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文緊張的在自家門口來來回回的徘徊,嘴角輕抿雙手交織在一起,不時的向遠處張望着。這個過程已經持續了好幾個時辰了,文他娘在門口擺了兩張凳子和一個小茶几,小茶几上專門降火的菊花茶早已經冰涼了,但她們誰也沒有心思看一眼。老三的準媳婦玉淑已經回去了,雖然她也表示要一同陪伴,但文他娘還是將她趕了回去,這事兒女人也使不上勁兒,還是叫她回去等消息吧。
文他娘跟着朱開山風風火火了大半輩子,經歷的驚心動魄也不少了,最初的慌亂期度過以後,她也冷靜了下來,看着面前都快把手絹扯爛了的那文,勸道:“那文,你過來坐會兒!你就算將咱們家大門口溜達出坑來,也使不上勁兒。這事兒啊還是就叫你爹吧,我們女人現在能做的就是安安心心的等!”
那文一跺腳,道:“哎呀,娘!這都什麼時候了,您還不緊不慢的。那鬍子都是些什麼人啊,背信忘義那是家常便飯,爹連件防身的武器都沒帶,這要是萬一出了什麼事兒,我們娘倆這往後可怎麼活啊?”
文他娘臉上一板,喝道:“說什麼呢。現在都什麼時候你還說這話,還不給我老實兒坐下!”
那文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不敢爭辯低着頭老老實實的坐了下來。
文他娘看了那文一眼,道:“你爹年輕的時候就整天在外面跑,遇到的事兒多了,要是每次我都像你這樣,我早死了幾十年了!”
那文勉強一笑,眼睛依舊盯着來路,生怕錯過丈夫回來的身影。
文他娘微微嘆了一口氣不再言語。
就在氣氛沉靜下來,兩人默默無語的時候。遠處一連串彷彿如打鼓一樣的馬蹄聲逐漸傳來。文他娘猛然站起身來,原本暗淡的眼神立即變得炯炯有神。幾乎肯定的道:“那文,快。你爹他們回來了!”
那文飛快的站起身來,幾步跑到門前街道正中央,緊張的向來聲方向看去。她雖然連馬影子都沒有看到,但對家人的擔心使她本能的相信了孃的話。
不一會兒,兩匹白馬一前一後飛馳而至,朱開山離着老遠就看到了家門口的老伴兒和兒媳,心情暢快之下大笑起來。朱傳文與朱傳傑兩兄弟更是大聲叫嚷起來。
有了王錚的插手,原本裝扮成小斜眼兒配合着跟朱開山做局的朱傳傑也沒有了用武之地,事情完美解決後。他也就跟着一塊兒回來了!
家裡留守的兩個女人頓時臉上浮現出解脫的笑容,大聲招呼着向前迎去。
“籲!”
兩人一勒馬繮,兩匹白馬聽話的並排停在了家門口。朱傳文飛身下馬,大叫着娘和那文將兩人抱在懷裡。
朱開山笑呵呵的帶着朱傳傑走了過來。文他娘連忙上下看了看丈夫,將沒有受傷。終於放下了最後一絲擔心,擡頭瞅了瞅小兒子,又看了看後面滿載東西的兩匹白馬,奇怪道:“事情解決了麼?這些東西是哪來的?”
朱開山道:“已經沒事兒了,具體的事情叫老大跟你細說。我現在還要去趟老韓家,給他送件東西!”
那文娘擔心道:“咱家既然沒有事兒了,你也不要太爲難他們的了,畢竟事情起因是咱家那個混賬老二。要不是他……”
朱開山點頭道:“我知道怎麼做,你不用擔心。好了,你先回家做點兒好的,等我回來咱們好好的喝一杯。”
那文娘連連點頭。喜道:“是是,這大難過去,是要好好慶祝一下。我一會兒就叫老三去把玉淑給接過來,這孩子現在估計還在擔心呢!”
“一會兒真是得要好好的謝謝人家孩子,這次多虧了她啊。”朱開山微微一嘆,目光微冷的看向韓老海的大門——
“朱開山上了山了是吧!”韓老海雙手背後挺着肚子在房間裡來回徘徊,他心中充滿着莫名的得意,就算是朱開山又怎麼樣,自己略施小計還不是讓他散財破家。
“是啊,去了好幾天了,到現在也沒有個音信!”他婆娘坐在炕上表情木木的,這件事兒從頭到尾她都不同意,但女人家家的說話沒有用,只能看着韓老海做這種缺德事兒。
“家人都躲起來了麼?”
“沒有,聽說被送去了,但不知道怎麼的又回來了!”
“哼!”韓老海不屑道:“他們家人倒是膽子大!”
“他爹,差不多就行了,你還真是要將他們逼得家破人亡?再怎麼說那也是我們親家!”他婆娘忍不住再次勸道。
“那不行!我這口惡氣兒出不來……”韓老海搖搖頭,剛哼了一聲,突然看着門口愣住了,眼睛都快驚爆出來。他婆娘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頓時全身上下打了個寒戰,不自覺的站到韓老海的身邊。
朱開山拎着一個硃紅色的木頭盒子,眼神略帶殺氣的一步步走了進來。定定的看着韓老海,直到將他看的全身發毛,才緩緩開口道:“老海兄,老蝙蝠那裡我去過了,他託我給你帶樣東西。”
他從腰間拿出一枚蝙蝠標放在硃紅木盒上,輕輕的放在韓老海的手裡。
韓老海看着朱開山那擇人而嗜的眼神,手上一抖硃紅盒子摔在地上,一顆圓滾滾的人頭滾出去了老遠。
韓老漢全身一顫頹然坐在了炕邊上,他婆娘更是“嗷”的一聲昏了過去。
朱開山眼中兇光一收,看着韓老海失魂落魄的表情,嘆了一口氣兒道:“老海兄,這件兒我不怪你,畢竟是我們老朱家不對在先。老海啊!咱們是兄弟,咱們兩家的恩怨結了吧!”
韓老海定定的看着腳下老蝙蝠那死不瞑目的人頭,擡頭看着朱開山點了點頭,顫聲道:“兄弟!我對不住你啊!”至此兩人的恩仇算是了結了。
其實韓老海想要不了結都不行,面對朱開山的強勢,倘若他此時再不退縮,最後的下場絕對不會比地上的那顆腦袋強到哪裡去。他看到這東西的時候,也知道了自己太低估這個平時不聲不響與人爲善的男人了,他也知道如果不是看在自己閨女的份上,自己早就沒命了!
在這一點上不得不說,雖然他並不知道這出恐嚇中最關鍵的道具不是出自朱開山之手,但對後果的權衡倒是別無二致。
就在韓老海準備委委屈屈的接受自己一敗塗地這個結果的時候,朱開山自己家裡卻熱鬧了起來。家裡面幾個長工都被使喚了開來,殺豬的殺豬,宰雞鴨的宰雞鴨,吆五喝六亂轟轟的。
主屋裡面,文他娘、那文和玉淑三女拉着傳文與傳傑圍坐在火炕上的小桌子旁,臉上帶着喜色興致盎然的對兩人問東問西。
“誒,傳傑,你快說說你們到底是怎麼從鬍子手逃出來的啊?”玉淑眨着大眼睛,拽着準丈夫的衣服略帶好奇的問道。
傳傑苦笑道:“這事兒我倒現在還納悶呢,我按照爹的吩咐在老林子裡等了一天,可沒成想最後爹反倒是帶着大哥過去了。”說道這他倒是精神一震,彷彿要說書一樣拿起茶杯在桌子上輕輕一頓,張牙舞爪的道:“你們可不知道當時的情景,我那時候在林子正在擔心爹在鬍子那邊出什麼事兒,沒想到一轉臉就看到爹帶着大哥出現在了我身後,給我嚇的啊!我還以爲遇到山妖了呢!”
那文奇道:“你怎麼想到山妖那邊去了?”
“你是沒看到當時的情景!”傳傑喝了一口茶道:“爹和大哥一人騎着一匹純白無色的高頭大馬,那神采飛揚的!反正我是從來沒見過大哥那麼英武的樣子!”
“就是剛纔你爹他們騎的那兩匹馬?”文他娘問了一句見兩兄弟同時點頭,道:“嗯,到真是好馬,要是傳武在家不知道喜歡成什麼樣子了!對了,你爹不是去鬍子哪兒救你的麼,怎麼最後反倒弄回來兩匹好馬?”
“還有一籠子信鴿呢!”傳文此時得意了,昂着頭道
“對!還有一籠鴿子!”文他娘點頭道:“俺剛纔還納悶來着,怎麼去了一趟土匪窩子回來多了這麼多東西!”
聽她說這怪話,大家都呵呵直笑。
“其實具體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那文看大家都就愛那個目光集中到了自己身上,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腦袋,嘿然道:“我就知道鬍子剛還是非常兇的,我稍有動作就會捱上一棍子。但在爹來了把我換走之後就忽然之間出現了好多白馬騎兵,那數量簡直就是漫山遍野的。而且個個帶槍動作整齊,一看就知道是戰鬥力極強的隊伍!”
“是軍隊?”那文道。
“不是!”朱傳文一擺手道:“我聽爹說是什麼白龍山的人,是義和團人組建的,專門給東三省義和團人家撐腰的!反正甭管咱們說,咱們家在關東再也不用擔心人家欺負啦!”
衆人一齊大笑,暢快淋漓的笑聲將盤踞在老朱家頭頂上的陰影一衝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