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楚禎起牀時，秦可卿早已去了寧國府。
林黛玉也沒來吵他，應該也是和秦可卿、薛寶釵等一起給秦仙姑上香去了。
少了她之後，其餘人都不敢來打擾。
甚至楚禎吃早餐時，孫存良也不敢說別的事，直到他吃完，才稟報了事情。
“宮裡的太上皇？”
“回神仙老爺，是的。”
孫存良朝皇宮方向拱了拱手，恭敬說道：“老聖人早晨傳出聖旨來，說兩日後秦仙姑出殯時，親來寧國府祭弔，並與老爺您見上一面。”
楚禎不置可否。
他對永安帝都瞭解不多。
孫存良又說道：“不但老聖人要來，太后娘娘，陛下，皇后娘娘也要來。原本老太妃也要過來見一見您，但近日來老太妃身體不太好，只能作罷。”
“知道了。”
楚禎並沒有太在意。
他這個時空史官和正史的史官不一樣，對帝王言行不需要特別記錄，記載發生的事，民俗文化，衣食住行都可以。
過了半小時，黛玉寶釵她們從寧國府回來，中午她們再過去上香時，楚禎也去了一趟，親自感受了下順朝國公府舉行的葬禮。
入眼到處都是喪幡白布，寧國府下人也都穿白衣服戴白帽。
停靈是在會芳園中的登仙閣，但秦可卿、王熙鳳她們卻是在天香樓坐着聊天，只時不時去拜祭一番。
楚禎沒去天香樓，轉一圈瞭解完情況就回來了，點數加了大概三千多，非常賺。
估計是因爲完整記錄國公府葬禮的緣故，如果有皇帝葬禮，應該會加更多。
晚上，秦可卿回來。
洗完澡後依舊與他挨着在躺椅上聊了一會，楚禎在她要睡着時，趕緊讓宮女攙扶她回去睡覺。
瑞珠寶珠得葬禮完，才能回到她身邊伺候。
連着兩日都如此。
第三日，出殯。
時辰定在下午三點十五分，這是順朝欽天監觀測天象後推算出的吉時。
楚禎沒意見，於是出殯時間就這樣選定。
出殯前日，秦可卿、王夫人、尤氏、迎春等兩府女眷，連同薛姨媽賈敏，都徹夜守在登仙閣內堂，外邊則是賈政，賈赦，賈珍等人。
如鴛鴦，平兒，襲人等重要的丫鬟，也要陪着守靈，兩府都不關門，其餘下人或睡或守，總之折騰得也不輕。
黛玉、寶釵倒是不必守整夜，守到九點多，賈敏就讓她們回來了。
兩人回來後，還來楚禎這坐了半刻鐘，纔回去睡下。
第二日早上，她們又去，要在天香樓待到出殯之時，送殯到城外才算結束。
臨近中午時，一個太監急匆匆從寧國府回來稟報。
“宮裡來人了？”
楚禎正拿着一本書看，他這些天開始跑步看書，先前在時空史記裡寫下的文字，逐漸有了效果。
從跑十公里歇三次，跑完腿打顫，到現在已經能一口氣跑完全程，進步神速。
“他們到了再說。”
楚禎沒急着去，這些太監都是在皇帝剛從宮裡準備動身，就跑出來傳消息。
果然，等了一個小時後，孫存良再次來稟報，說老聖人和聖人就要到了！
楚禎這才起身。
轎子已經備好，四個宮女各自手提一個花籃，楚禎讓她們別灑了，提着跟着走就行了。
“是，神仙老爺。”
宮女乖巧聽話，說不灑就不灑。
於是，起轎，去寧國府。
出後門換乘一輛馬車，四匹馬拉着來到寧榮街，這裡已經戒嚴，到處都是宮中侍衛。
楚禎的馬車卻能長驅直入，穿過一衆等候在寧榮街、府門前的賈家男丁，及大順朝各部官員的隊伍，停在了寧國府正門前。
楚禎掀開簾子看了看，與上次元妃省親不同，這一次是迎接皇帝，所以女眷都沒出來。
等了一會，宮裡的隊伍來了。
太上皇，永安帝，太后，皇后。
大順朝四位最有權力的人，乘坐四輛符合身份的車駕，在成百上千的侍衛、太監、宮女護送下，浩浩蕩蕩的行來。
“臣等，參見上皇、陛下！”
大順朝臣子們紛紛跪下迎接。
宮裡隊伍靠近後，楚禎才發現忠順親王、北靜郡王等都護送着太上皇、皇帝一起來了。
四輛鑾駕、鳳輦，一起來到了楚禎馬車跟前。
“楚神仙！半年多未見，朕甚是掛念神仙。”
永安帝第一個下了鑾駕，笑容和煦的朝還在車內的楚禎打了個招呼。
“慚愧。”
楚禎這才下車，朝永安帝笑了下：“對陛下來說是半年多，對我而言只是過去了數日。”
正被攙扶着下了鑾駕的太上皇，聞言，看了過來。
楚禎也看到他了。
這位當了十年太上皇的老人，臉上很白，卻一眼能看出臉部腫脹，應該是抹了大量的妝容，掩飾住他腫脹潰爛的臉上皮膚。
楚禎不是醫學生，且只看他的臉，但幾乎就可以肯定，這傢伙一定吃了很多重金屬。
永安帝笑道：“神仙自是不能用常理度之。父皇小心些，別又摔着了。”
這句話有點意思。
他父親下車，他沒上前攙扶盡孝心也就罷了，還特意點出來，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沒去扶。
而且這句話是順帶說的。
大順朝衆臣紛紛看來，各郡王也在看着。
與楚禎見過一面的忠順親王，卻是在這時走上前去，伸出手作幫忙攙扶狀，殷切的說道：“父皇，我來扶您。”
張皇后卻是下了鳳輦，去攙扶着太后娘娘下車。
“朕還未老到用你兩個來扶着！”
太上皇沉聲說着，站定，沒有讓人攙扶，渾濁的雙眼看向楚禎，打量了有一會。
四周都安靜極了。
楚禎神情平淡。
他見過李世民，見過朱元璋，一個大順朝平平無奇的皇帝，在那兩人面前遠不夠看。
永安帝倒是有幾分雄才大略，像是會隱忍做大事的人。
但也說不準，能中興的皇帝沒幾個。
“朕。”
大順朝太上皇，緩緩開口：“在歸天之前，能見着得道真神仙，實乃朕之幸也。”
楚禎這才反應過來，眼下有兩個自稱朕的人在。
太上皇退位後，依然稱朕。
永安帝也稱朕。
楚禎眼角餘光能從衆多還在跪着的臣子中，看到一些人悄悄擡頭。
今日來到寧國府爲秦仙姑送殯的大臣，多到跪滿了寧榮街。
永安帝那一句話，肯定被他們聽了去。
“陛下過譽了。”
楚禎客氣的謙虛了下，也是暗示自己不是神仙，拿不出讓你成仙的東西。
張皇后攙扶着一位六十餘歲老婦人走過來，笑着給楚禎介紹，她便是大順朝皇太后。
“楚禎見過太后。”
他簡單行了一禮，並順道說出自己名字。
太后也瞧了他一會，笑說：“老身沒出宮前，一直想着神仙是什麼樣的，現在看到楚神仙了，方知靠想是沒用的，得親眼見過，才知神仙的言談舉止果然與俗人不同。”
楚禎笑起來，“太后娘娘也過譽了。”
“母后，父皇。”
永安帝請示道：“先進去爲秦仙姑上一炷香，再與楚神仙聊過，如何？”
太后自然是答應下來。
太上皇蒼白的臉上，神情陰鬱，未曾開口。
永安帝這纔對衆臣子說道：“衆卿請起！”
衆人叩謝後，才紛紛站起來。
今日不是朝會，勝似朝會。
太上皇與太后先行步入寧國府大門。
永安帝吩咐身旁太監，“你去寧國府廚房熬煮藥湯，待會上皇要喝到。”
“是，陛下。”
太監領命，正要找賈珍進寧國府內安排，卻見太上皇猛地回頭，把他給嚇住了。
一位太醫走上前來，恭敬的給永安帝稟報：“陛下，上皇前些日雖跌了一跤，但身子並無大礙，今日已不需要特別用藥。”
衆大臣又紛紛看來，神情詫異，楚禎看出來，他們是第一次知道太上皇摔了一跤的事。
“朕，讓你去，你就去！”
永安帝臉色沉下來：“上皇身體關係到國家安危，豈能輕視？”
太醫連忙告罪，與太監去找賈珍。
楚禎看向太上皇，見他臉色變化不定，半晌方纔從嘴裡擠出一句話來：“好得很，齊王你越來越孝順了！”
永安帝笑說：“朕雖當了十年皇帝，可依舊是父皇的兒子，豈能不孝順父皇和母后？”
“……”
楚禎感受到了一種熟悉的味道。
對。
就是李世民和李淵。
父慈子孝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