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無焰之主而言,能不能得到這個人類,其實並不重要。
就算這人類開啓了降物,不過是殘酷學者將意志降臨罷了。
而無焰之主就算直面殘酷學者,也不會落下風,甚至還可以藉此與殘酷學者談一些條件,謀獲一些利益。
至於波波塔以爲的“能打敗魔神的,只有另一個魔神”,這種論調,其實並不正確。
這也是波波塔對高端戰力的不瞭解。
魔神之間其實甚少內鬥,像先前深邃之主這種絕世大魔神,都會避免無端風波,更何況祂與殘酷學者都是大魔神。
所以,無焰之主並不在意這個人類會不會開啓降物。
原本祂還打算直接瞬移到安格爾身邊,在波波塔叫喊過後,反而還放慢了腳步。
給予安格爾充分的選擇時間。
另一邊,格瑞伍的表情原本像是一盆死水,死寂且無神,外界的一切都無法引起它的注意。可聽到波波塔的叫喊時,它的耳朵動了動。
使用降物?
似乎想到了什麼,格瑞伍的眼神豁然亮了起來。
如果殘酷學者降臨,那是不是意味着可以驅逐甚至殺死無焰之主的分身……哪怕格瑞伍非常厭惡波波塔,但正如波波塔所說,這是一條生路,甚至憑藉此路,有可能也讓奧路西亞大人的靈魂重歸於位!
想到這,格瑞伍也迫不及待的想要開口。
可就在格瑞伍張口的時候,它看向前面一動也不動的店主,卻突然猶豫了。
它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如果真的開啓降物能解決一切的問題,那爲何店主的表現看上去並不願意開啓?
格瑞伍的思維深度,自然不會像無焰之主那麼深刻,它沒有辦法一眼看出端倪。
但格瑞伍能看出,店主並不想要使用降物,甚至全身寫滿了拒絕。
難道說,開啓降物對於店主而言,也會存在某種危險?
格瑞伍想着之前店主奮不顧身的將它從烈焰之箭的覆蓋範圍內拉走;想着在朦朦朧朧間,店主給它灌下能延緩傷勢惡化的藥劑;想着店主笑眯眯的答應,會讓它參與體驗之旅……
格瑞伍猶豫了。
這大概是“熊孩子”格瑞伍,頭一次會考慮他人的感受。
又或者,在經歷了之前的跌幅起落後,格瑞伍也開始慢慢的成長起來。
……
格瑞伍雖然沒有開口,但那期冀的眼神,其實也已經說明了一切。
不過,不管是波波塔的殷切呼喚,亦或者格瑞伍的期冀眼神,都沒有讓安格爾有任何的動作,甚至安格爾直接低下了頭,他們也無法從安格爾的表情中,得到線索。
無焰之主倒是能看到安格爾的表情,不過,讓祂有點意外的是,這個人類其實並沒有露出任何表情。
異常的平靜。
換成其他時候,或許這個表情並沒有什麼含義,但在這個時候,他能保持如此毫無波瀾的神色,卻是有些異樣。
無論是那被肉身即將崩潰的人類,亦或者幼火惡魔,都將那“虛無”的希望放在了他的身上。甚至,無焰之主自己也在朝着他走過去。
在這種情況下,換做其他人或許會猶豫,會驚恐,甚至歇斯底里,乃至瘋魔!
可他卻偏偏平靜的,好像渾不在意周遭的一切。
無焰之主眼神微微一眯:不是好像,而是他真的不在意周遭的一切。
因爲,他似乎並沒有將注意力放在外界,而是閉着眼……在低聲嘀咕?
無焰之主挑了挑眉,空氣中細微的波動便傳入了祂的耳內。
“讚美……莎娃……”
一些模糊的詞語,落到了無焰之主的耳裡,不過很多都是不明意義組合起來的詞彙。
是類似魔神低語的嘀咕?似乎並不是,無焰之主沒有感受到任何的能量波動。
又或者是某種奇異的儀式?無焰之主知道某些超凡生命,會一些源自黑暗盡頭的儀式,這些儀式需要念冗長繁複的禱詞,或者說咒語。然後,藉着這些儀式,來達到某些目的。
不過,祂仔細端詳了一下,好像也不是類似的儀式。
因爲儀式需要遵循的規矩非常多,施法材料、施法地點、施法行爲、施法紋圖、祭品、獻文,以及儀式禮成,都有嚴謹的規格。就算可以簡略到某種儀式行爲,或者某一句禱詞,但這裡面一定會蘊含相應的能量循環。
而這個人類身上,沒有任何能量掀起的波瀾。
倒是有些像某些泛信徒,嘴裡空呼口號,但實際上什麼效果也沒有。
但這個人類的表情太過平靜,又絕非是那種沽名的泛信徒。
“有趣。”這個人類到目前爲止的表現,讓無焰之主的興味更甚,如果他沒有選擇開啓降物,倒是可以帶走他,研究一番。
無焰之主帶着這個念頭,繼續慢悠悠的朝着安格爾走去。
路程已過半,距離安格爾不過幾十米的距離。可安格爾依舊沒有任何動靜,這讓遠處看到這一幕的波波塔,眼裡帶着絕望。
格瑞伍也有些失望,不過之前它其實已經有所猜測,所以也僅只是失望。
沒有任何人相信,安格爾會在這時啓動降物。就連無焰之主都覺得,這個人類已經放棄了抵抗。
不過,變化就在無焰之主離安格爾還有最後一段距離時,發生了!
……
無焰之主與安格爾的距離,僅剩不到十米。
可就在這時,無焰之主忽然停了下來。
因爲之前一直癱倒在地的安格爾,此時正搖擺跌撞着,從地上撐了起來。
兩人距離的中線,穿過一道猛烈的風,帶來了濃郁刺鼻的硫磺氣息,也帶來了點點飄飛的火星。
這一幕,就像是一個定格的畫面。
漆黑且死寂的天空,褐紅的宛若鮮血的大地,咕嚕嚕冒着氣泡的地縫岩漿……是畫面的背景。
而無焰之主與安格爾,則各據一方,成爲了畫面的主角。
……
安格爾艱難的站了起來,他的四肢因爲之前被折斷,哪怕使用了救生之水,依舊沒有痊癒。所以,此時站起來後,看上去非常的怪異,就像是歪着脖子的牽線木偶。
無焰之主看着對面的人類,祂有點好奇,這個人類竭力站起來,打算做什麼?
就連波波塔和格瑞伍,此時也有些不明白,安格爾如此奮力的站起來是爲了什麼?
如果要使用降物的話,其實並不需要站起來,只要在內心虔誠呼喚殘酷學者的名諱即可。所以,安格爾打算做什麼?
波波塔心中甚至有種荒謬的念頭:該不會,安格爾打算親自和無焰之主對上吧?
波波塔搖搖頭,將這種荒謬甚至荒誕的念頭甩開。就安格爾的實力,要和無焰之主戰鬥?就像是嬰兒與成人的角力,不對,應該說是蚍蜉想要撼動世界之樹!
這根本不可能!差距太大了!
不過,波波塔這個念頭剛剛放下,就見安格爾一直埋着的頭,突然擡了起來。
一股凌厲的氣勢,像是一支利箭,從安格爾的眼神裡射了出來!
這是……戰意?!
波波塔愣住了,他以爲最荒謬的事情,居然真的發生了?難道說,安格爾真的打算挑戰無焰之主?
波波塔站在旁觀者的角度,覺得這件事極其荒誕,但他卻沒有看到,與安格爾形成對峙的另一個主角——無焰之主,表情突然從之前的輕鬆,慢慢變回了冷靜。
波波塔並無直接感受,所以他並不知道,安格爾突然睜開眼時的那股凌厲氣勢,帶着一股前所未有銳利,哪怕是無焰之主,都隱隱感覺到皮膚刺痛。
這是之前無焰之主與波波塔戰鬥時,都未曾感覺過的。
無焰之主隱隱覺得這個人類,變得古怪起來。而所有古怪的事物,都是不可預料的變量,無焰之主不會小看任何的“未知”,這也是祂能成爲大魔神的一個主要原因。
無焰之主手指輕輕一彈,一道無焰之火就這麼繚繞在了指尖。
這道無焰之火,足以將對面的人類徹底的包圍,而一旦對方被此火侵入,想要他死,亦或者想要他生,便是無焰之主的一念之間。
這也是無焰之主在他方世界,對一些信徒的制約手段。
可以說,無焰之火,既是一種蝕骨之咒,也算是無焰之主的真名印記!
無焰之火對準了對面的人類。
空氣中的溫度,突然飆升。
一股強烈的危機,從天而降,不僅僅籠罩在安格爾的身上,甚至格瑞伍以及波波塔都感覺到那種危險的律動。
“安格爾,你如果真的打算和祂對上,那就不要猶豫,立刻使用降物!那是唯一的機會!”波波塔帶着焦迫的聲音大喊道!
格瑞伍也終於開口:“店主,你…要想清楚。”
安格爾依舊沒有回答,不過,就在這時,他的背上突然閃耀出一道明亮的綠紋,並且這道綠紋迎風而長!
無焰之主見到那綠紋的瞬間,心中的怪異之感也升到了最頂端,祂毫不猶豫的釋放出了無焰之火!
可就在釋放的那一瞬間,無焰之主突然頓住了。
因爲,一雙充滿冷意的眼眸,突然從遙遠的地方,穿越了時空界限,直直的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