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此,穿越者和紅軍指戰員們不得不絞盡腦汁,用上了近代西方航海家販運黑奴的辦法,命令戰士們在船上按次序挨個的坐好,每個人的地盤不多不少,正好能坐下屁股並且能稍微活動手腳,最後連走廊和甲板上都擠滿了人,除非下船登陸,否則根本動彈不得。吃飯喝水則依靠水壺和壓縮餅乾來解決——蔡蓉同學還建議學習印度經驗,讓一部分臂力好的戰士“買掛票”,可惜船隻不是火車,“掛票”太多會沉的……
至於大小便的問題……在上船之前,王秋給紅軍戰士們每人發了一包癱瘓病人專用的大號紙尿褲。
這種幾乎掉光節操的運輸方式,讓王秋同學感覺很是有些尷尬,好在廣大紅軍官兵對此並沒有什麼怨言——既然是造反搞革命,那麼肯定是比較艱苦的,而且這年代客運輪船上的通鋪,論環境也寬敞不到哪裡去……依靠政委的宣講和激勵,以及中華民族特有的堅毅和忍耐力,他們全都默默地忍了下來。
但即便如此,紅十軍團東進主力一萬六千人的總兵力規模,還是超過了這些船隻的最大運力極限。
最後實在沒辦法,王秋從上海的戰略物資儲備倉庫裡翻出四百艘衝鋒舟——就是抗洪搶險常用的那玩意兒——這東西操作起來十分簡單,即使是以文盲爲主的紅軍戰士,稍微訓練一下也能用。而這種衝鋒舟在加滿了燃油之後,最大續航能力也有兩百公里,最起碼裝七八個人跑個單趟橫跨太湖,應該是足夠了。
解決了運力問題之後,下一個導航問題就被提上了案頭——這年頭可沒有海事衛星和gps導航定位系統,而紅軍和穿越者也都並非熟門熟路的太湖土著……最後的解決辦法,是找了幾個在太湖上搖了一輩子小船的老漁民,放在“旗艦”的駕駛室裡負責指路,而後面的船則統統跟着旗艦走,只要別跟丟了就行。
——解放戰爭時期,國民黨海軍的一個艦隊只有一個人會用六分儀,結果也是這樣“集羣出動”的。
至於跟在後面的幾百艘衝鋒舟,同樣也是跟着大部隊走,按道理怎麼樣也能到達登陸地點……當然,若是中途發動機熄火掉隊,或者轉彎太快翻了船,還有發生“水上交通事故”導致兩船相撞等等,那可就沒辦法了——結果還真有幾個特別倒黴的班,稀裡糊塗地漂到了西洞庭山島,變成了一支“紅色湖匪”……
總而言之,在夾浦港進行了一天的操演和訓練之後,紅軍船隊就於12月22日黎明時分起錨出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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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紅十軍團這次“渡湖作戰”組織得不是很完美,但在戰術上確實達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
就在紅軍船團已經駛過了超過一半的航程,前方隱約可見蘇州轄區內的大貢山和小貢山島的時候,國民黨南京中央廣播電臺的女播音員,還在用她緩慢妖媚的嗓音,努力爲首都南京的官紳市民鼓勁打氣。
“……沙沙……中央廣播電臺,各位聽衆……據中央通訊社消息,匪第十軍團方誌敏部翻越天目山後,於前日強攻湖州不克,被我國府之忠勇將士包圍於浙北平原,猛力夾擊,匪屍遍野,血肉模糊……計是役斃匪在四千以上。俘獲尚在清查中。據俘匪供稱,方誌敏部匪首被炸死者甚多,有一位大頭目於湖州城下中炮斃命,死時匪部全軍皆大哭,其屍首用紅綾纏裹扛擡,尚未掩埋,疑爲匪首方誌敏本人……
又據當地人士透露,赤-匪悍將尋淮洲身負重傷,危在旦夕;赤-匪軍團長劉疇西在雨夜逃逸時摔下河溝,當場斃命……因攻打湖州受阻,黨國各路援軍即將彙集,匪軍爲免被困,不得已轉向西竄,欲犯江蘇地界。我二十一旅奉命自國都南下剿匪,於長興縣予敵正面痛擊,擊斃叛匪上萬之後,從容轉進溧陽佈防……
……行政院汪院長召開新聞發佈會,聲稱方誌敏部赤-匪雖貌似猖獗,其實已是強弩之末,盼望京畿百姓勿要受到驚擾。蔣委員長於南昌行營發佈電文,曰各路援軍已從江西、湖南陸續往南京調集,國府將士有信心保衛首都平安……藍衣社於南京街頭組織募捐,聲稱將用於修築京郊工事,號召全體市民爲保衛首都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南京警備司令部宣佈首都戒嚴,敬告各位市民勿要在晚上出門,觸犯夜禁……”
“……呵呵,有趣!真是有趣啊!在我們那個時代,很多人都罵中央電視臺的新聞聯播只報喜不報憂,過於浮誇……真該讓他們聽一聽國民黨的新聞聯播,這簡直是在編寫戰爭幻想小說了!”
聽着收音機裡內容荒誕至極的南京中央廣播電臺新聞快訊,王秋同學忍不住“嘿嘿”地笑了起來。
“……習慣就好,國民黨的報紙和廣播就是這個調調,十句話裡面起碼有五句話是假的。”
剛剛被國民黨宣稱“摔下河溝,當場斃命”的劉疇西軍團長打了個哈欠,不以爲然地說道,“……如何從假話、套話和空話裡面推敲出真實內容,是我們和敵方指揮官都必須具備的基本功。否則很可能就是被人活活坑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現在已經快要抵達對岸了吧!靠岸位置還算正確嗎?”
“……我們船隊的航路在大體上還是正確的,只要接下來的登陸作戰不出什麼問題就好。”
王秋挑了挑眉毛,如此答道,並且在《太湖水域地圖》的東北角落,鐵路線距離湖岸最近的地方用拳頭重重地砸了一下,“……在登陸之後,我們一定要儘快控制蘇州轄區最北端的望亭鎮,在這裡埋設炸藥破壞京滬鐵路(指南京到上海的鐵路,不是未來的北京到上海),阻止南京方向的敵人利用鐵路趕來救援。同時組建衝鋒舟突擊隊,沿着大運河南下,直插到蘇州城內,徹底打亂國民黨軍隊的防禦體系……”
——在紅十軍團登船出發之前,衆人就對渡過太湖之後的地點進行了討論,並且達成了這樣一個共識:雖然蘇州敵軍的駐防兵力極爲單薄,但由於之前紅軍在湖州地區的佯動,蘇州的國民黨當局可能會集結起僅有的一點武裝力量,在蘇州以南,湖州以北的交通要道上設置工事和防線,跟紅軍的進攻製造麻煩。而且,只要連接蘇州和南京的鐵路沒有被切斷,南京方面就能在八個小時之內派遣軍隊乘火車趕往蘇州救急。
因此,在登陸地點的選擇上,紅軍索性反其道而行之,從蘇州北面的望亭鎮登陸,一上岸就搗毀連接蘇州和南京的鐵路線和電報線(距離湖岸只有大約兩公里)。然後,一邊讓大部隊在望亭鎮依次登陸集結,一邊組織大約一千人的精銳突擊隊,乘坐衝鋒舟從太湖闖進跟鐵路線平行的京杭大運河,以最快速度走水路直撲蘇州市區,搶在敵人反應過來之前,就狠狠地捅進蘇州國民黨當局的心窩裡!
——從登陸開始,爲了不給國民黨賣國團伙和帝國主義勢力任何準備的機會,紅十軍團必須跟時間賽跑。
在這支精銳突擊隊的指揮官人選上,穿越者們原本最中意的對象是無畏猛將尋淮洲。但這一次,粟裕卻堅持要求自己來帶隊,理由是尋淮洲的紅十九師已經當了很長時間的開路先鋒,而他的紅二十師卻還沒在江浙打出什麼名堂——粟裕目前的職位,是紅十軍團參謀長兼紅二十師的師長,但經常因爲參謀長的工作,被迫丟下自己的直屬部隊——他本人也需要一些戰功來讓部下服氣,所以堅持要得到這個任務。
因此,在經過一番商討之後,粟裕終於如願以償地得到了這個先鋒官的職位,以及一支“衝鋒舟艦隊”的指揮權。等到整個運輸船隊成功靠岸,並且給燃料耗盡的衝鋒舟補充過燃油之後,他就要帶隊出發了。
比較有意思的是,在粟裕的堅持要求下,王秋哭笑不得地給每一艘衝鋒舟都掛上了未來的中-國海軍旗。
“……鄂豫皖邊區的四方面軍總喜歡吹牛說,他們是全中-國第一支有飛機的紅軍隊伍!是紅色空軍的創始人!我們紅十軍團就要跟他們比一比,建立起中-國的第一支紅色海軍!”
換上了一套白色海軍禮服的粟裕將軍,一臉振振有詞地說道,“……這衣服穿在我身上還挺帥氣的吧!”
——粟裕將軍,你就這麼想要搶走肖勁光的頭銜嗎?嗯……也罷,論功勞,他確實是排在你的後面……
(注:1930年2月16日,國民黨空軍的一架雙翼飛機遇大霧迷航,油料耗盡迫降在鄂豫皖邊區,被紅軍俘獲。飛行員經教育後參加紅軍,將該機修復後命名爲“列寧”號,開始幫助紅軍作戰,曾到漢口投撒傳單,並且轟炸國民黨陣地。最後,在紅四方面軍轉移之前,“列寧”號飛機被拆散埋入大別山中。)
“……中-國的紅色海軍?呵呵!口氣倒是不小。”看着粟裕這副神氣活現的樣子,王耀武少將忍不住譏笑起來,“……莫非你們就要用這樣的小船,跟駐紮在上海的大英帝國長江艦隊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