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爲這個叫安格爾的青年很禮貌,又或者是難得有人來到萌芽的教堂,中年女子在遲疑了片刻後,點點頭:“可以。”
“在詢問之前,可以知道該如何稱呼你嗎?”安格爾依舊保持着禮節。
“你可以稱我卡卓娜。”面對一位英俊且守禮的疑似貴族,卡卓娜也想竭力的表現出自己的禮節,但常年混跡在底層,她的拘禮與語調毫無格調,只帶着一種滑稽。
卡卓娜自己都覺得有些尷尬,不過對面的青年卻臉色毫無變化,依舊溫和的微笑,這讓卡卓娜稍微放鬆了些。
“卡卓娜女士,我看教區的其他教堂都有些破舊,爲何這座教堂還能保持的這般完美?”
卡卓娜皺了皺眉,因爲當初所謂的失蹤事件,萌芽教堂在帕拉多瓦非常的出名。她一度懷疑對方詢問這個問題,是在找茬。但是,對面青年的語調並不像意榮國人,穿着似乎也比少了意榮國的“潮流”,有種傳統的古舊感。
應該是一個旅人吧?或許他真的不知道萌芽教堂的過去。
思及此,卡卓娜想了想,還是向安格爾科普了起來。難得沒有人上來就指責萌芽教會是邪惡的宗教,而是想要知道萌芽教堂的過去,作爲虔誠的萌芽信徒,卡卓娜還是希望有更多人尊崇萌芽之神。
安格爾作恍然大悟狀:“原來是最近才建立起來的教堂,就是上回轟動都城的那座失蹤案的發生地?”
卡卓娜搖搖頭:“你別相信外界的傳言,那不是失蹤案!”
“噢?”
“他們是被萌芽之神接引去了神國,纔不是失蹤。”卡卓娜情緒有些起伏。
安格爾表現出驚訝的模樣:“神國?莫非萌芽之神還顯示過神蹟不成?”
卡卓娜非常驕傲的道:“是的,而且我是親眼看到他們被萌芽之神帶入神國的,所以絕對不是失蹤……”
卡卓娜說了一大通,將看到的東西,以及自己情況全都說了出來。
等她說完後,隱隱覺得不對,因爲這些話她以往都藏在心裡,哪怕之前皇家衛隊來詢問,她都三緘其口。但不知道爲什麼,面對這個青年,她的傾述欲前所未有的強烈。
但仔細想想,又好像一切正常?或許是因爲萌芽之神在人間的信徒,只有自己一人了,她太孤單寂寞,需要有更多的信徒來陪伴她去信仰萌芽之神?
卡卓娜這麼想,倒是感覺合理多了。
“是嗎?他們是不是在這裡去往神國的?”安格爾慢慢的走上前,最後來到了供奉雨紋石的地方:“在這塊雨紋石前,他們去的……神國?”
卡卓娜點點頭:“沒錯。”
“他們離開的時候,這塊雨紋石應該很漂亮吧?”
卡卓娜再次點頭,眼神裡閃過迷幻:“那是自然,是我親自擦拭的雨紋石。當時它煥發了新生,美的不像人間之物。”
聽到這時,安格爾的眼裡已經閃過了然。他沒有再在“失蹤”或者“去往神國”這件事糾結,而是話鋒一轉,說道:“卡卓娜女士,這個雨紋石真的很漂亮,尤其是浸沒了水後,那紋路就像是蘊含着奇妙的文字一般。這麼美麗的雨紋石,堪稱完美的藝術品,就沒有其他人來這裡看過嗎?”
卡卓娜不懂安格爾的思維跳躍,怎麼突然又問起這塊雨紋石來了。但是,她現在一心想要將安格爾拉入萌芽信徒的行列,絲毫沒有懷疑,仍舊認真的回答道:“這塊雨紋石,是主教大人要去往神國的時候,才放在這裡的。等到他們去了神國後,外界謠言說這裡發生了大規模的失蹤案,導致沒有人敢來這裡。自然沒有其他人,看到過這塊至寶。”
雨紋石在意榮國毫無價值,但卡卓娜見安格爾如此讚美,自然順着他的話,將這塊刻畫萌芽之神的雨紋石稱之爲至寶。
“噢,是真的嗎?”安格爾一臉驚喜:“也就是說,除了去往神國的那羣虔誠信徒外。只有卡卓娜女士以及我,有幸看到這塊雨紋石嗎?”
卡卓娜點點頭:“是的。”
“你確定嗎?沒有其他人看過雨紋石,尤其是浸沒了水之後,顯現出完美花紋的雨紋石?”安格爾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卡卓娜,那蔚藍色的眼眸,彷彿帶着魔力,讓卡卓娜隨着安格爾的聲音,慢慢陷入了沉思。
半晌後,卡卓娜遲疑了一下:“好像之前,有個女人來過這裡。”
卡卓娜不由自主的回憶道,就在綿雨之月的時候,當時她到萌芽教堂裡,按照主教吩咐例行擦拭雨紋石。擦完之後,她誦唸了禱文後,便離開了。
在她從教堂出來的時候,與一個穿着華貴的女人擦肩而過。
教區很少有人來,而那衣着華貴的女人,前往的方向就是萌芽教堂。她當時想詢問一下對方要做什麼,但是那女人身上帶着一種外人難以靠近的氣息,卡卓娜最後還是沒有去詢問。
“雨紋石浸沒水後,紋路至少會顯示半個小時。那女人進入萌芽教堂時,如無意外,應該會看到雨紋石吧?”卡卓娜道。
安格爾眯了眯眼,眼底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陰霾。
他指節輕輕叩了叩教堂的石柱,隨着聲音響起,卡卓娜的面前浮現出一個女人的幻象,這個幻象正是艾倫的妹妹艾琳。
“你口中說的那個女人,是她嗎?”
安格爾一進萌芽教堂,就已經給卡卓娜施放了魘幻。在魘幻的作用下,卡卓娜眼神如今已經陷入了迷糊狀態,無論出現了什麼怪異的事,她的大腦會給出相應的邏輯自洽,讓她完全不會懷疑任何事。
哪怕,她現在看到了一個幻象,她都不覺得有問題。
卡卓娜仔細的觀察着幻象中的女人,隨着她的走到,幻象裡女人的眼瞳也隨之轉動,看上去活靈活現。
“是的,我記得就是她。”卡卓娜點點頭:“我那天離開時,看到的女人就是她。”
“果然沒錯。”安格爾在心底輕輕嘆息了一聲,然後看着卡卓娜,再次問道:“最後一次確認,除開我、她和你以外,還有其他人看到過雨紋石的紋路嗎?”
卡卓娜搖搖頭:“沒有,因爲雨紋石只有我會去擦拭,其他人就算在我不在的時候來到萌芽教堂,也不會去擦拭雨紋石。”
安格爾點點頭,認了卡卓娜的話:“那就好。”
話音一落,卡卓娜只聽到轟隆一聲。
當她擡起頭的時候,卻見置於高臺的雨紋石,被安格爾一拳砸碎,而且完全碎成了粉塵。
這還不夠,安格爾還將一部分粉塵,直接流放到了虛空。哪怕有人找到教堂裡剩餘的粉塵,也永遠拼湊不出原型。
“你,你……爲什麼要將它打碎?”雨紋石是卡卓娜還留在人間唯一的理由,或許是看到雨紋石碎裂,卡卓娜受到的刺激很大,哪怕陷入了魘幻中,都沒有讓卡卓娜立刻就腦補出自洽行爲。
安格爾沒有回答卡卓娜,而是轉頭看着她:“你之前說,你也想跟着主教去往神國,只不過他交給你一個任務,讓你經常來擦拭雨紋石。”
“現在雨紋石不見了,你不是應該高興嗎。沒有了主教給你的任務,你還有什麼理由不去神國呢?”
“謝謝你今天的回答,作爲回禮,我會送你最後一程。”
安格爾此時依舊沒有失去禮節。
話畢,卡卓娜還沒有任何迴應,只覺得大腦一陣刺痛,下一秒她的雙眼便失去了往日神采。
永遠的沉眠在了去往神國的美好願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