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在一個教會孤兒院裡。
一個揹着畫具的金髮女子,突然擡起頭對着碧藍的天空,發起了呆。
直到裙襬被一個肉呼呼的小拳頭拽動時,女子纔回過神,笑眯眯的蹲下身,看向眼前不到五歲的小女孩:“芽伊,怎麼啦?”
“馮姐姐,齊格菲快撐不住了。”
糯糯的小奶音,以及忸怩的動作,還有帶着祈求的眼神,落到女子的眼裡,立刻笑開了花。
女子一把抱住芽伊,使勁蹭着芽伊柔嫩的臉蛋,好一會才放開她。
然後目光看向另一側,噴水池邊上做“金雞獨立”狀的齊格菲。
齊格菲和芽伊同歲,因爲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如今包子臉憋的通紅,眼眶中有盈盈水光在閃爍,一副委屈的模樣。不過,再委屈他也不能哭。院長爺爺說過,男孩子不能哭,更何況芽伊還在旁邊。
他今天好不容易想要擺出這個姿勢在芽伊麪前展現“男人氣概”,絕對不能出糗。
不過,或許是站立的時間太久,太陽又毒辣,他的臉上一片緋紅,汗蒸出來的熱氣上涌,齊格菲只覺得眼前一陣暈乎,黑光一閃,只聽“噗通”一聲,便落到了噴水池內,掀起一道水花。
半晌後,被判定中暑的齊格菲,委屈的被教會修女帶回了宿舍。
齊格菲一臉黯淡,不僅沒在芽伊麪前展現自己的男子氣概,還丟了人,他心中難受之情不停的翻涌。
教會修女以爲齊格菲是因爲沒有得到畫作而傷心,溫柔的安慰道:“這次沒有得到畫畫機會沒關係,我問過了,馮畫師下週還會來的。到時候,等你病好起來,再畫也不遲。”
齊格菲悶悶不樂的應了一聲。
另一邊,親了親芽伊的小臉蛋,然後將芽伊送走的金髮女子——馮畫師,突然感覺耳釘動了動。
“你……”
“先別說話。”馮打斷了耳邊的聲音,然後一個翻身,動作敏捷的跳到了噴水池中央的雕像上,這時才道:“說吧。”
耳釘傳來一陣調侃聲:“我親愛的老友米拉斐爾,我一直不知道,原來你對女裝也這麼有興趣?”
金髮女子正是“魔畫”米拉斐爾.馮,他聳了聳肩道:“沒辦法,這個教會只允許純潔無瑕的少女進來。再說,作爲一個畫師,從女性角度體驗藝術,也是很有意思的。”
“你的這種藝術,我可不懂。”嘟囔了一句,耳釘內再次傳來聲音:“我記得你的目標,不是殼內世界的心之國奧卡列格王室的三公主嗎?我這邊定位,發現你怎麼會去了聖依莎王國來?”
馮:“塔西婭身上的神秘之物,我在半天之前就已經得到了,不過我準備回去的時候,聽到聖依莎王國的一些傳聞,就來了。”
“一些傳聞?”
“還無法具體和你敘說,不過這裡整個王國都籠罩在一種奇異氣氛中,我感覺會在這裡遇到不得了的東西。”馮看了看身下的噴水池,這種奇異氣氛不會蔓延到水中,所以他才選擇站在噴水池中間的雕像裡說話。
“又是神秘之物?”耳釘裡傳來一陣驚呼,同時還伴隨着濃濃的嫉妒:“一個末法的偏遠世界,居然能誕生兩件神秘之物?”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神秘之物,需要一段時間去探察……畢竟神秘之物帶來的除了機遇,還有未可知的危險。”馮回憶起之前爲了從塔西婭身上得到「庫洛依德的感慨」,足足待了十五年的時間,就是爲了觀察塔西婭,避免有危險發生。
不過塔西婭身上的「庫洛依德的感慨」,是源自於她本人骨骼的一部分,所以花了很長時間觀察。如果這裡的神秘之物,是單獨存在的,那倒是不用停那麼長時間。
頓了頓,馮又道:“這件事以後有了準訊再和你說,雷克頓,你找我做什麼?”
突然,耳釘內一陣噼裡啪啦的聲響,似有爆炸聲和漏氣時的嘶嘶長音。
好一會兒,雷克頓才喘着氣,用一種悲傷的語氣道:“我的老友,我有一個極爲不幸的消息告訴你,我的實驗又失敗了。”
“自從你想要人工煉製出神秘之物後,你的鍊金實驗什麼時候成功過?”馮吐槽了一句:“而且,這與我有什麼關係。”
雷克頓:“你是我最親密的好友,居然無法與我感同身受,太讓我失望了……唉,如果我能得到奧多羅斯死亡派的黑化術,說不定就能接觸到神秘層面。”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下次我回去的時候,我會想辦法申請凱爾之書的使用權,幫你尋找黑化術的。”馮沒好氣的說完後,才道:“你找我,該不會就是爲了這件事吧?”
“當然不是。”得到馮的承諾後,雷克頓立刻喜笑顏開,說起了正事——
“我剛得到一個最新消息,根據監測,就在不久前,深淵世界的貧瘠之面,有一個魔神真靈隕落了。”雷克頓:“我知道你對魔神嫉惡如仇,且貧瘠之面還連接着南域巫師界,所以得到消息後,第一時間就來給你說了。”
雷克特說完之後,卻一直沒有得到馮的迴應。
“喂喂,你怎麼了?”
過了好一會,馮的聲音才傳了過來:“我知道了,剛纔我與凱爾之書的約定突然消散時,就有所感。”
“你和凱爾之書的約定?這個魔神真靈隕落,還與你有關?”雷克頓說完後,突然又反應過來:“也對,你對魔神那麼反感,會做這事也說得過去。”
雷克頓想起曾經偶然間在馮的書架裡看到了一本書。
名字好像叫做《位面徵荒錄》,是南域一個名爲霜月的巫師聯盟出品的刊物。這本書的扉頁,就有馮的畫作——末日天災,描述的是旭日大魔神降臨後的末世畫面。
馮對魔神的仇惡,是赤裸裸的。雷克頓猜測,或許這與馮早年的一些經歷有關,不過,能走到他們這一步的巫師,生命中總會落下一些雪,雪化了,除了本人外,誰也無法知曉。
馮不願意提及自己人生中的那場雪,雷克頓也謹守朋友間的尊重,未曾詢問過。
雷克頓:“好吧,既然是你與凱爾之書的約定,那麼如今看來,事情應該已定。”
“魔神陰影應當消失了。”馮淡淡道。
“也不知道你這麼做有什麼意義。”雷克頓嘀咕了一句:“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我就不說了,我準備繼續嘗試一下,說不定不用傳說中的黑化術也能成。不過我已經沒多少錢去租賃安全的神秘之物了,真是麻煩……等你回來了,記得先把得到的神秘之物借我研究幾天。”
“好。”
雷克頓的聲音逐漸消失,馮則擡起頭靜靜的看着天空,彷彿能看到不知多少空時距外的深淵世界。
“馮畫師,你怎麼爬到那上面去了?”過了許久後,一個年邁的老牧師走了過來。
馮的臉一紅,從噴水池中央的雕像上跳了下了:“呃,剛纔不小心將墨水弄到雕像上了,我上來擦一擦。”
“是嗎?”老牧師眼裡帶着懷疑,不過比起跳上雕像這件事,他對馮最懷疑的卻是另一件事。
就在兩小時前,這位自名馮的畫師,來到孤兒院說是要免費爲孩子們畫像,並且這一畫,就要持續大半年。
本來這是一件好事,但是聽之前的修女告訴他,馮在向她們打聽一件事。
“我之前聽修女告訴我,你在打聽聖選會?”
……
時間回到不久前,深淵,貧瘠之面。
樹影之下的封印大陸。
格瑞伍大概這輩子,永遠不會忘記這幅畫面。
那金色長髮的高大身影,靜靜的站在那株高大的瑩瑩綠樹下。
死寂沉沉的黑暗天空,震動翻覆的褐紅大地,以及平地而起的火龍捲,是這幅畫面的背景。
它深深鐫刻在格瑞伍的腦海裡。
不知過了多久,在格瑞伍還沉浸在對內心記憶進行粉飾的時候,一道聲音突然傳了出來。
“真是駁雜。”
不是店主的聲音,也不是出自波波塔。
這道聲音非常的特別,它並沒有進入空氣介質,而是像一道精神的波紋,直接傳入它的腦海中,明明格瑞伍不知道他說的是哪種語言,卻偏偏理解了話中意思。但它又與精神波紋截然不同,因爲它擁有聲音的質感——
雌雄莫辨,十分的清冷,如水滴落在光滑冰涼的瓷面。
格瑞伍光是聽到這道聲音,就感覺像是來到了冰天雪地之中。
是誰在說話?格瑞伍轉了轉頭,最後定格在了那道金髮身影上。
這裡沒有其他人,店主似乎昏迷過去了,波波塔也趴在沒有動彈,唯一能說話的,只有……他了。
作爲新晉的崇拜者,格瑞伍突然有些激動,畢竟之前魔神真靈詢問過他許多次,可他一直沒有說話,此時是他第一次說話!
對了,他剛纔說什麼呢……駁雜?什麼駁雜?
格瑞伍正疑惑的時候,就見金髮身影突然伸出手,由真靈之力構成的大樹上,慢慢傾瀉出道道光點。
像是螢火在紛飛,又像是漫天星辰如水而下。
最後,這些綠色的光點聚集在了金髮身影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