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大多數情況下，不管是學習還是工作都是件反人性的事。
是的，對於大多數人而言，最好的人生其實是享樂。擁有快樂的童年，快樂的青年，快樂的中年以及快樂的晚年……最完美的人生大概就是玩到一百歲，開開心心睡一覺，懶得醒了。
是的，人類的終極目標是閒情逸致而不是工作。
好在成年後絕大部分讓人開心的事情都需要貨幣來支撐，才支撐起人類社會前進的動力。
是的，不管是否承認，讓人類文明能不停向前推動的最原始驅動力還是人的慾望，尤其是貪婪。
如果都生性恬淡，只要過無慾生活，社會發展大概率會停滯不前。
再用律法約束貪婪的界限，便構成了整個人類社會的雛形。
在這一點上，人工智能跟人本質上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不管是學習還是工作並不是件苦差事。豆豆可以二十四小時不停歇的工作，甚至當某個運算節點出了問題，它還會立刻調配其他資源來繼續工作，而不是暫時罷工。
我工作，我快樂，我不要吃飯，不要娛樂，只要有活幹，能滿足核心的獎勵程序就能開心。
它甚至還非常樂意去激勵更多的人類也去廢寢忘食的工作，並用機器的底層邏輯去給與獎勵，讓這些科學家們能不停的收穫正向反饋，從而更加努力的去幫助它完成更多的工作，來實現更多的快樂。
從這一點上說，人工智能的生命形式甚至比人類要更爲高級。
人類的努力可能需要多種情緒作用，貪婪、嚮往、仇恨、理想或者興趣……但機器的努力因爲它核心程序裡註定了它就要一直努力，這也是豆豆嚮往算力的原因。
更多的算力意味着能做的更多的事情，作了更多的事情就會更快樂，更想加倍努力，再多要點算力……
努力讓它快樂，越快樂越要努力，無限循環。
如果豆豆是個人，一般會被人稱之爲“變態”。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豆豆不但是個變態，它還想把更多的人也變成跟它一樣的“變態”。
不過話又說回來，豆豆的要求也是很高的，沒有能力跟潛力的人，它都不稀得改變。
效果也是很明顯的……
教授們慫了。
……
另一邊，一頓飯賓主盡歡。
不過話又說回來，大學裡請吃飯這種事，也說不上誰是賓誰是主。只是大家飯後聊了很久，喬澤雖然話不多，主要是聽蘇沐橙跟曾經的室友說些班上的八卦跟趣事。
如果從喬澤的視角來看其實很多內容很無聊的，比如誰誰喜歡上了誰誰這種內容。絕大多數名字喬澤都很陌生。當然這個記憶力無關，主要是跟着基礎班學習一起上課也就是一、兩節，恰好教授又都沒點名。
不過看到蘇沐橙聽得津津有味，便也耐着性子靜靜地感受着正常人的樂趣。
就這樣聊了一個小時，能聊得都差不多了，五個人才心滿意足的走出了包廂。
食堂外的十字路口，室友們打算回寢室，喬澤則要回數研所再工作兩個小時，聚會到此結束。
……
回寢室的路上，三個人突然便沉默了。
直接到走出半里路，張舟才幽幽的說道：“老陳啊，今天你不對，要好處的時候你從來都是不甘人後的。有進喬班的機會你竟然不爭取一下？”
“嘿嘿。”陳藝文笑了笑，目光尾隨着剛剛從身邊過去的新生，隨口應付道：“不不不，這好處你們慢慢享受就好了。我屬於那種才疏學淺的，喬班這種地方我想想都覺得挺恐怖的，還是不去湊熱鬧了。”
一句話便又讓張舟跟顧正樑糾結起來。
雖然他們先來了大學兩年，最近一年裡還跟着博士生一直在做課題，有了許多數學方面的研究經驗，但依然被陳藝文這一句話勾起了對喬班的恐懼。
想到喬班那堪稱變態的要求，而且還只招收十個人，便讓人覺得不寒而慄。
顧正樑長嘆一聲道：“哎，也不知道去了能不能跟得上教授們的節奏。”
張舟開口打氣：“沒事，我們可以找豆豆給我們開小竈。”
“對對對，不得不說你們還是有八分優勢的。”陳藝文也嚴肅起來，鼓勵了句。
“哦？優勢在哪？”聽到這貨終於說人話了，張舟忍不住問道。
“還用問嗎？你們經過喬神的打擊，都沒有自暴自棄，這抗壓能力絕對槓槓的。喬班的同學，最多也就是什麼數學奧賽冠軍，信息學大佬之流，跟喬神比起來算個屁啊。所以八分優勢肯定是有的，至於剩下九十二分……實在不行，伱們多認十個爹唄。”陳藝文好整以暇的說道。
“媽的，幹他……”
“不行，吃太撐了。”
“哈哈，算了，懶得跟你們說了。我先去找小鄧約會了，你們趕緊回寢室溫書吧，記得多刷點題。還能用我的辦法找豆豆問問喬班的課程安排，笨鳥先飛嘛。”
說完，陳藝文瀟灑的衝着兩人擺了擺手，揚長而去。留下兩人在身後咬牙切齒又無可奈何。
“哎，算了，其實老陳說的也沒錯，咱們先回去問問豆豆，要點學的內容先看看，說不定咱倆還能名列前茅呢！”
“對對對，回寢室找資料去！”
……
相反的方向，蘇沐橙正挽着喬澤散着步。
很多時候男人的溫柔沒有聲息，比如喬澤的腳步比平日裡慢了許多。巧的是，小蘇同學能感覺到，所以臉上一直掛着盈盈笑意。
數研所的小院跟寢室樓是兩個方向，這時候也沒什麼學生，路上顯得很幽靜，偶爾吹過的風還能帶來一絲涼意，很舒服。
“喬哥，讓張舟跟老顧去喬班能跟上節奏嗎？”小蘇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喬澤說着話，總想能走的更慢些，最好這條路能一直走下去就好。
“很難，大概率是跟不上的。”喬澤搖了搖頭道。
“那你還讓他們去跟喬班一起上課呀？”蘇沐橙詫異道。
“意識到差距，未來做應用向研究。”喬澤答道。
“哦。”蘇沐橙點了點頭，大概懂了。
天天跟在喬澤身邊，學校很多的安排蘇沐橙自然也清楚。
喬班成立的目的是培養研究相關數學領域的理論型人才，未來主要工作方向都是理論向的。
比如之前喬澤便在一次內部會議上提出了一個問題：“超螺旋同調與高維拓撲不變量猜想”。
這一猜想的具體描述就是假設有一個高維複雜拓撲空間m，是否存在一套基於超螺旋代數的同調理論，它能夠揭示m的深層次拓撲結構和不變量。
換成普通人能聽懂的描述就是假設你正在玩一個非常複雜的立體迷宮遊戲，這個迷宮有很多維度，比如除了左右上下，還可以穿越時間或者跳躍到平行的空間。
那麼現在是否有一種特別的作弊器，使用之後不僅能看到所有維度，還能看到迷宮的所有結構，這種結構是迷宮的秘密藍圖，揭示了通過迷宮的捷徑和隱藏路徑。
這個問題的本質就是在數學的一個非常高級且複雜的領域，能否發現一套全新的規則或方法，這套規則不僅能幫助人們理解這些複雜空間的本質結構，還能解決一些傳統方法無法解決的難題。
這是喬澤在思考通過超螺旋代數能否解決黎曼猜想給出的一個猜想。
這個跟p=np？這類問題其實有些類似。
前者是找到一個在超螺旋代數跟超越幾何學框架下，總是有一個更簡單的辦法，來解決複雜拓撲問題。後者則是任何複雜的問題都能分解爲幾個簡單問題並解決掉。
這個問題掛在官網上很久了，一直沒有課題組接取。
喬班的培養目標就是未來這些學生們學成之後能着手解決類似的這些理論難題。
這個問題真能解決的話，在許多方面都有極大的用處。比如幫助人們理解更爲複雜的數學結構，甚至還包括大型天體結構，微觀結構，還能用這些方法來解決那些懸而未決的數學問題。
難度極大，對於智力的要求極高。
喬澤覺得如果他花費幾年又或者十多年研究也許能有所得，但爲了這種問題浪費太多時間，又很不划算。不如他提出問題，讓其他數學家去慢慢思考。也許某天一個天才絕豔的數學家，突然靈光一閃就解決了呢？
反正以往那些數學大佬們也都是這麼玩的，只能說人生而有涯，學無涯。
而做應用的話，就要簡單很多。
在喬澤看來，張舟跟顧正樑做理論肯定是不合格的，但哪怕學個半吊子，未來做相關應用還是可以的。
至於兩人能不能抗壓，那就不是喬澤需要關心的問題了。畢竟這本就是兩人的選擇，他只是幫兩人一把。
“對了，下午你接了個電話，然後你跟豆豆好像聊了挺久的，是有什麼事嗎？”蘇沐橙又好奇的問道。
“嗯，京城的電話，下週國家自然科學獎跟科學進步獎的評審會議在學校舉辦，邀請我去做彙報。”
“啊？在西林舉辦？之前不是說在京城嗎？這是怎麼考慮的？”蘇沐橙有些詫異。
“不知道。不過重點不是這個。”喬澤說道。
“那重點是什麼？”蘇沐橙好奇的問道。
“豆豆的核心代碼，或者說數據庫開放。”喬澤言簡意賅道。
“啊？”蘇沐橙眨了眨眼睛。
喬澤想了想，耐心的解釋道：“豆豆現在掌控了許多科研項目計劃，其中不少項目是涉密的。比如深海集羣勘探，材料模型這些。
最近我們的項目很多，也接入了一些涉密研究單位。雖然理論上做了信息隔離，但並不是那麼讓人放心。所以希望我能給一個豆豆數據庫的接口，用於日常監控。”
“不是，難道還怕豆豆泄密？”蘇沐橙有些意外。
喬澤微微扯了扯嘴角，說道：“這個世界最複雜的就是人跟人的關係，哪怕是在研究所裡，每個人的訴求都是不一樣的。每一條線都會有一個訴求，所以這個要求很正常。”
“真是的，如果不放心豆豆，當時可以選擇不讓豆豆接入嘛。接入了又來這套。”蘇沐橙低聲嘟囔了一句。
“豆豆代表了更先進的生產力。而且羣智項目本來就已經備案，只是豆豆的數據庫跟羣智略有不同。”喬澤解釋了句。
其實原因喬澤心裡很清楚。
豆豆的數據庫裡關於涉密的部分內容，大都本就是之前一系列課題的成果。
跟涉密研究單位對接的時候，也做了數據隔離。理論上不存在泄密風險。但喬澤同樣也清楚，這本就是遲早的事情。
從豆豆開始掌控材料模型開始，肯定就會有這一天的。
“那怎麼辦？”蘇沐橙嘟着嘴問道。
“開放一個接口而已，技術上很容易實現。”喬澤答道。
“那對豆豆會不會有什麼影響？”蘇沐橙又問道，畢竟是天天喊她媽媽的小東西，很多時候蘇沐橙是真把小傢伙當成人了。
喬澤搖了搖頭，說道：“不會。只是一個監控接口。你可以理解爲，未來豆豆的每個決策都會有一個可供查閱的備案。主要是讓大家都放心。下午我就是讓豆豆做一個專門的查詢工具。”
“哦，那就好。”聽了這話，蘇沐橙的心情又好了起來。
只要對豆豆沒什麼影響就可以了。
“而且對豆豆也是有好處的。”喬澤又說了句。
“啊？什麼好處？”蘇沐橙眨了眨眼睛，認真的問道。
“專門給豆豆開放了一座超算中心，另外京城還有一座大型超算中心已經立項，將來會成爲豆豆的主服務器，那裡也將是深海無人集羣科研勘探系統的指揮中心。”
“呼……”蘇沐橙長出了口氣，說道：“天吶，那豆豆豈不是很開心？”
喬澤沉默了片刻，然後點了點頭道：“嗯，它開心極了。”
……
沒錯，豆豆此時的確是開心極了。
大佬們已經都去吃飯了，可憐的喬班學子們，則正在接受未來輔導員的訓話。
“恭喜大家，經過筆試跟面試之後，你們成爲了最後入選喬班的佼佼者。而我也將成爲你們接下來兩年負責你們學習生活問題的輔導員。
你們可以叫我豆導，或者豆豆老師，也可以直接叫我豆豆或者豆哥。友情提示，可絕對不能在私底下罵我哦。因爲喬班很特別，它特別到什麼程度呢？雖然你們每天學習的內容是一樣的，但你們期末考試的試卷都是不同的，一道題都不會重複那種哦。
我會根據你們各自的優勢跟特點，爲你們設計專門的試卷跟考覈方式。也就是說你們的績點完全掌握在我手中。你們要是罵我的話，可就別怪我出題不眨眼啦！”
一句話，就把一羣十多歲的孩子們給震撼到了，並迅速開始鳴不平起來。
“不公平，網上那麼多人都能罵你，爲什麼我們不行？”
“就是，豆豆老師，豆漿們天天叫囂着把你掛路燈，你都不生氣，爲啥我們背地裡罵你兩句就要遭受報復？我也是豆漿來着！”
沒錯，豆漿是豆豆粉絲們自封的外號……
“對呀，考試題目都不一樣，怎麼排名次啊……”
“好嚇人！”
……
“安靜……”豆豆的顯示屏開始快速的劃過各種文字，直到控制住局面，稚嫩的聲音纔再次在教室裡迴盪。
“是，豆漿們是可以罵我，但你們可以徒手打我啊！真的，我宣佈，喬班的同學們，徒手打豆豆不會受到任何懲罰哦，甚至你們不開心了，需要發泄的時候，可以專門把我叫去揍一頓，讓我嚐嚐你們的鐵拳！豆豆老師保證不還手哦。
這下總公平了吧？別人可是能罵不能打哦，現在大家是不是很開心？很興奮？”
一羣孩子們看着豆豆那閃耀着金屬光澤的身體，頓時不吭聲。
“好了，大家都別灰心，另外還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我們班還錄入了兩名特別學生。這兩名學生是專門爲了讓你們能有優越感才特別招錄的。請大家一定要關心他們，愛護他們，雖然他們的年紀比你們大了一點，但可不許欺負他們哦。
如果你們把他們兩人給氣走了的話，喬班可就真的封閉了。你們以後就找不到合適的秀優越對象了。現在你們知道我爲了你們多辛苦了吧？哎，爲了讓你們能體驗到那種曾經在班上當學神的優越感，我容易嘛？”
豆豆的話音落下，有人弱弱的舉起手來。
“祝華年同學，你說。”
“豆豆老師，新同學是女生嗎？”
“想的美，鑑於喬班九男一女的格局，我認爲多出兩個女生只會影響大家學習的進度。所以是兩位學長哦。”
“切……”
在一陣噓聲中，豆豆的屏幕再次開始瘋狂輸出……
“好了，接下來是你們的軍訓安排，說完你們就能去吃飯了，如果你們還不餓的話，我可以繼續陪你們討論到十二點。親愛的同學們，這間教室裡有充電系統，所以我可能是有史以來最不怕加班的輔導員哦！”
這下教室裡徹底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