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殿內,衆人落座。
楚禎和李清照、林黛玉坐一個席,三人席。
但李清照卻臉色古怪,站在那看了半晌,才說:“我竟沒注意到唐朝還未曾有椅子……”
林黛玉掩嘴笑着,問她:“清姐姐能否跪坐?若是不能,身爲神仙妻子,大可叫人搬來一個蒲團~”
只有熟人在時,林妹妹就活潑許多。
李清照不理會她打趣自己的話,奇怪問她:“你什麼時候跪坐過?”
“姐姐忘了,我常去櫳翠庵,坐在蒲團上與妙玉喝茶。”
林妹妹笑着說出這話,讓楚禎莫名有些心虛。
他也去過櫳翠庵找妙玉喝茶,上回還在庵裡抱住了她。
“要我去找矮凳來不?”
楚禎轉移話題問她們,受他的影響,長安內也逐漸開始有了椅子。
“郎君好意奴家心領,既來唐朝,跪坐也未嘗不可。”
李清照拒絕了,看着那邊長孫氏怎麼跪坐下來後,也嘗試着坐下。
黛玉有樣學樣,拉着楚禎坐下來。
一左一右,二人坐他身旁。
“林妹妹可習慣?”
楚禎低聲問黛玉。
“嗯,楚哥哥別擔心我,只管跟他們聊。”
黛玉輕應了一聲。
若是按大順朝的禮教,男女賓客是要分開坐的,中間用屏風隔開,但正所謂入鄉隨俗,她也不理會這些。
再者,一桌坐三人,黛玉離楚禎很近,近乎是肩並肩,伸手就能觸碰到他大腿,甚至可以跟旁邊的清姐姐說悄悄話。
她的左邊也沒人,宴席位置極好。
楚禎握了下她小手,又跟李清照說了些話。
衆人都落座後,坐在楚禎對面的李世民笑道:“今日有兩件喜事,一是楚先生帶着二位妻子來了,二是大唐打了一場勝仗!”
在座衆人無不面露喜色。
李世民笑道:“楚先生二位妻子,一位來自宋朝,一位來自順朝,皆是唐以後的朝代。”
房玄齡,杜如晦,長孫無忌,裴寂等人無不爲之側目。
除開楚先生外,他們又見到了另兩位來自後世之人!
宋朝,順朝?
李清照和林黛玉站起身,朝衆人行了一禮,簡略介紹自己,才坐下。
李世民吩咐他們:“你們在後世也有名聲,比如,敬德你被後世百姓貼在門上,當了門神!你們且站出來,讓楚先生的二位妻子認識下。”
尉遲敬德魁梧的身軀爲之一震,頗有些下巴都驚掉:“我當了門神?!”
李清照掩脣笑了下,方纔看向尉遲恭說道:“尉遲將軍與秦將軍皆是唐朝赫赫有名的將領,且忠心耿耿,爲太宗……爲太子殿下宿衛,百姓聽聞二位將軍之威名,纔將二位畫像貼在門上,以求平安。”
尉遲恭這才轉驚爲喜,看向秦瓊,兩人對視一眼,一起站起身,朝楚禎這邊拱手,並給楚先生的二位妻子報上自己名字。
黛玉不知如何迴應,只能跟清姐姐學,朝二人微微點頭,說一聲見過二位將軍。
其餘人也紛紛站起身,報上自己名字,讓楚先生的二位妻子認識下自己,順道聽一聽自己在後世有沒有類似門神的大名。
“房謀杜斷?”
房玄齡聽到這話後,倒是不意外,只哈哈一笑。
李清照對他恭敬說道:“房公所修《晉書》,妾身亦曾拜讀過……”
一番恭維,讓房玄齡喜上眉梢,轉頭對李世民道:“殿下,這晉書既是臣在不久後所修,在後世又頗有名聲,不如直接讓給臣來修吧!”
杜如晦瞪他一眼,知道他是爲何搶先:
皆因按照史書,他本該在幾年後病逝,但如今有楚先生傳下的醫書,他未必會病死。
到那時,誰修《晉書》還不好說!
才介紹了一半,宮殿外就有人喊:
“聖上御駕!”
殿內衆人連忙起身,由李世民和長孫氏領頭,出到殿門外去迎接李淵大駕。
黛玉看過來,見楚大爺神情淡定,右手邊的清姐姐也看向她。
李清照悄悄說道:“咱們這樣會不會被治罪?”
“咱們又不是大唐人!”楚禎悄悄回她,臉上帶着一抹笑意。
“換做是在大順朝,咱們不用出去,可這些人需得在東宮門外等候皇帝架到。”
黛玉也悄悄說。
楚禎哭笑不得,擰了下林妹妹的香腮,又握了下李清照的手。
殿內還有宮女,李清照忙推開他的手,嗔道:“郎君正經些!唐高祖要來了。”
黛玉噗嗤一聲笑,忙又用小手掩住嘴脣,很快止住笑意,等着唐高祖架到。
一會兒後。
身穿紅黑兩色圓領袍的李淵走進來,目光先看到楚禎,接着落到李清照和林黛玉身上,隱約可見其爲二人的樣貌而露出驚豔神色。
楚禎知道,李淵自從玄武門後,就整日在太極宮跟妃子們喝酒作樂,除開女色,也沒點正事可幹了。
“陛下。”
楚禎打了個招呼,李淵方纔回過神,嘆道:“又是半年未見,先生風采依舊,而朕卻一年比一年老了。”
李世民道:“父皇還年輕!”
李淵沒回他話,帶着兩個妃子前往主位坐下。
聊了幾句,李淵知道了楚禎的兩個妻子來歷,都來自唐滅亡後的朝代。
“朕的大唐是怎麼滅亡的?”
李淵忍不住問李清照:“被宋朝開國皇帝,那什麼宋太祖給滅掉了?”
可憐他才把大唐建立起來,才過了十年,就遭遇了玄武門之變,這倒也罷了,傳位老二,大唐還是姓李。
可這宋太祖……
李清照看了一眼楚禎,見他沒有阻止,纔開口對李淵說:“唐玄宗時,爆發了安史之亂,盛唐由此轉衰,藩鎮割據,黃巢之亂,歷經五代十國,天下動亂百年之久,纔有我大宋太祖皇帝……黃袍加身,結束唐末以來的亂世局面!”
黛玉咬着嘴脣在笑。
她聽得出來,清姐姐本想誇一誇宋太祖的,奈何顧慮到種種原因,才說出宋太祖是黃袍加身奪得天下。
不過,在座的大唐君臣也聽不出和黃袍加身是何意。
他們一個個都在沉默,好一會後,李淵才問:“朕的大唐享有國祚幾年?”
“約三百年。”
李清照回答他。
她再看了一眼楚禎,慶幸自己沒提武周的事,否則李淵和李世民等人還不知道要如何吃驚。
武士彠的女兒居然當了皇帝?!
“三百年……?”
李淵沉吟片刻,又問:“使得大唐由盛轉衰的安史之亂……是誰在作亂?又是因何作亂?”
熟讀史書的李清照自然知道是誰,可安祿山、史思明還在一百多年後,說出來又如何?
再者,回答了這問題又有別的問題,沒完沒了。
李清照於是推脫道:“妾身雖知安史之亂,卻不知其因,陛下還是問妾身的夫君吧。”
李淵把目光看過來。
其餘人也想聽聽後世的事。
楚禎也不想說太多,就簡短的說道:“安史之亂我不瞭解,但所有的王朝滅亡的根源都是因爲土地兼併,天下財富聚集在權貴手中,百姓活不下去就起兵推翻王朝,建立新秩序。”
在座衆人有不少露出吃驚的神色。
李世民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天下興亡皆在於此!”
房玄齡恭維道:“太子殿下能說出此言,實乃大唐百姓之福!”
衆人紛紛跟着拍李世民馬屁,並說出自己見解。
李淵反倒沒什麼人關心。
世態炎涼啊。
見父親臉色不太好,李世民趕忙幫他問:“敢問先生,要如何遏制土地兼併?”
李淵黑着臉道:“這你還想不出來?使土地不得買賣,均分田地,如魏國實行三長制,班祿制,這些都是辦法!”
李世民笑着看向楚先生。
楚禎說道:“很遺憾,任何方法都無法遏制土地兼併,財富始終會流向更富有的人,百姓也無法與權貴競爭,土地兼併的過程,就好比大唐與王世充,竇建德等人的爭鬥,贏家獲得全部土地!”
李淵啞口無言。
楚禎笑道:“想要解決這問題,只有解放生產力。這個我已經跟二郎說過了,陛下想聽,以後再單獨詢問二郎。”
“只有這什麼解放生產力的辦法?”
李淵再問。
“至少後世人只想出了這一個辦法!”
“唉,罷了,朕也無心再做政事。”
李淵喟然長嘆,朝李世民道:“先生所說的學問,朕已然沒有精力去完成,這大唐的天下,還得靠二郎你去維繫!”
李世民趕忙起身,朝父皇一拜:“兒臣定不負父皇所託!”
李淵揮揮手,“起來罷,先生還在這,別擾了先生興致。”
李世民再一拜,方纔起身入座,朝楚禎投來一個感激的眼神。
楚禎這次到來,又避免了一次父子爭端:
按照約定,大唐打敗突厥後,李淵要讓位給李世民,眼下楚禎在此,李淵是借坡下驢,將皇位主動讓給李世民,留自己一個臉面。
楚禎也不知道是剛纔殿門前衆臣的議論傳到李淵耳中,還是李淵早有決定。
但不管如何,頡利可汗被押到長安,完成獻俘儀式後,李淵都將傳位給李世民。
後世史書,大約會把大唐滅突厥的功勞,分一些給李淵。
畢竟他還是皇帝。
……
宴會開始。
酒過三巡後,李淵才問起了頡利可汗的事,知道他被擒獲,反倒沒多大高興,只點了點頭,誇一句太子做的好。
接着,李淵又問起了宋朝的事,從宋太祖如何起兵,到如今宋遼金三國並立,知道即將發生的靖康之難後,忍不住笑道:“趙宋皇帝遠不如我家二郎!”
李清照沒回他的話。
她也推崇唐太宗,但宋朝纔是她自家,自然不能在外人面前貶低大宋!
幸好值得安慰的是,大宋結束的是唐末以來的亂世,都是李唐惹下的禍……
“宋以後是順?”
長孫氏看向林黛玉,好奇的問。
黛玉輕搖頭:“宋、金都被元朝所滅,元朝乃北方蒙古人建立……”
大唐開國君臣,都在仔細聽這位小姑娘的講述。
得知元朝橫跨萬里之遠,李淵等人忍不住驚歎。
得知明太祖以布衣之身,驅逐韃虜,恢復華夏後,又忍不住擊掌叫好,連喝三杯酒以示慶賀。
楚禎臉色怪異。
嚴格說來,在座的人中有不少鮮卑人,或者鮮卑血統,如長孫無忌兄妹,但他們也都爲朱元璋趕走蒙元而振奮。
可見,鮮卑人在這時已大半融入到華夏中,以華夏正統自居。
黛玉說完順太祖就停下來。
楚禎敢肯定,這是林妹妹第一次在如此多的男人面前侃侃而談,幸好殿內衆人都安靜的聽她講話,否則林妹妹細柔的嗓音還傳不了那麼遠。
杜如晦環顧一圈,開口道:“自宋開始,華夏就一直受到北方夷狄威脅,不知順朝以後又是如何?”
他看向楚禎。
其實這話說錯了,從秦朝建長城,漢朝北擊匈奴就可以看出,北方遊牧民族一直都是華夏的心腹大患。
杜如晦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爲大唐纔剛剛打敗突厥,俘虜頡利可汗,大唐將會有數十年的太平日子。
“順朝以後,就換了版本。”
楚禎笑道:“火藥發展到毀天滅地的境界,馬匹不再上戰場,遊牧民族自然也就只會唱歌跳舞!”
大唐君臣都從電臺傳回的電報,瞭解到大炮與槍支在戰場上的應用,但還是想不出火藥是怎麼毀天滅地的。
李世民趁機道:“先生在大明朝教授了幾堂課,不如也在長安給我們也授課幾次,讓我們這些以前只知道打仗的人,也知曉下後世的世界變成何等模樣!”
“先生還教授過學生?”
房玄齡等人紛紛看來,面露喜色。
見他們都期待的看着,楚禎只好說道:“講課也不是不行,等找個時間再安排吧!”
“多謝先生!”
李世民先笑着道謝,衆人再次表示期待。
宴會繼續。
李清照不敢在外人面前多喝酒,只喝了幾杯,黛玉則是隻喝一小杯。
有李淵在,這次的宴會人人都不盡興。
乾脆早些結束。
“二郎!”
李淵開口道:“等頡利被押來長安,朕就讓位於伱,將來由你治理天下,務必要發展生產力,避免安史、黃巢之亂!”
活學活用生產力。
“父親,兒臣還年輕,不足以繼承帝位!”
李世民忙推辭。
李淵卻懶得再說,流程他都懂,當年他就是這樣從隋朝那接來的帝位。
如今輪到他來禪位了。
楚禎笑道:“趕早不如趕巧,陛下既有心傳位,不如就在頡利到長安後第二日,正式傳位給太子,正好我來參觀陛下的禪位之禮。”
李淵神情複雜,最終也無奈答應下來:“既是先生也來觀禮,那禪讓禮就定在頡利入京後第二日!”
除開李世民,衆臣都拜倒:“陛下聖明!”
李世民則是再推辭。
非得三辭三讓後,才能答應繼承李淵給他的帝位。
宴會結束後,李清照跟楚禎和林妹妹笑說:“若是按周禮,還需得太子躲入山裡,皇上派人去找,纔算是三辭三讓!”
楚禎哈哈一笑,與她們回了自己在唐朝的府邸。
明天遊玩一日,回海城,下次來時再觀看禪讓禮。
哦對了,還有頡利可汗的胡風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