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觀園過完大年初二,楚禎就先回了海城,等元宵節再去。
從初一到元宵,寧榮兩府和大觀園內,到處都是走親戚,太太小姐們圍棋抹牌,吃宴聽戲,賈璉等男人則是出外交遊,也是每日喝酒。
楚禎回到家裡,在第二天九點時,召喚了他們來。
李清照第一個到。
“郎君與林妹妹過年了?”她走過來,高挑的身子站在他面前,笑盈盈問。
臉頰上似乎有幾分羞澀。
“對,從二十六到初二,還沒過元宵。”
楚禎摟住李清照纖柔腰肢,抱起她,讓她雙腳懸空,帶着她坐到了沙發上。
李清照連忙掙扎,嗔道:“待會有人來呢!”
就算林妹妹也和他如此了,可還有洪武帝三人也會來。
楚禎與她坐着,握住她柔軟玉手。
“郎君。”
李清照側着頭含羞看他:“大觀園冬季冷不冷?”
“還好,我給林妹妹她們買了電熱毯。”
“郎君真照顧妹妹,郎君你呢?”
“我?我不怕冷!”
“果真如此?郎君…有沒有要暖牀丫頭?”
“……”
楚禎轉頭看向她,李清照用團扇遮住臉蛋,“上回…楚郎抱妾時,郎情爲妾動……”
她羞得遮遮掩掩。
楚禎竟聽懂了!
並想明白了爲何晴雯主動要來給他暖牀,那封李清照給林妹妹的信是關鍵!
郎情爲妾動。
這詞真好。
“清姐姐~”
林黛玉來到,依舊身穿着冬季的衣物,見到二人在一起後,倒也沒說什麼醋意的話。
李清照起身迎她,又拉着林妹妹上四樓,去幫她換衣裳。
她們剛走,樓下就有喊聲傳來:
“楚史官可在家?”
是靖難中的朱棣!
“上來吧。”
楚禎朝樓下喊了一聲,招呼他上來。
很快,朱棣順着樓梯快步上來,這一次他沒有再穿着鎧甲,只穿着隨意的一件衣裳,見到他後作揖禮。
他臉上倒是風塵僕僕的模樣,應該是正在趕路。
“不必太多禮節,坐。”
“我如今是坐立難安!”
經過上次北平府起兵之事,朱棣與楚史官關係近了不少,再次上到二樓後,他徑直來到地圖前,仔細觀看起來。
楚禎啞然失笑剛想說話,朱國瑞也走上樓了,他見到朱棣站地圖前,神情一下子沉下來,走到了朱棣身旁,開口問:
“你的兵馬走到哪個地方?”
朱棣嚇了一跳。
這聲音他不熟悉,但說話的語氣卻讓他陡然一驚,實在太像了!
李世民也上樓了,也看着地圖。
不一會,李清照和林黛玉下樓,爲他們端來了茶水和水果,都落座後,楚禎才先問李世民:
“剛纔我見你看着太原那邊,是突厥南下了?”
“未曾有消息傳回,我是把電臺送往了各地。”
李世民解釋道。
楚禎點了點頭,見其餘人都沒什麼說的,就笑問朱棣道:“自上次我離開後,如今燕王的北平府情形如何了?”
朱棣看了下四周,見朱國瑞在慢悠悠喝茶,李世民吃着一些荔枝,對面兩位小姐挨着坐一起,手中拿着書看,似乎是明史。
“史官上次離開已是一個月前,這兒好像只過去了不久?”
“對!距離你第一次來,也只過去了幾天。”
“……原來如此。”
解了心中疑惑後,朱棣才緩緩開口:“史官離開後第二天,我領軍回北平……”
“先別說這些個。”
“朱國瑞”打斷他,吩咐說道:“你先從楚禎上次跟你去北平府講起,講講伱是怎麼在北平府謀反的!”
謀反這話可不太好聽。
李世民都被餘波震到了!
朱棣斜眼瞥他一下,坐在位置上,冷哼道:“我舉兵靖難後,召集北平府將士、官吏、民衆,告訴了他們事情緣由,張榜佈告:我皇考起布衣,提三尺劍,東征西討,肇造帝業,豈能被朝中奸臣壞了江山?
將士百姓聽了後,都說我此舉乃是舉天理人心之正,上天與祖宗都會保佑燕王!”
說完,朱棣再對朱國瑞強調:“我此舉乃是爲國靖難,非是造反謀逆!”
“……”
“……”
楚禎差點憋不住笑出聲,李清照三人也努力維持住表情。
朱國瑞表情淡然:“你皇考只想提劍宰了你們這些不肖子孫!”
朱棣沉默一會,問:“我那大侄兒呢?”
“廢了他。”
“……”
“咳。”
楚禎打斷父子兩人的對話,給朱元璋和他們說了上次在北平府的事。
“張昺、謝貴,這兩人如何了?”朱元璋問。
朱棣看了看楚禎,纔回答他:“一個殺了,一個看管。”
“還留着做什麼?兩個蠢材連人都抓不住,砍了!家裡男丁充軍!”
面對他的怒火,朱棣低着頭,反而沒有說話。
楚禎開口道:“謝貴有功,自然不能殺。殺一個張昺是爲了定軍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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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國靖難,也是造反。
既然是造反,那就需要讓將士下定決心,殺一個從二品的布政使張昺,逼得所有人再無與朝廷講和的念頭,一條路走到黑。
朱棣半天才“嗯”了一聲,從剛纔那句話的震懾中回過神。
李清照對他說道:“如今燕王領軍與誰在作戰?”
楚禎看到朱元璋表情不太好。
張昺謝貴如果聰明一點,就沒現在那麼多事,當然這些話純屬馬後炮。
“長興侯。”
“耿炳文?”
朱棣剛說出哪個侯爵,朱元璋立刻知道了他名字,並皺着眉說道:“他領軍?他守城還可,領大軍不如他人。當個副將都勉強,更難當主帥。”
朱棣不吭聲。
李清照看向楚禎,她已經看過明史的這部分內容,知道大概事情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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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禎還沒開口,林黛玉先說道:“至建文一朝,洪武開國功勳,一則病逝大半,二則被洪武帝在胡惟庸、藍玉兩起大案中被誅殺。燕王靖難時,建文朝中只有幾人尚在,姐姐可知道是哪幾人?”
黛玉將問題拋給她。
李清照自然記得:“靖難時,開國武勳只餘三人,長興侯耿炳文,武定侯郭英,越嶲侯俞淵。”
李世民爲之側目。
但到底沒說什麼,他先前就知道洪武帝立的太子朱標病逝,廢殺功臣是怕司馬懿再世。
“耿炳文領軍也不差。”
朱元璋馬上改了口:
“他爹戰死後,他領軍作戰,守了長興城十年之久,領軍時只需穩紮穩打,以十萬兵馬步步進逼北平,再讓幾支兵馬從後方襲擾,你燕王幾萬人擋不住。”
“擋不住也要擋!”
朱棣恢復了鎮定神色:“如今北面、東面、西面,以北面我十七弟寧王朱權擁兵最重,如今建文削藩,他也樂得看我與朝廷作戰,不會派精銳兵馬南下攻打北平,且會爲我斡旋一二。
何況我已馳援遵化,劉真、陳亨退守鬆亭關。”
“你要南下?”
朱棣才說劉真退守鬆亭關,李世民就猜出他的意圖,見她們不懂,就解釋說:“燕地三面環山,地形險惡,易守難攻,如今燕王據守於此,三面皆難以突圍,只有南面一馬平川,且大軍自南而來,宜出城尋找有利地形,與之決戰於城外,不能守城!”
“他自然守不了城。”
朱元璋淡淡道:“大明十三個布政使司都在建文掌控中,他拿什麼來守?誰會來支援他?守城則必死。”
“打也是死。”
朱元璋又補充。
“打還有活路!”
朱棣不認同他的話,喝了一口茶後,站起身來到地圖前,指着地圖上兩處地方:“我得了諜報,耿炳文領軍三十萬在真定,徐凱領兵十萬在河間,都督潘忠等人在莫州紮營,近萬人先鋒軍到了雄縣。”
“真有四十萬軍,你燕王死定了!”朱元璋冷哼一聲。
“約十五萬。”
朱棣報出自己對耿炳文所領朝廷軍的猜測。
李世民看向地圖,說道:“這一帶無天險可守,只能奇襲,以計破敵。”
“只能如此。”朱棣贊同了他。
三位擅長打仗的“皇帝”,在幾句談話間就定下了該怎麼打這場仗的大戰略。
一,不能守城,守城則必死。
二,敵衆我寡,又無天險,只能以奇襲或計謀纔可獲勝。
計謀難以湊效,需敵人來配合,唯有奇襲是必選之策。
楚禎也看向地圖。
雄縣離北平府已經很近了,行軍一日就能到。
“你現在在哪?”楚禎問他。
“剛到雄縣城下!”
朱棣笑稱:“正是中秋佳節,城中敵軍喝酒時,我率軍至城下他們方纔察覺,在城牆上大罵我軍不識趣,擾了他們興致!”
李清照再看向楚禎,這時間點與史書裡一樣,可見他之前的舉動並未改變任何事情,燕王依舊在中秋來到雄縣。
並即將攻城。
見朱元璋臉色不好,楚禎就沒提打仗過中秋的話題,問朱棣道:“燕王有幾分把握贏下這仗?”
朱棣站在地圖前,幾人都看向他,等着他的話。
“在部下面前,我會說,我等此乃安社稷,保生民,天佑我軍,此戰必勝!”
朱棣緩緩道:“但在史官面前,我照實說,此戰只有三成把握,其中兩成來自史書!”
他一指李清照手中捧着的明史。
“只一成把握……”
李清照看了看他,此刻的燕王朱棣,跟史書裡明成祖運籌帷幄完全不同。
“打贏了這場你也是死路一條!”
朱元璋再次開口打擊朱棣:“大明可徵調百萬大軍,十三布政司之力伐你一個北平,天時地利人和皆不在你,你打贏了這場,再打贏一場,又能怎樣?只要敗一次就得死。”
楚禎看向他,卻見老朱的目光落到地圖北邊。
“天時地利的確不在我,但人和,我也有!”
朱棣手指北平左邊:“我打下懷來後,谷王逃離封地,代王欲要響應我起兵,但被控制,建文不敢殺他,只把他廢爲庶人。建文又召遼王、寧王返京,寧王不從。”
楚禎幾人都沒說話,這是老朱家事,朱棣的人和,指的就是諸藩王向着他!
李清照掩脣笑了下,史書裡,明成祖領兵殺進應天府後,開城門的人就是谷王。
楚禎看出她笑些什麼,說道:“如今谷王從封地逃回,倒是件好事。”
埋下了將來的伏筆。
“谷王是誰?”朱元璋問。
“十九弟。”
朱棣答道,報出谷王的排行後,朱元璋就知道是誰了,只不過如今他才三歲……
衆人沉默下來。
燕王朱棣的處境他們都看到了,危在旦夕,且是持續危機,非得有一次大的勝利,才能稍稍獲得喘息之機。
但大的勝利,意味着大明遭受重創。
建文帝朱允炆所指揮的軍隊,都是老朱親手一點點訓練培養出來的,即便藍玉、馮勝、傅友德等大將被誅殺、賜死,但諸多中低層將士仍在。
他們本該爲大明開疆擴土,即使是戰死,也該是死在對韃靼的戰場上。
如今卻不得不陷入內戰,被燕王朱棣這一位千年不出的藩王殺死,埋骨燕地。
“耿炳文的副將是誰?”
朱元璋忽然問。
“是李堅、寧忠,另有顧成作爲左軍都督。”
李清照特別點出顧成的名字。
“顧成是……”
朱元璋頓住,改爲誇讚道:“此人有勇有謀,曾經被擒獲,結果他不但逃了,還率衆奪回城池。在大明前不久平雲南時爲先鋒,立功被封爲世襲指揮使!”
朱棣竟沒有吭聲。
楚禎聽出來了,老朱是巴不得朱棣戰敗,早些打完這場靖難。
先前大明二十萬軍平雲南時,除開年輕朱棣和傅友德、藍玉、沐英等人外,許多大明將領也參與了。
如耿炳文、顧成等。
“此一戰,勢在必行!”
朱棣轉身看向楚禎,拱了拱手:“等我打贏了耿炳文,望史官助我一二!”
“你想要什麼東西?”朱元璋問他。
“只需三五部電臺!”
朱棣答道,又解釋:“我出外征戰,最放心不下家中妻兒,我妻乃徐達將軍之女,從小在高皇后身邊伺候,與我自少年時就相識。”
李清照怕楚禎不知道,小聲解釋:“徐氏十二歲入宮,接受馬皇后教誨,燕王就藩北平方纔離開應天府。”
朱元璋沉默了。
楚禎點頭答應:“好,等你要對雄縣作戰時叫我去。”
朱棣告辭離開,臨走前,給李世民和朱元璋分別行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