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爾濱城市中心,一處明聲不顯的花園別墅正在舉辦着現在上流社會中非常流行的舞會。這個只要從外觀看就知道絕對是奢華異常的住所,沒有一個人只到它屬於誰。人們只知道,每隔十天半個月裡面就會傳出悠然的音樂聲。
在這裡參加舞會中的男人全都穿得衣冠楚楚,女人則都打扮得花枝招展,若無其事、明裡暗裡的在爭奇鬥豔。不斷在大廳裡面走來走去,吸引男人在她們玲瓏有致的嬌軀上停留。
紳士們三五成羣的圍成一個個小圈子,手裡端着一杯其實他們根本不知道什麼玩意的液體或者拿着一根雪茄閒聊。角落中的十六人團隊的小型交響樂團一直在緩緩演奏着舒緩的音樂,大廳的另一邊,四五個帶着高圓帽身穿着潔白制服的廚師,整齊的站在一個鋪滿是各種食物的長桌後面,不是動手給貴賓來上一小塊食物,並在需要的時候付上這種食物給貴賓身體可能出現的好處。
大門正中間還有兩個舞者在隨着音樂緩緩的晃動着身體,給不太熟悉交際舞的貴賓帶來一點點示範。而身穿這黑色馬甲的服務生這守在高高的酒杯塔旁邊,在負責給賓客發放飲品的同時,也及時擋住想要自己取酒的賓客。
然而就是這個無論從哪裡看都是一場極其和諧的宴會,卻被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給破壞了!
“哐當”一聲巨響,半閉的大門被狠狠的打開,兩個渾身是血的日本兵連滾帶爬的跑了進來,他們目光兇狠的看着舞池中人們,用日語大聲了喊了一句什麼。
刺耳的聲音將沉浸的音樂與美人之中的賓客們驚醒,衆人都驚異不定的向門口看去。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井上海鬥同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但他知道肯定不是小事兒,因爲他知道以陸軍方面與自己的關係。在沒有到山窮水盡程度的時候是絕對不會像自己求救的。
求救!沒錯,就是求救。雖然他們的形象狼狽兇狠得就像剛用手撕了一隻羊一樣,但他們剛纔大聲喊出來的,正是“井上先生,救命啊!”這句話。
他心中一跳,浮現出幾分不好的預感。連忙將手一擺,身後立即出來兩個人快步向那兩個士兵走去。井上跟身邊的別墅主人歉意點點頭,也不解釋什麼,直接向旁邊的包房走去。
事情絕對不對勁兒,很可能關係到物資倉庫。因爲在整個黑龍江省。這裡是現階段最重要的地方。他心裡很細,非常想要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兒,但他就是再急也不能在大庭廣衆之下跟陸軍的士兵答話。不是爲了對內閣避嫌,而是爲了防止他們無意中說出的信息會被人羣衆的有心人聽了去。
井上海鬥其人有些意思,他本身出生在豪門,但性格上卻沒有其他豪門子弟那樣揮金如土,反而比一些貧苦出身的人更加看重錢的重要性。在國內後勤戰略部待了不到兩個月,他個人的資產竟然翻了三倍,帝國內閣簡直忍無可忍。想要將他入罪下獄有估計他們家族的影響力,最後只能將他調爲了外交人員,被分配到了前面來了。
此時奉系軍閥的大佬張作霖跟日本人是蜜月期,剛從日本人手裡面得到一百萬美金的貸款。他手底下的人當然要好好的招待這位據說是本國大官的日本人了。所以井上在來到這裡以後。非但沒有吃到內閣預想的苦難,還將自己倒賣的生意擴展整個東三省。
而他貪心不足的妄圖伸手進物資倉庫的舉動,也使得軍方終於被激怒了。至此兩下就翻臉了。可見他們今天能過來求助井上真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
手下將兩個士兵帶進包房,他們剛看到面色陰沉坐在對面的井上海鬥。一下子就癱倒在地上,大聲痛哭起來。
井上海鬥面色愈加難看,忍不住起身對着近處一人狠狠的踢了一腳。大聲罵道:“混蛋!你們這樣不懂規矩的闖進異常宴會來找我,難道見了面就只會哭麼?還不快說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被人痛罵了一頓,兩人反倒平靜了下來,被踢的那人爬起來擦了擦頭上的血,連忙正坐起來對着井上海鬥狠狠一顆頭,道:“井上閣下,還請你想想辦法我們預先準備的物資倉庫,倉庫。。。失守了!”
“什麼!?”井上彷彿被豬咬了屁股一樣,直接跳了起來。罵道:“你這混蛋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麼?那裡起碼駐守了兩千人,又有着充足的彈藥支持。怎麼就突然間失守了呢?到底是什麼人乾的!”
另一人滿臉羞愧的擡頭,道:“真是非常抱歉,我們根本就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只是發現他們的人數極多,裝束上也分爲幾個,根本就無從確定。但。。。”
井上隱約猜到了幾分,面上臉色更差,抓起桌子上的茶杯砸在那人身前,恨聲道:“但是什麼?快說,你以爲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底部,隱瞞還有用處麼?”
“是!”那人不敢動彈任憑茶杯碎片夾雜着茶水飛濺到自己的臉上,回道:“但是很有可能是土匪!”
“土匪?”井上海鬥面上都黑了,一種深深的羞恥感在心中升起。
“是!”那人續道:“他們先後加起來超過三千人,武器彈藥也是相當的先進,有一種小型可拋式炸彈,殺傷力非常大。其實這些還不是算什麼,更可怕的是他們有一種槍械,射程極遠威力奇大,我們從頭到尾也沒有見過這種槍械的樣式,只看到一個個同伴突然全身炸開,血肉飛濺簡直恐怖之極!從戰鬥開始到結束還不到兩個小時,我們的戰士就全部玉碎!”說着臉上還露出一種恐懼的表情。
井上沉默了下來,這種情況在他看來是不可能的。但士兵們的狀態告訴了他沒有說謊。那麼這裡面的問題要嚴重多了,很可能牽扯進西方強大的國家。而且玉碎兩千以上帝國士兵這種非戰爭期間絕對是天大的事情,一個處理不好就有可能爆發全面戰爭。而這是在帝國沒有做好戰爭準備前絕對不允許的。
就在他還想要了解一下情況的時候,包間的房門突然被敲響。守在門口的手下在得到允許下,轉身打開了門。
一個穿着黑色馬甲的服務生進來,對井上微微鞠躬。道:“井上先生,我們老爺請您現在馬上過去,說是有急事兒和您商議!”
井上海鬥點點頭道:“我準備一下,馬上就過去。”
侍者轉身出了房門,井上坐在位置上沉思起來,房間裡的人見狀都下意識的放輕了呼吸,緊怕打攪了他的思考。
過了一會兒,他站起身來微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門口回頭道:“我估計府主人召喚也是跟這件事情有關,我先去打探一二。至於你們兩個人先去處理一下自己的傷口!”
“是!”兩人同時拜倒答應。雖然心裡仍然痛恨他的貪婪,但經過了這突發事件,有資格接替指揮權的只有這個前陸軍中佐了!
井上海鬥現在卻沒有時間管這兩個小兵的心思,他一直在盤算着自己的小心思。尋找着能說服府主人出兵剿匪的理由。現在有能力解決這件事情的也就只有他了。
隨着侍者來到二樓一間客廳,府主人正和另一個白人商量事情。井上瞟了一眼白人那難看的臉色,心下對事情有了幾分猜測。
“井上兄,你來啦!”坐在中間留着兩道八撇鬍子的中年人擡頭看見井上海鬥,擡了擡手招呼道:“快,來這邊坐!”
“世昌兄客氣了!”井上學者他的樣子擡了擡手。道:“不知道,世昌兄召喚小弟前來,有什麼事情麼?”
主人的名字叫徐世昌,在這個年代似乎是一個普通的名字。但在東三省卻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名字。因爲這個名字的前面加了一個東三省巡閱使的前綴。
閱使是北洋軍閥政府時期的高級官職,類似於以前的總督職位,相當於大軍區司令,通常授予擁有兩省以上地盤的軍閥。而這個徐世昌被授予了三個省的地盤。這也就代表着他在東三省絕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
雖然井上海鬥不知道像這樣的大人物不在奉天跟張作霖享福,來到這苦寒之地幹什麼,但這並不妨礙他對徐世昌產生好感。不光是因爲他對自己的頻繁宴請,還因爲這個人能讓自己發大財。
“這位是俄羅斯商人亞麗。。。”
“是亞歷山大,先生!”白人無奈的強調道:“這四個字都是我的名字。還有就是請將軍大人不要在問了,再不發兵就來不及了!”
“好吧!”徐世昌根本就當沒聽見後面的話,無所謂的點點頭,對井上續道:“這位亞歷山大先生通過大使館找到我,說他們在火車站附近的倉庫被土匪給劫了,希望我能出兵剿匪!還說這件事兒你也是知道的,是麼?”
井上海鬥苦笑着點點頭,道:“中國關外地區,土匪四起,馬匪橫行我在日本國內就已經聽說過,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這方面的心裡準備。以前有過幾次小打小鬧的捏着鼻子就算了,自認倒黴。但這次的損失已經不單單是我一個人的事兒了。被搶的倉庫中可是有着軍方託我買的物資,世昌兄也知道,我們日本是地震多發國,民衆可以等着這些東西救命呢!”
看看,這就是東西方文化差異造成的不同,白人直來直去根本就不知道客氣兩句找下鋪墊。而深受中國文華影響日本人就能將求人的話說得謙卑恭敬,易使人生出好感。所以就算明知道井上海鬥在睜着眼睛說瞎話,徐世昌聽着心裡也舒服。
“呀!真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徐世昌一拍腦袋滿臉懊悔道:“井上兄你看看爲我,這幾天一直忙着大排宴宴,光顧着喝酒了,反倒荒廢了政務,慚愧慚愧啊!”
這事兒他能不知道麼?頭上頂着這麼大的帽子,下面掌管着無數的人馬,這身邊地方但凡有個風吹草動的,他手下都要探查個一清二楚。發生這麼大的事兒。而且還槍炮聲連天的,根本就瞞不住人。
但徐世昌卻不想表現出來。想請我出兵可以,但是有一樣。誰要請誰就得出這錢!出不起錢你還想叫我幫你打土匪,倒時候錢我花、炮我打、人我死!最後你給一句謝謝誇耀兩句就完了?那是絕對不可能!
在吃拿卡要光佔便宜不辦事兒這一點上來看,不得不承認國人有着強大的傳承!
白人在那邊急的直搓手,就是等不到句有幹活的話。而井上卻敏銳的發現了徐世昌的真是想法。或許是同類人的關係,他倒是沒有對徐世昌的這種行爲有什麼反感。不過以他的性格想要他拿出這筆錢來,那對他來說還不如干脆幹掉那兩個報信的士兵,就當不知道這件事兒呢。
不過在怎麼說那裡的物資都是關係到帝國戰略計劃的東西,在帝國反覆的洗腦下被傳染了那麼一丁點的愛國之情使他不能勉強視而不見。而且眼前正好有這個叫做亞歷山大的類似於“冤大頭”的物體,他倒是不介意勉勵一試!
“哪裡哪裡!”井上海鬥連忙擺手,誠懇道:“世昌要是這麼說,那井上我可就沒臉再進您的府邸了。這幾天晚上要不是我拉着你舉辦宴會,也不會出現這種消息不達的情況。再者北方苦寒,外面天寒地凍的,也有可能是傳達消息的人出了什麼意外!”
徐世昌面上深感贊同的使勁點頭,心下罵道:混蛋!你手底下的人才都是廢物呢!媽的,別以爲我給你個好臉兒。你就能跟我玩熟絡。這次要是不狠放你一刀,你真不知道馬王爺幾隻眼!
井上見徐世昌點頭的幅度,也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於是轉兒一指亞歷山大。道:“亞歷山大先生,你們的倉庫也是在今天晚上被襲擊的麼?”
“不是今天晚上!”白人正急的渾身上下難受,聽到有人跟自己談論這件事情,連忙跳了起來道:“就是現在。還不到兩個小時,我們倉庫的守衛通常會在每個小時跟我們聯絡一次,在一個多小時前我們就沒有見到聯絡。現在又一個小時過去了。我想我們的倉庫現在是凶多吉少了。”說着說着他反倒急了,轉頭對徐世昌道:“徐大人,我們的探查員在三十分鐘前就給我傳達消息說,火車站方向的槍聲已經響了半天了,我不知道您是真的沒有得到消息還是假的,您現在應該做的就是儘快出兵,否則再晚就來不及了!”
徐世昌滿臉的爲難,道:“亞歷山大先生你知道我們的規矩,巡閱使雖然有帶兵的權利,但卻沒有調兵遣將的權利,您要是希望我們出兵,就要先致電奉天,上蜂經過會議後做出了決定,給了我授權,我才能動兵啊。要是私自出兵就是死罪啊。您也不希望我爲這麼點兒小事兒砍掉腦袋吧!”
白人都快吐血了。還小事兒?在你當然是小事兒啦,南部的火車站本來就是各國聯軍自己建立起來自用的,就算被燒爲白地也無非就是多一塊亂葬崗而已。但對我們來說那就是天大的損失,這要是被國內知道,我這條小命這就不保了!
井上卻知道這個口子已經被白人的亂拳給打開了,連忙深鞠一躬道:“那是肯定的!像您這樣博學多才的人可不能落得如此下場啊,要不然叫人多心寒啊。但是我們現在是真沒有辦法了,我知道大人您速來以機智文明於世,還請您幫忙想想辦法。我們兩國人民必永感大德!”
徐世昌心道:總算是開竅了。面上感慨的點點頭,嘆道:“畢竟是那麼多人命啊,嗨!那好我就給你們指一條路,但這條路走不走的通我可是不敢保證!”
白人這時候也聽懂了,大喜道:“你說,你說!”
徐世昌目的快要達到了,看亞歷山大那張毛茸茸的臉也順眼了起來,聽他着急便道:“同樣是帶着槍有兵的可不止是我們和警察!地方民團也有啊,而且他們可是有着保家守土之責,出兵剿匪那簡直就是分內的事兒啊!”
白人高興的跳了起來就要往外走,井上顧不上儀態眼疾手快的一把拽住他,繼續問道:“有何不妥之處呢?”
“哎!”徐世昌嘆氣道:“說來也慚愧,我們國弱錢少養不起太多的軍隊,這地方民團都是自負虧盈的,你們要想請去幫忙,可要有花大價錢的準備了!”
井上連忙的低頭鞠躬道謝,生怕自己臉上佩服的表情漏出來。他算是看出來了,這他媽纔是撈錢的祖宗,裡外倆面做好人,銀子一點兒不少的那在手裡,出了事情自己反倒一點兒責任沒有,一句輕飄飄的識人不明,就能搞定一切了。比自己高了不是一個檔次啊。
兩人出了徐府,井上看了看身邊的白人,想道:我怎麼從他身上試驗一下新學到的招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