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館主的一舉一動,都被在場所有的人注視着。
所以,夜館主看向安格爾時的那一頓,也被他們收入了眼底。
“蒙奇閣下,看來安格爾之前所說的話,果然有隱瞞。他和這個夜館主,絕對還有隱藏的事情沒說。”說話的是一位來自重力森林的巫師,他在注意到之前那一幕後,立刻道。
聽到這番話後,麗薇塔冷笑一聲:“你怎麼說的好像我們所有的消息,都要靠安格爾才能得到?”
“要知道安格爾只是一個學徒,而你、我,乃至浮冰上的所有人,都比安格爾要強。”
麗薇塔的話,說的讓衆人汗顏,不過仔細想想,的確,奧路西亞來到拉蘇德蘭實在太突兀了,誰也沒想到它會出現在這,導致他們在情報偵測上,還不如一個安格爾。
如今全靠安格爾得到的消息,反過來還怪別人隱瞞。
想到說話的是來自重力巫師的,衆人心中已經知曉他們的意圖,無外乎就是想在蒙奇閣下面前挑撥離間罷了。
一時間,他們看向重力森林的人,眼神都帶着鄙夷。
“安格爾所說的消息,都是對我們有用的。而一些與此無關的消息,他說不說,又有什麼關係?”坎特淡淡道。他其實也有些驚訝,夜館主爲何看到安格爾時會頓一下,但這不過是安格爾與夜館主之間的關係,與現下並無太大影響。
坎特話是這麼說,但眼角卻瞟向一旁的桑德斯。之前桑德斯和安格爾在一層待了不少的時間,想來桑德斯應該知道安格爾與夜館主之間的事。
桑德斯卻是沒有做任何迴應,只是勾了勾嘴角:“安格爾就在不遠處,如果好奇他有什麼沒說,不如自己上前去問?”
蒙奇看了看桑德斯,又看了看周圍其他人的表情,尤其是暗中盯了一眼涅柔斯,這才淡淡道:“坎特說的沒錯,此事與現下無關,我們現在只需要靜觀其變。”
蒙奇這邊的談話,安格爾沒有聽到,但法夫納卻藉着微風聽得一清二楚。
法夫納臉上帶着一絲諷刺的表情,思索了片刻,召來一陣輕風低語,在安格爾耳畔徘徊。之前人類的那番談話,卻是全入了安格爾的耳。
安格爾聽完後,卻也沒想到,之前夜館主一個微不足道的停頓,就引起巫師們的討論。
“我就是請夜館主幫了一個忙,要說有其他聯繫……”安格爾搖搖頭,他的層次和夜館主差了不知多少裡,怎麼可能會有其他聯繫。而且,該說的他上次也說了,就連夜館主與馮的關係,也說了出來。
唯一沒說的,只有馮與奧德克拉斯的關係,以及馮對夜館主的影響。
所以,之前夜館主的那一頓,安格爾其實也覺得挺好奇的。
安格爾倒是沒有往深層裡想,他私以爲,或許,夜館主的意思其實很簡白,看到自己頓了頓,也許只是有些驚訝,在拉蘇德蘭如此危險艱難的處境下,自己居然還沒死?
不管人類亦或者惡魔,如何猜測。真正的答案,也只有夜館主能給出來。
而如今,夜館主卻並沒有將注意力放在安格爾身上,而是與身側的奧路西亞對視着。
似乎有一種無形的訊號,在夜與奧路西亞的雙眼中來回。
半晌後,奧路西亞輕輕頷首,似乎達成了某種協議,夜館主慢慢的低下頭,不再理會它。但與此同時,夜館主頭髮上的那一撮極其亮眼的紫色源火,卻這麼憑空飄落了下來,悠悠盪盪,最後落到了奧路西亞的手上。
科莫多見到這一幕,雙眼瞪得滾圓,目眥欲裂,似乎完全不敢相信這一幕。它的雙手顫抖着,可見其內心的不平靜,可面對着夜館主,它卻不敢輕易上前。
遠處的蒙奇,此時臉色也有些不好看。從之前奧路西亞和夜館主的眼神互動以及後來源火飄下,足以見得他們之間是有某種聯繫的,蒙奇原本還想着等夜館主離開後,想辦法將奧路西亞獵捕到,到時候不僅可以得到奧路西亞,也能得到源火。
可若是夜館主與奧路西亞有私交,他對奧路西亞動手,夜館主是否會不滿?
亦或者,如今夜館主已經對人類生出了偏見?
蒙奇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多謝夜館主。”奧路西亞得到紫色源火後,用極富韻律節奏的惡魔語對夜館主道謝。
“之前說好的事,我已踐諾。此後,你的得失,都與我無任何關係。”
對於安格爾而言,夜說話時的語調和之前很相似,低沉冷淡;但好像又有一些不一樣,便是多了一分威嚴,彷彿它說的每一句話,都遵循着某種法則的脈絡,是天命之所定。
所有聽到夜之言語的生靈,這一刻內心深處都升起了想要跪伏的心理。
哪怕是人類巫師,都生出這種感覺。
“火之君主的威嚴。”法夫納輕聲道:“其言,即是法令。”
夜館主說了這句話後,便不再言語。但這番話,卻讓科莫多和蒙奇,以及所有覬覦源火的生靈,這一刻都放下了忐忑的心情。
夜館主的意思已然很明顯,它與奧路西亞劃了一條界限,此後之事,無論源火是否得失,都與它不再有關係!
這意味着,科莫多對源火還有機會!蒙奇的計劃,也不會因爲夜館主阻攔而取消!
衆人的心思再次活絡起來。
只不過,他們現在卻還不敢上前,畢竟奧路西亞還在夜館主的身邊,現在就動手,就算夜館主不在乎奧路西亞的死活與得失,但這種行爲卻是對夜館主的冒犯。
任何一個冒犯惡魔領主的生靈,下場都不會好過。
奧路西亞也明白其他人的想法,它知道,現在是它唯一的機會了。若是等夜館主徹底離開了畫,到時候它將同時面對科莫多以及人類諸衆,又要保全源火,又要保全自身,非常的難。
想到這,奧路西亞的眼神一閃,內心已有決斷。
只見奧路西亞將左右手各自捻着的源火,慢慢的相互靠近,隨着白色源火與紫色源火的接近,某種奇異的變化正在暗地裡發生。
“奧路西亞大人,你打算現在就開啓眷火遺物?”坦丁見到奧路西亞的動作,眼神裡中帶着詫異。
“我必須知道路在哪裡。”奧路西亞淡淡道。
“可是,大人你融合了眷火遺物,一旦用源火開啓它,到時候你將徹底的……”不設防。
坦丁的未盡之言,奧路西亞自然明白。當它用源火開啓眷火遺物,到時候所有的思維念想都會淪入潛藏在眷火遺物中的舊日時光,其他事情卻是無暇他顧。
到時候,別說是蒙奇和科莫多,就算是一個普通的掌火小惡魔,都無法抵擋。
奧路西亞:“我知道,不過現在是我最好的機會。”
坦丁蹙眉:“之前妮託緹普和伊亞達塞的相助,已經說明了一件事,加拉爾領主或許已經趕來。不如等到加拉爾領主到來後,再行融合?”
奧路西亞眼眸低垂:“它來以後,或許比起現在的情況更糟。”
奧路西亞很清楚,別看無焰之主並沒有阻攔過自己,但站在無焰之主的立場上,絕對不會願意自己去尋找另一條路。
“可是……”
“不用擔心,到時候我會留下一絲意念,一旦有危險,會解封真靈與真名。”
坦丁嘆息一聲:“好吧,希望大人能儘快的甦醒。”
奧路西亞點點頭,沒有再說話。想要從舊日時光裡甦醒,只有一種可能,便是在那迷失的世界裡,尋找到失落之城阿斯迦德的通路。
而這,本身也是奧路西亞的目的。
可什麼時候能找到,奧路西亞也沒有譜,只能看它運氣好不好了。
至於說眼前的危機,奧路西亞倒是有一定的信心,開啓真靈和真名後,應該能撐一段時間。到時候就算加拉爾領主到來,木已成舟,也無法阻攔了。
想到這,奧路西亞的動作更快了。
當兩道源火慢慢交纏在一起的時候,奧路西亞的眉心閃爍出一道光輝,似乎是一個印記。
但這個印記在場沒有任何人認識。
不過,曾經去過安息地的巫師,包括絲奈法、桑德斯等人……此時卻是隱隱感覺到一種熟悉感,彷彿那個印記並非存在於當下,而是存在於時間長河的上游,被歷史所掩埋的舊日時光。
“這是在做什麼,是在融合源火?要阻止它嗎?”有巫師詢問道。
沒有人回答,因爲就算說阻止,也沒有人敢在這時候上前。
科莫多此時也沒有動,因爲它很清楚,源火絕對不是那麼容易就被消耗的。等待夜館主離開後,再行爭奪,也不遲。
塔頂處,一陣光輝閃爍。
奧路西亞突然懸浮了起來,糾纏在一起的紫白源火在它身周繚繞,隨着源火的環繞,奧路西亞眉心的那枚古怪印記,發散出一陣奇異的波動。
奧路西亞隨着那陣波動,慢慢的閉上了眼。
奧路西亞就這麼閉着眼漂浮在半空中,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般,表情安詳。
上半身已經完全探出漩渦的夜,也注意到奧路西亞的選擇,並沒有任何的意外,只是在面鎧之下,輕輕嘆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