡域意志的眼中,是很特別的存在。
用全息平板裡一些小說中的形容,這大概就是白日鏡域的“天命之子”。——雖然安格爾並不認爲真的存在所謂的“天命之子”。
但不得不說,拉普拉斯是有一些“天運”在身的。
在鏡域衆生裡,能在空鏡之海如魚得水,完全不懼沖刷之力的存在,白日鏡域內也就拉普拉斯這一位。
她若不得天運,誰能稱得上天運?
同理,安格爾猜測,蒂尼鏡域的那位蒂尼公主,說不定也是鏡域意志所青睞的對象。
改換空鏡之海規則,管控海眼的信息流出,這種近乎接觸鏡域底層邏輯的能力,沒有鏡域意志的參與,安格爾是絕對不信的。
用浮薄點的話來說,拉普拉斯和蒂尼公主,或許就是命運相似的同類——皆爲“天命”。
這是安格爾的想法。
不過,他最後還是沒有將這些猜測說出來。
因爲這麼說的話,聽者可能會錯意,會覺得安格爾是在強調,拉普拉斯如今的成就歸功於天命。雖然安格爾並沒有這種意思,但他也知道這種話的確很喧囂刺耳,沒必要說出來引起誤會。
安格爾久久沒有接話,拉普拉斯便轉了一個話題:“你對蒂尼公主也很在意?”
安格爾捕捉到了“也”字,不過,他並沒有就此詢問,而是道:“與其說是在意,不如說是感慨。”
“感慨?”拉普拉斯挑眉。
安格爾點點頭,沉吟許久才吐出一句:“……世界太大了。”
驚聞這般秘聞,安格爾除了對八卦的好奇,更多的是對這多姿多彩的世界感慨。
一個月前,安格爾從未想過這世上還有鏡中世界,更沒有想到鏡中世界會如此的龐大。
一週前,安格爾從未想過自己會參與到鏡中世界的內部聚會上。
而現在,安格爾不僅來到了聚會,還看到形形色色的各種族羣。甚至,還聽聞了各種神奧的秘聞。
越是如此,他越發感覺自己的渺小與無知。
他如今處於聚會上,平靜安寧的看着各族展示自己的發明創造。但他也知道,在白日鏡域的背面,厄難木偶正在不斷的躍遷,隨時有可能攪亂這一池鏡湖,爲白日鏡域帶來毀滅之災。
而更遠的地方,歌森鏡域已然淪陷,弱小的種族化爲厄難之災的小小分子,強者們則急流退卻,勾心鬥角的侵佔其他鏡域,四散的尋找退路。
而未知全貌的蒂尼鏡域,崇神的種族或許迎來了歌森退兵,而潛伏在心理邊界之外的蒂尼公主,或許正注視着空鏡之海的海眼,抗拒所有信息的外露……
僅僅是鏡域一地,或者說廣大鏡域世界的一小隅,就在發生着如此多的事情;以小見大,更爲龐大的鏡域,或者鏡域之外的物質界,泛位面、諸天世界,此時此刻估計也在發生着不同的故事。
或爲史詩,或爲歷史。
又或者只是平靜的消亡,又默默的新生。
或好或壞,或精彩或無聊,無論怎麼樣的演化,安格爾這隻漫漫宇宙的螞蟻,都在渴望着那未曾見過的星空色彩,以及未曾聽過的遠方風笛……
這就是安格爾聽到蒂尼鏡域之事,所產生的感慨。
感慨的不是蒂尼鏡域,也不是蒂尼公主,而是這綺麗多姿的大千世界!
安格爾雖然沒有描述內心的波瀾,但拉普拉斯從他那一句“世界太大”的感慨中,似乎聽出了什麼。
“是啊,世界很大。”
拉普拉斯雖然輕聲附和了一句,但話峰突然一轉:“遠方很美,不過,眼下其實也很精彩。”
遠方的風笛,需要駐足;但近處的號角聲,也值得傾聽。
拉普拉斯也知道蒂尼鏡域的神秘與瑰麗,但她並沒有那麼追逐,因爲都是懸浮的蜃景,可以看到,卻無法觸碰到。
反倒是眼下,無論是這場聚會,亦或者即將走入各大族羣的夢之晶原,都是觸手可及的。
最重要的是,它同樣的未知,也同樣充滿了精彩。
安格爾笑着點點頭。
他明白拉普拉斯的意思,有“遠方很精彩”這個概念就行,但切勿好高騖遠。專注於眼下,然後再去等待多變的未來。
……
主展示臺,從晶目族到鏡海學者,又從鏡海學者來到了耳司族、榮石族、頭鏡族……一個又一個的族羣,帶着自己的展品,向各族驕傲的做着介紹。
安格爾雖然在和拉普拉斯“私聊”,但也時刻注意着展示臺的動向。
其中比較吸引安格爾的是榮石族的寶石。
榮石族的天賦是破壞鏡面空間,然後將破壞的鏡面空間熔鍊成特殊的寶石。也因此,榮石族的外號又被叫做“破壞者”。
安格爾之前去過榮石族的寶石店鋪,裡面的寶石雖然類型很多,但基本都只含有聚合能,對安格爾沒有什麼作用。
但這次,榮石族登臺的領導者,明確的表示可以進行寶石“定製”,但前提是要自己提供鏡面空間。
聽上去好像沒什麼大不了的,但仔細想想,這裡面的操作空間可是相當大。
譬如說,安格爾如果主動製造了一個內部滿含純淨魔力的鏡面空間,榮石族用自己的天賦來熔鍊,說不定會獲得一個“魔力寶石”。
魔力寶石,在巫師界可是供不應求的存在!
因爲魔力寶石一般只存在於原始魔力濃度極高的地方,它凝聚出來的寶石,不僅內部魔力純淨,還能作爲應急補充,短暫的吸收。
也就是說,當巫師的魔力告急,卻又沒有時間冥想,可以通過魔力寶石短暫的進行補充。
在戰鬥中,效果尤其的好。
而同類型的補充魔力的藥劑,卻必須要脫戰後,冥想使用。魔力寶石就沒有這樣的限制,雖然無法持久的使用,但應急上卻是絕對的極品。
當然,這只是安格爾的猜測。但他覺得,可能性會很大。
不過,就算榮石族能熔鍊出“魔力寶石”,安格爾也不會太激動。
榮石族的“定製”寶石,之所以能吸引安格爾,是因爲他想到了一些“有趣”的操作。
巫師界有三大架構,分別是元素側、血脈側、神秘側。
而能量寶石,其實也大多歸屬於這三大架構:元素類寶石、血氣類寶石、無法歸類的特殊寶石。
其中元素類寶石是最多的,血氣類寶石可以人爲合成,因此也不少。
而那些無法歸類的特殊寶石,有極其常見的,但也有極其鮮見的。
安格爾心中想到的就是一些鮮見且無法替代的特殊寶石。
安格爾沒想過去倒賣寶石,但如果榮石族能製造這些鮮見的寶石,卻是能豐富他的原材料庫。
畢竟寶石本身就是鍊金材料,而且用途極其廣泛。很多時候,煉金術士無法鍊金,就是找不到對應的寶石,也沒有替代品。
舉個例子,譬如說美食類的鍊金道具。
美食道具在所有鍊金道具中,都屬於稀少產物。很多時候,就是因爲沒有對應的特殊寶石。
假如,安格爾人爲製造一個到處都是美食類能力產物的鏡面空間,然後讓榮石族去熔鍊,那會不會誕生出美食類的特殊寶石?
還有,暗影類寶石也很罕見。如果在鏡面空間裡,籠罩暗影力量,那榮石族熔鍊出來的寶石會不會是暗影類寶石?
甚至於說,最爲罕見的“時光寶石”,說不定也能借此方法熔鍊出來。
以上的操作,還停留在普通的能量寶石上
如果安格爾再進一步,讓能量寶石變成“神秘”寶石呢?
譬如說,安格爾給一個鏡面世界佈滿各種神秘具象物,那榮石族能不能將這個鏡面世界熔鍊?
當然,安格爾並不會覺得,這樣就能熔鍊出神秘之物了。但如果真的能熔鍊成功,那這樣一個佈滿神秘氣息的寶石,能不能成爲煉製“神秘之物”的材料。
如果真的能借此獲得神秘級別的寶石材料,那對安格爾的提升可就不是一點半點了!
正因爲想到這些“有趣”的操作,安格爾纔會對榮石族的寶石“定製”,生出興趣。
或許,今日展示會結束後,可以聯繫一下榮石族的定製員。
目前登臺的族羣中,除了榮石族的展示外,其他族羣的展示,安格爾的興趣就沒那麼大。
不過,安格爾注意到,拉普拉斯似乎對頭鏡一族的展品很感興趣。
因爲他和拉普拉斯一直在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可當頭鏡一族說出自己的展品後,拉普拉斯突然就沉默了,注意力全被頭鏡一族的展品吸引了。
「輕鴻」與「惡淵」。
這是頭鏡一族最先介紹的兩件展品。
雖然是兩件展品,但從分類來說,「輕鴻」與「惡淵」屬於同一種類型。
它們都是頭鏡一族編織出來的……夢。
是的,頭鏡一族這次販賣的東西,就是“夢”。
因爲夢界的遠離,白日鏡域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做過夢了,而頭鏡一族做爲“意識流”的鼻祖,他們雖然也不會做夢,但可以通過意識操縱,爲其他人編織一個類似“夢”的環境。
說是做夢,其實就是當你沉睡時,將一部分活躍的意識,投映到已經編織好故事的特殊鏡中空間。
而在這個特殊鏡中空間發生的事,便被頭鏡稱爲“夢”。
這和傳統的夢,肯定是不一樣的。
但也算是給多年無夢的鏡中生物,帶來了類似“夢”的體驗。
其中「輕鴻」代表了美夢,讓你化爲飛鴻,在翱翔中感受到世界的輕靈與美妙;而「惡淵」代表的是噩夢……按照頭鏡一族的說法,噩夢雖然不爲人喜,但做一場噩夢,能緩解你面對現實情況的恐懼與焦慮。
總之,頭鏡一族的主打產品之一,就是販賣“夢境”。
安格爾對於這兩個夢,並沒有任何興趣。雖然“販夢”似乎和他們的登錄器有點撞型,但實際上,完全是兩碼事。
虛假的夢,做的再像,也是虛假的,頂多帶來“一次”新奇的體驗。當再進行第二次,第三次的時候,體驗感就會不斷的下降。
所以,編織的夢,完全不能和真正的夢相比。
更何況,頭鏡一族的夢,其本質根本不是夢。
表面上有競爭,實際上完全沒有可比性。
正因此,安格爾完全不在意。但安格爾有些不懂的是,爲何拉普拉斯會在意頭鏡一族販賣的夢?
難道說,拉普拉斯沒有看清頭鏡一族的夢之本質?
安格爾正準備開口詢問,拉普拉斯卻是先一步說道:“這兩個夢……可以買。”
“買夢?「輕鴻」與「惡淵」?”安格爾愣了一下:“這兩個夢莫非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拉普拉斯沉默了片刻,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我不能肯定,或許有一點特殊。”
“或許特殊?”安格爾有些不懂,‘或許特殊’到底是指特殊還是不特殊?
拉普拉斯:“我有一個廢棄時身,如今沉睡在記憶之森,他是一個逐夢者。不過,他追逐的夢,不僅僅有真實的夢,還有頭鏡一族所編織的夢。”
“而這個逐夢者時身,如無意外,也隨着記憶之森投映到了夢之晶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