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利爾的彈奏越來越平穩,表情也變得舒寧。
按理說,以當前的情況來看,結果已經變得向好,但路易吉卻一點也沒有放鬆,甚至比之前還要更嚴肅,似乎在路易吉看來,眼前的平靜只是在壓抑即將帶來的風暴。
事實上,路易吉的確也沒猜錯。
烏利爾的演奏並沒有平穩過度到結束,在即將抵達尾聲的時候,烏利爾的情緒倏地又變得激昂起來。
他的臉色顯現出異常的潮紅,脖子上也浮現了根根青筋。
咚咚咚——
每一次的敲擊,都彷彿用盡了全身力氣。
如此激動的情緒,與之前的平靜截然不同,如果路易吉之前稍微鬆懈,這個時候絕對會手忙腳亂。
而一旦路易吉出錯,那意味着之前的所有演繹都白費了,主線任務必然會失敗。
不過,路易吉的謹慎挽救了這場危機。
舒緩的音符融入到激昂的琴聲中,化爲了清冽的風,吹散了激盪不安的濃霧;又化爲了一雙柔荑,撫平烏利爾眉間的激動。
慢慢的,琴聲之間出現了合鳴,以溫柔如夜曲般的餘韻,結束了這場足以上升到心靈高度的對談。
伴隨着結束音,路易吉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擡頭看向閣樓的窗口。
恰好此時,烏利爾也站起身,從高處看向路易吉所在。
本來,閣樓與外界處於兩個時空,但在這一刻,因爲路易吉與烏利爾的視線交匯,兩個時空重合在了一起。
「特殊夢境“烏利爾的抉擇”主線任務1——用音樂解開烏利爾的心結已達成。」
「閣樓空間已打開。」
「進入閣樓後,將開啓主線任務2。」
信息流浮現在路易吉的眼前,而安格爾也適時的將這些信息展現在了直播間。
“果然任務不止一環。”格萊普尼爾低聲道。
安格爾:“就是不知道這個主線任務2的難度會如何。”
如果主線任務2的難度太高,路易吉估計又要長期滯留在副本中了。
在他們尋思着主線任務2是什麼時,路易吉已經大踏步的走到了雙層閣樓的大門前。此前,閣樓的大門被封鎖着,完全無法進入,但此時大門卻是輕輕一推,便被推開。
他們能清楚的看到閣樓內部的環境——略微凌亂,不過能從地上掉落的樂譜,牆上掛着的鋼琴主題油畫,以及衣帽架上的演出禮服可以看出,這是一個藝術家的房間。
路易吉帶着好奇與期待,走進了屋內。
也就在路易吉踏進閣樓的那一瞬間,新的信息流浮現在了他的眼前。
「特殊夢境“烏利爾的抉擇”主線任務2——與烏利爾交談。」
「請注意,烏利爾在主線任務2中,將進入‘夢見’狀態。」
「請注意,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有可能影響後續的情節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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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線任務2即將開啓。」
「倒計時1:59」
「倒計時1:58」
「……」
安格爾也將這排信息展現了出來,看着這排信息,衆人眼中都閃過一絲疑惑。
和烏利爾交談,這個任務並不算太出意外。想要幫烏利爾做出抉擇,單單靠音樂是行不通的,還是要深入的交流。所以,出現交流型的任務,這合情合理。
在交流的過程中,你的一言一行都影響着烏利爾最終的抉擇,當然也影響着後續情節發展,這同樣很合理。
唯一讓他們疑惑的是,仙境提示裡所說的“夢見”狀態是什麼意思。
拉普拉斯與格萊普尼爾同時看向了安格爾,在場若是真有人能解答這個問題,也只有安格爾了。
就連幻境直播中的路易吉,也飛快的說道:“我知道你們看完了我的表演,誇我的話等會我出來以後再當面誇,現在快幫我看看,主線任務2說等會烏利爾會進入‘夢見’狀態,夢見是什麼意思?快點說說,任務還有一分半就要開始了。”
箱庭內外,所有目光都看着安格爾,安格爾有些無奈的道:“我也不知道什麼叫做‘夢見’,如果有時間的話,我可以去查查……”
但現在,顯然沒有時間。
路易吉:“那我現在要怎麼辦?”
安格爾想了想,回道:“我覺得,就算不知道何謂‘夢見’,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影響。反正伱的任務,就是和烏利爾交談。”
路易吉再次問道:“那我該怎麼和他說?”
安格爾:“你爲何會選擇進入這個副本,難道你忘了?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說就行,無論結果與否,都不重要。”
路易吉很想說,他很在乎結果啊!他可不想讓這些天“題海戰術”的努力白費。
不過,路易吉想歸想,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一來倒計時快結束,二來……他也知道,安格爾幫不了他什麼。他當初捨棄了「陽光馬戲團的邀請函」,改爲「小丑的推薦信」,不就是因爲推薦信上的那句「讓你登上那最耀眼的舞臺」嗎?
在場所有人中,只有他的目標是舞臺。所以,這隻能是他的戰場。
能不能按照推薦信所說,登上最耀眼的舞臺,或許就看主線任務2他的發揮了。
伴隨着倒計時歸0,主線任務2正是開啓。
與此同時,路易吉聽到了閣樓的樓梯,傳來了腳步聲。
他回頭一看,只見烏利爾從二樓走了下來,一邊揉着太陽穴,一邊走到了堆滿各種髒衣服的沙發上。
烏利爾將髒衣服移到一邊,坐到了沙發上,腦袋靠着沙發背,手臂擡起來遮着自己的眼睛,一副頹喪的樣子。
路易吉本來還在思索着該如何和烏利爾攀談,卻是沒想到,烏利爾明明看到了他,卻沒有任何的反應。
不僅沒反應,而且烏利爾此時的狀態很奇怪。
他看上去整個人充滿了迷濛,身周的頹喪氣息簡直不要太明顯。這種狀態,更像是一個喝懵酒的人,而不是清醒的人。
這種狀況絕對不一般。
要知道,主線任務1的時候,烏利爾雖然整個人心煩意亂,但精神好歹是清醒的。
數分鐘前,烏利爾與路易吉對視時,也能看出他清醒的狀態。但現在,不過短短兩分多鐘,就出現了這種變化,顯然是不對勁的。
這難道就是仙境提示裡所說的“夢見”狀態?
乍一看,烏利爾還真的有點像是在做“白日夢”,或者說“夢遊”的情況。完全不管外界的情況,哪怕家裡多出來一個人,也不在意。
路易吉心中正腹誹着時,烏利爾突然開口說了一句話:“到底我該怎麼選擇?”
烏利爾的聲音帶着濃濃的鼻音,很含糊,就像是在夢囈般。
路易吉不知道烏利爾是不是在和自己說話,但他知道這肯定是一個切入口,他毫不猶豫的道:“如何選擇,全憑內心。糾結的緣由,大多是因爲矇蔽了內心的選項。”
路易吉拋出了一句萬用句式,就看烏利爾怎麼接話。
烏利爾依舊用夢話一樣的語調道:“內心?我的內心早已混亂一片,別說我自己,哪怕是催眠大師也沒辦法看到我的內心。”
路易吉:“如果連內心也做不出抉擇……那不妨說出來,讓其他人幫你做選擇,譬如,我。”
烏利爾用手臂遮着眼睛,完全沒有往路易吉方向看,只是用嘟囔的夢囈,說道:“我現在眼前擺着兩個舞臺,一個是註定耀眼的舞臺,另一個是註定會黯然退場的舞臺,你說我該去哪個舞臺?”
伴隨着烏利爾問出這一句話,一道信息流浮現在路易吉面前。
「請注意,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有可能影響後續的情節發展。」
這道信息流之前路易吉已經看到過了,但此時單獨浮現,似乎在提醒着他,接下來的對話很重要。
是選擇註定耀眼的舞臺,還是一個註定會黯然退場的舞臺,將會開啓截然不同的故事。
這一刻,路易吉也陷入了迷茫。
按照正常的情況來看,肯定是選擇耀眼的舞臺……但是,爲何偏偏出現了一個不合常理的選項。
註定會黯然退場的舞臺?明知道會黯然退場,爲何要去這個舞臺?這個舞臺難道有什麼不可言說的故事?
在路易吉心中一連串疑惑上涌時,副本外,安格爾等人也在討論着這個選項。
“如果是你們,你們會做出什麼選擇?”安格爾看向拉普拉斯與格萊普尼爾。
拉普拉斯完全沒有思考,直接道:“註定黯然退場的舞臺。”
格萊普尼爾也附和道:“我也會選擇這個舞臺。”
安格爾:“爲什麼?”
拉普拉斯:“耀眼的舞臺對我而言,沒有任何吸引力。倒是註定黯然退場的舞臺,或許能看到一出好戲。”
說白了,就是看熱鬧不怕事大的心態。
耀眼的舞臺,在拉普拉斯眼中,就像是平凡的人生一樣,一眼就能望到盡頭;而黯然退場的舞臺,雖然也知道了結局,但爲何會黯然退場卻是一個未知數,這就像是在無趣的人生中看到了一點未知的可能。
格萊普尼爾:“我單純只是不喜歡耀眼的舞臺……你呢,你還沒說自己的選擇。”
安格爾沉吟片刻道:“如果是我的話,在沒有明確威脅的情況下,出於一點點逆反的心理,我大概也會選擇——註定黯然退場的舞臺。”
“原因也很簡單,在常規選項裡出現了一個異常的選項,這不就是在勾人去選擇麼。”
反正這個選擇也看不到威脅,那就往異常的選項選。
當然,這個異常選項也必須要符合仙境副本的邏輯。
假如選項是1、註定耀眼的舞臺;2、註定黯然退場的舞臺;3、紅酒煮蘑菇。
他肯定不會選3啊,畢竟他再逆反,也要遵循基本法的,這個副本和吃食又沒關係。
安格爾:“不過,我們的選擇也做不得數,還是要看路易吉怎麼選……路易吉也會選擇黯然退場的舞臺嗎?”
安格爾說到後半句時,目光看向了拉普拉斯與格萊普尼爾。
拉普拉斯沒有吭聲,倒是格萊普尼爾開口道:“以路易吉的性格,他會傾向於耀眼的舞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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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格爾對此也很認可,路易吉進入烏利爾副本,不就是爲了追求耀眼的舞臺麼。
而且,對於所有熱愛舞臺的表演者而言,黯然退場,估計會是人生最大的敗筆。在沒有其他附加前提的情況下,選擇這個就是對自身職業的侮辱。
在他們熱烈討論之時,另一邊,路易吉終於在沉思過後,開了口。
不過,讓他們有些意外的是,路易吉並沒有立刻做出選擇,而是問道:“既然註定要黯然退場,爲何要將它放在選項裡?”
路易吉不知道烏利爾回不回答,但他如果不問,又實在憋得難受。
明知道不可爲,那就不爲啊?你一定要將它放在選項裡,到底有什麼特殊的原因?
烏利爾好半晌才嘀咕道:“爲什麼?呵……因爲那是夢想的舞臺。”
“夢想的舞臺?爲什麼叫做夢想的舞臺?”路易吉疑惑道,如果註定黯然退場的舞臺是夢想的舞臺,那註定耀眼的舞臺又算什麼舞臺呢?
可這回,烏利爾沒有再開口,只是癱在沙發上,一副糊里糊塗的樣子。
路易吉明白,應該問不出其他的答案了,現在該輪到他來做選擇了。
註定耀眼的舞臺,還是註定黯然退場的舞臺?
如果是之前,路易吉會選擇耀眼舞臺,他來這個副本本身就是追求耀眼的舞臺。
但聽完烏利爾的話後,他內心出現了小小的轉變。
“如果是是我的話,我會選擇夢想的舞臺。耀眼的舞臺很多,但能稱之爲夢想的舞臺,少之又少。”路易吉:“假如真的能登上夢想的舞臺,哪怕是黯然退場,我也不會後悔。再說了,既然是舞臺,就一定會有黯然失色與光芒萬丈的表演,爲何我就註定了是黯然表演呢?說不定,我在夢想舞臺上也能展現出耀眼的演出呢?”
烏利爾聽到路易吉的回答後,突然笑出聲來:“真是天真啊。”
“既然我都說了,這是註定黯然退場的舞臺,那就一定會黯然退場,沒有其他的選項。”
路易吉皺了皺眉:“難道有暗箱操作?”
烏利爾搖搖頭:“既然是夢想的舞臺,那就不可能存在任何齟齬。”
路易吉:“如果是公平的舞臺,那爲何就不能暢想成功,總是去想失敗呢?而且,你一直打擊自己的自信,就算能成功最後也會失敗。”
“再說了,你一個人的時候,覺得註定會黯然退場,那如果兩個人呢?加上我,我們一起去夢想的舞臺,那所謂的註定,會不會就有了新的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