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還什麼都不知道的蘇沐橙只覺得很歡樂。
“瑩姐，喬哥竟然請了個長假？你說稀奇不？”
“的確很奇怪的。就是，橙子啊，喬教授休息的這段時間，你們肯定要出去玩吧？雖然兩人世界也挺好的，但身邊如果沒個人陪着，有時候也不方便。不如這段時間我就跟着你？”
“出去玩？你想多了，喬哥肯定不會出去玩的。就好像我想去遊樂園玩過山車，他會告訴那不過是腎上腺素釋放增加導致心跳加速、呼吸變快和葡萄糖釋放增加產生的應激反應。
之所以好玩是因爲在這樣過程中血液內啡肽水平升高。所以與其做這種不安全的活動，人類還有許多更安全的方法讓血液內內啡肽升高，然後達到相同的幸福感。比如……”
說到這裡蘇沐橙突然便臉一紅，說不下去了。
雖然當時喬澤跟他說這些事時，的確是那種一本正經的科學探討口吻，但這種太過敏感的話題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姑娘終究是不好意思當着司機的面跟閨蜜聊的。
“額……那……”
“好啦，瑩姐，我明白了。對了，上次那個事你們那個呂隊長給你報功沒？”
“報了呢，我上個月獎金比我半年工資都多呢。”
“算這個領導還是有人性的。”
“那個……其實呂隊長人挺不錯的。就是聽說是之前性格太剛了，執行任務的時候吃了虧，這些年有點往老好人的方向轉變了，越來越沒性格了。”劉瑩想都沒想便開口吐槽了句自己的直屬領導。
這大概也是她能跟蘇沐橙成爲關係很好閨蜜的原因。
相對於其他人而言，說話比較肆無忌憚。
當然這也跟她的經歷有關，以前雖然都隸屬於同一個部門，但嚴格來說劉瑩並沒有完成所有規定的學習任務。
因爲根據喬澤提的要求，考慮是要平時能跟蘇沐橙玩到一塊去的那種人，所以乾脆就從年輕的後備隊員中選拔，劉瑩這纔有機會執行這次任務。
事實證明呂北的考慮也沒錯。
安排了兩名女隊員。
經驗豐富、做事謹慎、心思縝密、守口如瓶、專業度極高的優秀隊員跟蘇沐橙根本玩不到一塊去。倒是各方面都差強人意，在領導眼中各種不太靠譜的劉瑩跟蘇沐橙成了能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比如經過這專業訓練以優異成績加入任務的專業女保鏢肯定不會在父女談話的時候當着人家面直接笑出聲。甚至大概率根本不會在當時的情況下選擇跟蘇沐橙跟蘇立行坐在同一張桌子上。
“哈哈，我也覺得，伱們呂隊長一點領導的那種威嚴氣質都沒有。不過這種人很多啊，比如我們徐院長也一樣，都挺平易近人的，沒什麼架子。”蘇沐橙歡樂的附和了句。
這也還好這句話沒讓劉塵風聽到，不然他肯定有話說。而且他也的確有資格評價，畢竟他正好是徐大江的學生，他真能證明徐院長那平易近人的一面是分對象的。
他在喬澤這邊裝的每一次孫子，都會在外頭變本加厲的當爺爺來撫平心理落差。
輩分守恆定律就從沒在他親愛的導師身上失效過，甚至能轉化的極爲自然。前腳剛裝完孫子，後腳就把他叫出研究所隨便找個由頭，非常不平易近人的訓一頓。
時間就在兩個沒心沒肺的女生閒聊中過去。
很快司機便將車停在了西林工大西邊的小區。
蘇沐橙直接衝上樓去找喬澤打聽情況了，劉瑩乾脆在樓下踢起了石子。
她沒去找呂北打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反正橙子肯定會跟她說的。
劉瑩有種感覺。
從橙子口中聽到事情始末，可以當故事聽。
如果從老大口裡知道喬教授爲什麼突然要請長假，對她來說大概率聽到一個事故。
她不過是個編外人員，突然接到一個超出她能力範圍的任務已經夠倒黴，她的小心臟可經不起那麼大的壓力。
……
等蘇沐橙走進家裡時，喬澤正在房間收拾衣物。
“喬哥，咱們真要出遠門啊？”
“嗯，去外面散散心。”
“旅遊？”
蘇沐橙的聲音有些驚喜。
雖然她其實也對旅遊一直興趣不大，但能跟喬澤一起出去玩，還是能很享受的。
“不，單純散心。”喬澤搖了搖頭。
蘇沐橙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道：“我們還在西林，只是住出去？”
“去做件你肯定喜歡的事情。”
“過山車？”
顯然蘇沐橙這個答案是喬澤沒想到的，猶豫了片刻，他還是認真的說道：“那就在給豆豆做一個身體跟坐過山車之間選一個吧，你決定。”
蘇沐橙愣住了，眨了眨眼睛，片刻後突然蹦了起來：“啊……那還用選嗎？當然是先給豆豆做個身體，然後讓豆豆陪我去坐過山車！喬哥，你最好了！我就知道你肯定是這個世界上最好最懂我的人！”
這個回答又是喬澤沒想到的。
其實豆豆已經給自己設計好了身體，不是人形的，選擇很明智。
不是人形不好，而是現階段要做人形機器人，有些問題無法達到最優化。
從全身的動力學控制算法到關節部分的電機驅動器到mems姿態傳感器等等，等等，對工業跟軟件的要求都極高。相對而言如果選擇履帶式的機器人就能簡單許多，而且一樣能爬上爬下。
不過看到蘇沐橙這麼開心……
人形機器人不好造，過山車的位置改起來倒是很容易。最多以後包一個過山車，把位置改成豆豆的身體可以綁上去且很穩定就好了。
等等……
他給豆豆一個身體的本意好像不是給小蘇同學做個玩具……
算了，多做幾個身體好了。
“對了，喬哥，瑩姐說這段時間能不能跟着我們？就是帶着她啦，有什麼事她能出面。”
喬澤思考了片刻，然後點了點頭：“好。”
……
“呂隊長我們在麗都大酒店。他們住在1707號房，我就住在1706。隊長，你肯定想不到，橙子給我也訂了總統套！總統套耶！這還是我這輩子第一次住呢！這個酒店總共也就三套！據說住一晚要五位數呢。”
你肯定不敢相信，這一層需要坐專門的電梯，更可怕的是還能享受一對一的關鍵服務，我打個電話就有人隨時爲我服務。我有任何需要都能找他。對了，連房間裡礦泉水都是那種玻璃瓶的……”
聽着電話裡傳來的興奮聲音，呂北只覺得他頭頂肯定有一圈黑線。
雖然對於劉瑩的業務能力本就沒有寄予太大希望，但不專業到這種程度依然是他沒想到的。
最可怕的是這丫頭嘴巴太快了，電話一通就開始說，他攔都攔不住，只能尷尬的說道：“劉瑩，你先少說兩句，現在是杜主任要跟你說話呢，等等！”
說完，也不管對面怎麼回覆的，呂北直接捂住話筒，向對面的同樣一頭黑線的主任解釋道：“杜主任，劉瑩是上次您跟喬澤談過之後，臨時從預備隊裡調來的。這是她第一次出任務，可能還沒適應。”
“嗯，我知道。上個月你還給她報了個功，對吧？”杜主任點了點頭，悶聲道。
“那個……現在她是我們隊唯一能跟在喬澤跟蘇沐橙身邊的隊員了。哪怕再換人過去，可能更會招致喬澤的反感。”呂北硬着頭皮補充了句。
“我知道。”杜主任沉聲答了句，然後直接伸手從呂北手中拿過了手機。
“喂，小劉同志，我是杜研兵。”
“杜主任，您好。我剛纔，剛纔，剛纔就是想跟隊長彙報一下我現在的，嗯，的工作狀態，對。”
“咳咳，沒事，可以理解的。那個，小杜啊，喬澤跟小蘇有向你提過接下來的行程安排嗎？”
“這個真沒有。不過橙子之前跟我說他們要做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情。對了，我好像聽到喬澤跟橙子說要先考察幾家公司，有躍升高精、西林精密科技、還有個什麼牛人智機……”
“查一下這幾家公司都是做什麼的。”
杜主任捂住話筒，吩咐了一句，這纔拿起手機，溫言說道：“你做得非常不錯，小劉，這些天你就跟在他們身邊。手機記得時刻保持暢通狀態，我再給你個應急號碼，一定要牢牢記住，出了任何問題你就直接打這個電話……”
又聊了幾分鐘，講了幾句注意事項後，杜主任這才掛上電話，溫和的看向呂北問道：“小呂啊，怎麼樣？這邊事情忙完，想好了去哪了嗎？我給你推薦兩個地方，洛雲或者巖陽，兩個地方風景都不錯，去擔任教官挺好的。”
呂北舔了舔嘴巴，澀着聲音說道：“這……真沒辦法了？”
杜主任擡起手，拍了拍呂北的肩膀，一臉唏噓的開口了。
“能有什麼辦法？小呂啊，你其實一直都沒變過。從來都不知道變通。這次的情況跟上次能一樣嗎？上次你把人攔在外面，倒了黴，那是因爲你守的那個人太軟。你看喬教授是那種眼裡能揉得沙子的人嗎？
具體問題要具體分析啊，小呂！咱們這一行啊，小聰明要不得，需要的是大智慧！你人其實不錯，就是差了點運氣，又少了點腦子。我也是很疑惑啊，你跟在喬教授身邊也有快兩個月了吧？怎麼就沒跟着長點腦子呢？
你要信我的話，就選洛雲，據說那裡要重新建個基地，以後肯定比巖陽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要熱鬧的多。而且重要學員也會往洛雲送，多培養點好苗子出來，過個幾年說不定又能東山再起了。再咋樣，你也比那個姓姜的好多了。知足吧。”
呂北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有些悵然，但事已至此，已經沒辦法了。
每次在心裡罵別人傻逼，原來傻逼其實是他自己。
好在起碼比那個姓姜的傻逼強，他起碼還有兩個地方可以選。
……
西林躍升高精技術責任有限公司。
一線資深工程師陸重國突然接到通知，讓他到公司總部大樓董事長樊佳盛辦公室去一趟。
這讓老陸內心有些忐忑。
他就是一線技術部門搞研發的老實人，還經常要下工廠的那種。在公司技術工種裡級別算高的了，但距離董事長的位置還是很遠的。
起碼從沒資格單獨去跟董事長彙報工作。
今天董事長怎麼突然找上他了呢？
不能是要裁了他吧？
雖然他的確是年紀大了些，已經41了，但他經驗豐富，任勞任怨的，而且最近公司效益雖然跟往年沒法比，但也沒到揭不開鍋的地步吧？
不對，真要裁他也應該是人事的找他，他好像還沒那麼大的面子跟董事長親自談。
不過走出工廠，看到來接他的車竟然是老闆的那輛平時都放在車庫裡的那輛陸巡，心裡頓時安穩了許多。
還專門安排專車來接他，那肯定不是要裁員了。
沒見過要趕誰走的時候還有這種禮遇的。
這難道是要提拔他了？
總工？或者到分廠當廠長？
可惜的是一路上司機雖然態度是挺不錯，但是說話滴水不漏的，硬是沒露半點口風。
好在等他被接到董事長辦公室，很快便得到了答案。
“陸工是吧？這樣，我就長話短說了。剛剛西林立橙的老闆蘇總給我打了個電話，他幫我介紹了一個很重要的客戶，明天要來我們的工廠參觀。
因爲這位重要客戶比較低調，所以蘇總再三交代讓我就不要出面接待，免得適得其反。不過蘇總也特別交代了，對方希望能有一個既懂設計又熟悉一線生產工藝的技術人員陪同。
我跟廖總工說了這個事後，他就向我推薦了你。陸工啊，明天這位客戶很重要，你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接待。如果明天能拿下他下的單子，今年你的年終獎翻倍。”
聽到樊董事長的話，陸重國並沒有躍躍欲試的動力，反而有些惶恐了。
他就是嘴皮子不利索，不太懂說話，才一直悶着頭搞技術。讓他接待如此重要的客戶，這不是要了他老命嗎？
於是陸重國立刻說道：“樊董，謝謝您跟廖總的看重。但我真就是個搞技術的，讓我看圖紙沒問題，出差調試機器都沒問題，但推銷產品我真不擅長啊，實不相瞞，我這人不喜歡也不太會說話，要不再帶一個銷售？”
沒想到樊佳盛聽了這番話，反而樂了起來：“哈哈，陸工，要的就是你不喜歡說話。明天那位客戶也屬於那種不太喜歡說話的。所以你就陪在旁邊就行。他提問了，你就回答，他沒問題，你就在邊上寸步不離的跟着。懂了嗎？”
“啊？”陸重國愣住了，喏喏道：“那，那，那廠區都向這位客戶開放嗎？如果他問了一些公司技術機密的問題，我也都回答？”
“沒事！”樊佳盛大手一揮，鏗鏘有力的說道：“記住了，陸工，明天他問什麼，你就答什麼！別管什麼技術機密。這是我特許的，你要不放心，我等會籤一份書面文件給你，蓋我的章。就算公司機要技術參數泄露出去了，也找不到你頭上。”
聽了這話，陸重國懵了。
這是什麼客戶？
這麼大面子？
他們躍升好歹也是上市公司，諸多款機器人這塊的研發，在全國都是排得上號的。在這位面前都不需要守密的？
不過他還是懵懂的點了點頭，應道：“那……行吧。”
見到陸重國答應了下來，樊佳盛神色又變的嚴肅，道：“不過我也把醜話說在前面，如果明天這位客戶問什麼你都答不上來，一問三不知的，讓我知道了，你可要挨板子的。”
“這個您放心，只要是一線技術方面的問題，還真沒什麼我答不上來的。反正是您讓我說的。”涉及到自己的專業技術，陸重國信心一下就上來了，梗着脖子說道。
一線研發，生產，售前調試，售後服務，這些工作他都做過。
他還真不信去到工廠裡，一個客戶能問出什麼他答不出的問題。
“哈哈，好，要的就是這個自信。你等一下，我讓秘書把文件弄出來交給你。記住，咱們躍升集團能不能抓住這次機遇就看你了，陸工！”
“沒問題，不過樊董，能不能提前跟我說聲，那位客戶是誰啊？”最終陸重國還是忍不住問了句。
畢竟一個客戶就能帶來發展機遇這種事，他聽都沒聽說過。
“就是立橙蘇總未來的女婿跟他的女兒。哎，這個姓蘇的，真是走了狗屎運了。我活了大半輩子，女婿靠着老丈人的實力發家的見過不少，頭一次見這種老丈人靠着沒過門的女婿發家的！哎，喬澤還是太年輕了啊，這就被套牢，哎……”
樊佳盛深深的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是真的嘆息喬澤的不懂事，還是恨自己沒生個如花似玉的女兒。
“喬澤？搞材料模型那個喬澤？”陸重國驚詫的問道。
前半句，陸重國沒聽懂，但喬澤的名字他聽懂了。
頓時人又愣住了。
剛剛羣裡還有人在聊着呢，說是有了準確消息，那個讓上游廠商發瘋的材料模型就是西林工大一個叫喬澤的教授弄出來的。
他雖然沒有參與聊天，但心裡可是羨慕得緊。
能開發出這種一堆工程師交口稱讚的模型，這輩子怕是都不用爲錢發愁了。
沒想到他明天就能跟這麼一位傳奇人物見面了。
難怪老闆都不介意泄密的！
“什麼搞材料模型的？人家喬教授是數學家！數學家你懂嗎？搞模型只是副業！人家在數學上的成就才厲害。陸工啊，要真想上進，平時你還是得多看新聞啊！尤其是每天七點的新聞聯播，必須得看吶！”
樊佳盛意味聲長的說了句，直到秘書送來打印好的文件，他直接蓋上印後，遞給了陸重國。
最後又交代了句：“對了，如果明天喬教授隨口提了什麼建議，你也都給記錄下來。這樣，你去後勤領一支錄音筆帶身上。用的時候直接明說就行，喬教授應該不會在意的。”
“好的，樊董。”
……
第二天一大早，當陸重國趕到廠裡，時刻準備跟喬澤見面時，西林工大行政樓603小會議室門前走廊旁的樓梯間，徐大江正焦急的踱着步子。
終於下面傳來腳步聲，徐大江探了探腦袋一看，終於來了。
“東西找到了嗎？”
“找到了，老闆。”滿頭大汗的劉塵風直接遞了一個洋蔥來。
徐大江看着完整的洋蔥，瞪了劉塵風一眼。
“不是讓你想辦法給切好嗎？這突然切開，味兒大，不專業！”
“老闆，您催那麼急，我沒空去找刀啊！”
“算了，有鑰匙沒有？”徐大江懶得計較了，畢竟他不能讓所有人都跟喬澤一樣有悟性。
畢竟是自己之前眼瞎收的學生，蠢點也只能認了。
“哦，有的，有的……”劉塵風恍然大悟，立刻從褲子上解下鑰匙遞給了導師。
徐大江把鑰匙拿在手上，想了想，又把洋蔥遞了過去：“你拿着……”
“額……”劉塵風接過洋蔥，然後徐大江便直接拿着鑰匙刺了進去，然後狠狠地攪動了幾下，然後直接用手指抹了些帶出來的洋蔥汁液，狠下心，直接往眼睛上抹。
劉塵風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大老闆對自己如此之狠，眼睛更是肉眼可見的變紅，眼淚跟鼻涕也開始止不住的往下流，那敬仰的情緒也開始在心頭氾濫……
“這……老闆，您不用這麼拼的吧？”
“你懂個屁……”
正被辣得難受的徐大江，壓着聲音狠狠地罵了一句，然後說道：“等會進去是要去發脾氣，然後訴苦的，我不這麼搞一下，關鍵時刻忍不住直接笑出聲怎麼辦？”
劉塵風嚥了口口水，這個解釋，真是太完美了！
“行了，你趕緊滾蛋。記得走樓梯，還有把洋蔥放兜裡，別讓人看到。”感覺情緒醞釀的差不多了，眼睛也終於能微微睜開一條縫了，徐大江最後瞪了他的逆徒一眼，然後一轉身，雄赳赳氣昂昂的朝着會議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