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龍寺的圍牆外十數丈遠,有一座外觀九層內實有十七層的高塔:
泰感動、郝陰功、吳開心、白高興四人,還有葉神油,就在第七層塔內,居高臨下,觀察寺裡王小石等的一舉一動。
他們先看見溫柔“賞”了王小石一記耳光。
他們爲之吃了一驚:
他們猜估不出理由。
他們只能看得到,卻聽不到對方正在說什麼。
——除了那記耳光。
響亮而清脆的耳光。
他們吃驚的理由是:
——溫柔竟能打得着王小石?!
如此說來,溫柔的武功豈非比王小石更高?
如是,那麼,先行對付溫柔的提案,就必須取消了。
可是他們驚中可也有喜:
——因爲如果不是溫柔的武功太高、出手太快,那麼,剩下的原由只有一個:
王小石很注重溫柔。
——注重得使他任由溫柔摑打。
如是,那麼先行挾持溫柔,就是個再明智不過的選擇了。
所以他們都緊密地觀察寺院裡的動靜。
緊接着,驟變遽然來!
“雪人”偷襲溫柔。
方恨少扯走溫柔。
何小河、樑阿牛突現身攻向二“雪人”。
蓮池中的白衣公子突現偷襲樑、何。
王小石截擊白蓮花般的公子。
院裡忽有一纖小之人影卻以凌厲的劍氣攻向王小石。
王小石接下了那一道“氣劍”——
——中斷——
因爲突然間,一物飛打而至,直從寺院,衝破圍牆,打上七層塔來,迎面向吳開心打到。
這下突如其來。
吳開心反應算快,大叫一聲,仰首跌身,呼的一聲,那物險險自他面門掠了過去,擦傷了他的鼻頭,卻打向他背後的郝陰功。
郝陰功百忙中一掌拍去,與那物抵個正着,啪的一聲,那物碎裂成數十塊,疾迸噴射向泰感動和白高興,還有葉神油。
郝陰功雖然一掌擋開來物,但只覺右掌像給斬了一劍一樣的痛。
痛得他忙細看自己的手還在不在:
他以爲是已給人一劍斫了下來。
他不好過,他的同黨也不好過。
碎片很多,有大的,也有小的。
大塊的射向白高興。
白高興比較幸運。
他乍見吳開心閃躲,已有警惕;再見郝陰功遇險,更生防禦。
故而,白高興及時雙手一拍,夾住了數大塊碎片。
一塊也沒有遺漏。
那是磚石。
——他馬上就感覺得出來了。
沒有人能比他更清晰地感覺到:
因爲他不但挾住了磚石,而且這幾塊磚石碎片還全嵌入他手掌裡。
泰感動的情形也決不比他好。
磚石的碎片多飛向他。
他因見郝陰功、吳開心先後失利,所以已早一步拔出他的兵器。
他的武器是刀。
一把柔刀。
——刀形就像竹葉。
他的刀有個名字,在武林中也很響亮:
——竺柔刀。
他的刀柔、而且軟,所以特別快。
他在霎時間出了十三刀。
十三刀刀刀不落空。
刀刀都命中。
每一刀都斫下一塊磚石碎片。
可是,碎磚不止十三片。
總共十五片。
有兩片他仍不及斫落。
那兩塊未給斫落的碎片在那裡?
——就嵌入他的身上。
左臂和右腿。
——磚石打入肉中,要比中箭還疼。
他一生中也曾揣想過:中刀、着箭、吃了一劍的痛楚——但卻從未想過有天居然要吃磚石的苦!
這一塊小小的磚頭,一下子,擦破了吳開心的鼻端,震痛了郝陰功的右腕,嵌入了白高興的雙掌,切入了泰感動的肌裡。
那一塊平凡至極的磚石,一下子,竟在他們的生命裡如此親切,仿似在生死契闊間打了個親切得痛入心脾的招呼,好讓四人一生一世都忘不了這塊與他們有肌膚之親的磚頭!
——那是塊什麼樣的磚頭?!
他們幾乎都不約而同地記起了一件事:
一個人!
——那磚頭碎片不止打向他們四人,還有一個人:
葉神油!
所以他們也不約而同地望向葉雲滅!
葉神油負手站在那兒。
氣勢很盛。
樣子也很火爆。
但卻很定。
——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在他身上。
迸濺向他的磚石,有大有小,至少十來片,去了哪兒?怎麼直如石沉大海?
葉神油啞聲道:“就憑你們,要對付王小石,還差遠了呢!”
他雙手一垂,誇拉拉連響,碎磚都自他袖子裡全落到地上。
——不知何時,那十八塊碎磚全給他雙袖收下了。
一塊不剩。
“他知道我們在這兒。”葉神油望着窗外,透露着十分殺氣兩分不甘地說,“他用他的石頭說了話,也對我們做了警告。”
這時,六龍寺那兒,打鬥也告一段落,王小石正與方應看對話。
然而,王小石無疑也向他們發了話。
他的話是用一塊磚頭來說。
他就是借雷媚那一記“劍氣”,以“移花接木神功”轉擊於磚牆上,直飛過來,以一磚連打五人。
——就只葉神油並未掛彩。
全皆傷。
當時,王小石卻正在對敵中。
——而且還大敵當前,強仇寰伺。
他卻仍然說出了他的話,對遠在明孝塔的“窺視者”做出了警告,在大家都以爲他最兇險的時候,他居然還有餘裕去打擊更遠的敵人!
郝陰功、白高興、吳開心、泰感動這時才曉得心頭沉重:
——他們這時才明白過來王小石是一個多麼可怕的敵人。
所以他們只好忍受。
忍受葉神油的冷笑。
——冷笑通常不是真笑,而是諷刺、輕蔑或瞧不起。
就算是笑,也只是嘲笑。
葉神油當然嘲笑得起他們。
可是,他們四人大概誰也沒注意到:
葉神油的右腰衣衫破了一處。
——那是一道寸來長的口子,翻掀出來的部位,還帶點血。
沾着一點點的血。
葉神油仍負手望着窗外,指拳捏得“特登啪啦”地響。
他仍俯視着寺院裡的一動一靜。
他在忍痛?還是在忍耐?有隱憂?抑或有所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