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爾並沒有說話,而是陷入了沉默。
黑伯爵以爲安格爾是在權衡利弊,也不在意,給了安格爾考慮的時間。
半晌後,安格爾輕聲道:“大人也不用試探,我能知道什麼諾亞一族的信息呢?不過是聽聞了一些小八卦罷了,對這次的探索不會有任何影響。”
安格爾說的大概率是真話,因爲真有影響,他也不會同意諾亞一族的人跟着來。至於說是設局?不可能的,他們的到來完全是偶然。況且,以安格爾現階段的實力,哪怕不是惡意的設局,他的靈感也可以輕易發現。
不過,就算安格爾知道的只是一些不重要的信息,黑伯爵也很想知道。
畢竟,魔神教徒在那桌面上,明確記載了諾亞一族的那位神秘先輩。或許安格爾知道的事,就是關於這位的呢?
“你確定不想知道桑德斯是如何做到移動幻境的?如果你聽聞的只是小八卦,那我用這個秘密交換,你也不會吃虧。”
安格爾依舊搖搖頭:“不用,即使大人不說,我大概也清楚這個秘密的真相。”
此前,安格爾曾陷入過一段時間沉默,當時黑伯爵以爲安格爾只是在思考要不要做這個交易。但實際上,安格爾是在推敲黑伯爵口中那個所謂的“秘密”。
黑伯爵雖然並沒有說出任何關於這個秘密的事,但無奈何安格爾對桑德斯相當瞭解啊。
桑德斯不教自己移動幻境,甚至都沒主動提過,肯定是有原因的。
而且,桑德斯也沒理由在這上面藏私。
那麼原因會是什麼?
他的實力不夠格?應該不會。他現在已經是正式巫師,距離真知也只有一步之遙。而且,就算是實力原因,難道連提前告知都不行嗎?
如今黑伯爵敢告訴他,就表明了與實力的原因不大。
除開實力的因素,安格爾能想到的另一個原因,就是桑德斯不願意讓安格爾學習他的移動幻境。
也即是說,桑德斯的移動幻境是有弊端的。而且,是得利極微,弊端卻大到不可思議的那種。
否則,桑德斯不可能連提都不提。
桑德斯曾經告訴過安格爾,他爲了連接魘界通道,徹底斬斷了自己的魘魂體天賦,雖然得到了進入魘界的資格,卻喪失了繼續進一步的成就。
桑德斯連這種事都能說,移動幻境的事卻不能提,那答案基本已經很明顯了。
桑德斯怕提了以後,安格爾就算知道是弊端,也會因爲種種原因而去效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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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安格爾恰好聽說過一件事……
“噢?你知道這個秘密?”黑伯爵疑惑道:“桑德斯告訴過你?”
安格爾:“沒有,不過之前大人曾提過,導師和元素夥伴也曾合作,可因爲種種原因不契合。而我則是因爲恰好契合了魔人的屬性,才成功的釋放了這個移動幻境。”
“結合這兩個因素,基本就能推測出,導師想要完美釋放移動幻境,其實只需要找一個契合自己的人即可。”
黑伯爵的聲音突然變得幽遠:“那你知道這個人是誰?”
“大人剛纔說過一句話,最瞭解你的人,就是你的敵人。”安格爾沉吟道:“我倒是覺得這句話稍有瑕疵,最瞭解自己的,首先是你自己,然後纔是你的敵人;否則連自己都不瞭解自己,那豈不是白活一場。”
安格爾說完後,便不再發言。但他言語中已經透露出來了,那個人是誰。
黑伯爵深深的看着安格爾,許久後,才輕笑道:“看來,這次是我多嘴了。我之前不該和你說那麼多移動幻境的情報。”
“不過,我是沒有算到,你居然見過另一個桑德斯。”
黑伯爵這番話已然承認,安格爾的推測是正確的。桑德斯之所以能完美使用移動幻境,是因爲他體內的另一個自己。
那個與桑德斯一模一樣,卻更加邪魅的人。
黑伯爵繼續道:“不到萬不得已,桑德斯不會放出他的。你又曾見過他,那說明你曾經陷入過極壞的處境,隨時有身死的危險,桑德斯也分不開身,只能讓他來找你?”
安格爾:“……”
果然是老怪物,隨便一想,就將當初的情況推測的七七八八了。
見安格爾沉默,黑伯爵便知道自己說對了:“既然你知道這個秘密,我們就沒辦法交換信息了,那這件事就算了吧。”
黑伯爵也沒想到,安格爾的才思比他想象中還要更加敏捷。
這件事如果輪到桑德斯的另一個學生——蘇彌世來作答的話,哪怕蘇彌世見過另一個桑德斯,以他的性格,也不會往那邊去想。
他現在算是認可了,安格爾能在短時間內,就成爲南域最耀眼的新星,這不是一個偶然。
安格爾的成就或許有機緣加分,但不妨礙這是一個必然的結果。
在黑伯爵感慨的時候,安格爾的聲音從心靈繫帶那一頭傳來:“大人此前告訴我移動幻境之事,也算是信息的交換。我可以告訴大人一件事,我其實並不瞭解這裡與諾亞一族有什麼關係,我只是機緣巧合下,知道了這裡曾經有一個姓氏爲諾亞的人罷了。”
黑伯爵愣了一下,他都以爲安格爾肯定會死藏秘密,沒想到居然說了?
“那個姓氏爲諾亞的人,他是誰?”
安格爾:“大人心裡應該已經浮現了他的名字了吧。我就不說了,畢竟我是外人。如果這位諾亞族人未曾隕落,直呼其名,必然是罪過。”
安格爾沒有說出是誰,但並不妨礙黑伯爵的確認。
肯定就是他,那位高高掛在諾亞族譜第一段班,最爲神秘的也最爲傳奇的先輩——奧古斯汀.諾亞。
黑伯爵:“你口中的‘機緣巧合’,應該不願意和我分享吧?”
安格爾:“可以分享,但不是現在。”
安格爾可以將奧古斯汀的事說一些給黑伯爵,但不是魘界裡的事,而是他煉製那把鑰匙時遇到奧古斯汀的事說出來。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牆的背後,與奧古斯汀有關。
如果那把鑰匙所對應的目標地,根本與諾亞一族沒什麼關係,那他就沒必要說了。不過,這種可能性不大,畢竟奧古斯汀親自坐鎮鍊金異兆,如果和他沒幹系,那隻能說……安格爾又一次倒黴的遇到了最難的鍊金異兆。
“那我就期待那個時候的到來。”黑伯爵也不求立刻得到答案,他很享受“期待”的過程,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如此期待過一件事了。
相信等到結局的時候,將自己的這份感悟分享給真身,真身也會和他一樣,享受這次冒險的過程吧?
……
安格爾和黑伯爵一直在“加密”聊天,這就讓其他人有些喪,他們也想聽八卦啊。
而且,周圍全是變異食腐松鼠,不說點話轉移注意力,他們真的有點頂不住了——不是害怕,主要是變異後的食腐松鼠實在是醜的太特別了。
美好的生物都是相似的,而醜陋的生物,各有各的醜陋。
醜到辣眼睛,醜到讓人無法直視,醜到已經可以成爲精神污染……
這就是變異食腐松鼠的外貌攻擊。
“話說,這麼多的變異食腐松鼠,到底是靠什麼活着的?”卡艾爾好奇道:“之前它們大概是聞到紅劍大人的活人氣息,所以瘋狂的追來。看樣子像是以活物爲食,但這裡不像是有太多活物能滿足它們的需求?”
“或許它們又反攻回臭水溝了也說不定,臭水溝裡肯定有很多魔物。”多克斯隨口道。
“它們身上雖然有臭味,但我好像沒有聞到臭水溝的氣味。”瓦伊說罷,還特意嗅了嗅。當然,什麼也沒嗅到,安格爾在光影幻境裡還貼心的搞了淨化力場。
“如此龐大的族羣,肯定是常年繁衍的結果,真好奇,它們平時到底是怎麼活的?”
卡艾爾話音剛落,黑伯爵的聲音便響起:“食腐松鼠本身就是雜食魔物,它們能吃肉也能吃植物,甚至啃石頭充飢也能活。而且,它們在食物短缺的時候,可以靠着長時間休眠來降低能量需求。地下迷宮的魔能陣至今生生不息,哪怕逸散出來的能量,也足以養活這些魔物了。”
不僅僅是變異的食腐松鼠,其他活下來的魔物都是這樣,要麼互相廝殺,要麼就是成爲魔能陣的寄生蟲。
當然,這種寄生也不是單方面的,它們死後,身體血肉自然會劃歸爲魔能陣,充當新的能源。雖然不多,但蚊子肉積累多了,也是肉嘛。
魔能陣能持續萬年,自然有其變通的方法。
“這種問題,不是什麼隱秘,隨便找個情報點就知道了,譬如極樂館,或者茶話會。”
“茶話會不是女巫才能進的嗎?”瓦伊和卡艾爾同時忽略了極樂館,畢竟長輩在這,他們也不好意思提極樂館。
“變形術,或者花錢找個女學徒進去幫你們問。這種事還需要我教你們?”
黑伯爵嘲諷完之後,淡淡道:“探索之前,你們的準備看來都有缺漏。”
看似只是一個總結陳詞,但黑伯爵卻饒有深意的看了眼多克斯。
學徒也就罷了,多克斯可是正式巫師,居然也不知道這件事,還不做任何準備。這顯然是一件不合格的事。
多克斯也不好意思說什麼……誰讓錯的是他自己。
“這世上沒有絕對的自由,爲了一點可憐的自尊,而去追求所謂的自由,那麼無知,就是你要付出的代價。你該知道,無知在巫師界意味着什麼。”
無知,意味着你死都不知道爲什麼死。
這段話,顯然是說給多克斯聽的。至於多克斯能不能聽進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至少多克斯這次並沒有還嘴。
黑伯爵說完後,悠悠然的飄回了安格爾身側。
“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道路的權利,多克斯走的路,未必是錯的。”安格爾重新與黑伯爵進入了“私聊”狀態。
“這與我說的也不衝突。”黑伯爵:“我是看在他靈感的份上,纔多說了這麼一句。他可以追求自由,但不能追求無知。”
這句話,安格爾無法反駁。
多克斯的確有些過於散漫了,說是無知倒也沒有那麼嚴重,只是很少關注不能得利的事。可有的時候,利害關係是難分難捨的,只關注利,而不去關注害,那就有些太偏頗了,遭遇到危險也是遲早的事。
所以,黑伯爵的話雖然說的難聽,但至少是爲了多克斯的前程考慮。
安格爾想了想,也就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希望多克斯不要將黑伯爵的話,當成耳邊風。
就在他們各懷思緒間,前方卻是出現了一條岔路。
這是一條很奇怪的岔路,一邊是高大的迷宮大道,另一邊則是像狗洞一樣方形小窗口。
窗口沒有靠地,而是在幾十米高的地方,用精神力探看一下,能隱約看到裡面有路,只是要走的話,可能需要爬進去才行。
值得一提的是,小窗口的這條路,或許因爲太高了,並沒有變異食腐松鼠出入,而大路則依舊擠滿了變異食腐松鼠。
遇到岔路了——姑且說是岔路吧,安格爾幾乎沒有遲疑,直接轉頭看向多克斯。
卻見多克斯還一臉恍神。
安格爾走過去,咳咳兩聲,拉回多克斯的注意力後,道:“你不會還在想黑伯爵大人的話吧?”
多克斯立刻露出不屑之色:“我可沒想這些無聊的事,我只是在思考問題。”
先是故意反問,得到多克斯的傲嬌反駁,安格爾立刻順勢道:“思考問題?思考什麼問題?莫非你也在考慮是鑽狗洞,還是繼續欣賞變異食腐松鼠的美貌?”
狗洞?多克斯還沒明白是什麼意思,安格爾就指向了高處的那個小窗口。
“我們都在思索該走哪條路。你也在思索這個問題,對吧?”安格爾問道。
多克斯怔了半秒,猛地拍了一下手,攬上安格爾的肩膀:“當然!我剛纔也在考慮這個問題,是走狗洞呢,還是繼續向前呢?”
不用安格爾吩咐,丹格羅斯已經很自覺的跳到肩膀上,移開多克斯的手。
安格爾則笑眯眯的道:“那你得出什麼結論了?對了,其實我們剛纔都已經投過票了,不過現在是二比二打平,就差你的這一票了,你可要慎重做出抉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