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海。
李建高掛了喬澤的電話，便站在酒店大堂裡開始發呆。
毫無疑問，他絕對是這個世界最瞭解喬澤學術水平的人之一。
更知道喬澤對理論物理的興趣甚至遠遠超過對數學的興趣。
所以他毫不懷疑喬澤通過推算得到的數據真就騙過了這個世界上的一羣精英們。
但也正是因爲相信了真相，才讓李建高很躊躇。
喬澤不建議讓院長知道真相。
理由也很有道理。
其實李建高一直覺得徐大江人還是不錯的，但每次演戲總是用力過猛也是真的。
還是學術做的太久了些。
所以他該怎麼跟徐大江說？
然而李建高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徐大江的電話又打了過來。
“喂，建高，喬澤跟你說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聽筒裡傳來的語氣很急迫。
讓李建高都想勸一句：別急了，太急躁演不好戲的。
“嗯，說了。”
“呼……那就好，咋說的？到底是什麼情況？你是不知道，學校都快沸騰了，幾個跟光電芯片相關的學院教授，還有搞材料的那幫人都快被人問瘋了，還有校領導那邊……你是不知道，壓力現在都集中在我這裡，我都快瘋了！”
“嗯，徐院長，你想沒想一種可能，其實所有問題，你用一句無可奉告就能解決了？”
李建高一句便讓對面沉默下來，並迅速開始冷靜。
“這個……建高，這是什麼意思啊？”
“喬澤剛剛的確是跟我談了。但他爲什麼發這篇論文，以及他的數據是怎麼來的，暫時都需要保密。所以我建議您對外就宣稱無可奉告纔是最好的。”李建高語氣誠懇的說道。
沒辦法，
這個時候不誠懇點，李建高怕徐大江想不開。
但李建高更怕喬澤辛辛苦苦寫出的論文浪費了。
畢竟編造能矇混過關的數據想想都覺得很累。
“無可奉告？額……”
“沒事，反正最後肯定都要去問喬澤的。您不如就直接讓喬澤自己處理這事吧。”
“那……也行吧。對了，你那邊會議什麼時候結束？”
“後天，不過我打算今天就回去了。”李建高說道。
是真沒法參加了。
上次的經歷還歷歷在目，李建高是真不想再經歷一遍了。
學界內部這種消息擴散很快的，李建高能想象到今天如果他去聽報告的話，大概率又會被人當成熊貓一般圍觀。各種有的沒的問題，讓人崩潰。
更別提李建高並不認爲自己的演技比徐大江好。
“也行，趕緊請個假吧，反正後面你也不需要上臺發言了。就這樣吧。”
“嗯，那我先掛了。”
……
掛了電話，李建高便開始跟組委會的大佬請假。
理由是現成，他得回去看着孩子。
雖然喬澤說的輕描淡寫，只是順手爲之。
但隨便過一下腦子，李建高便知道這事會鬧出多大反響。
發送完信息，李建高正打算訂票，突然想到今天遇到的那個奧地利國際生。本來答應了帶她去參加數學會議的，這突然要回去了，總得跟人家說一聲，便直接借用前臺的電話，打了過去。
“喂，漢娜。”
“你好，李教授。”
如果讓遠在奧地利的哈德森聽到漢娜如此有禮貌的稱呼，他一定會翻個白眼。
畢竟在學校時，這少女叫他的時候從來都是直呼其名的。
“是這樣的，因爲學校有些突發事情要處理，接下來的會議我不能參加了。今天就得回學校。”
“啊？是因爲喬澤的論文嗎？”
“嗯……也有些關係。”
“這樣的話……我今天能跟你一起去西林嗎？”
“你不是計劃在臨海玩兩天嗎？”
“原本計劃是這樣，但我發現準備工作不夠。我還沒有華夏的電話卡、銀行卡，雖然我兌換了些現金，但生活好像不太方便。可以等我適應了華夏的生活之後，再來也是一樣的。”
“那，也行吧。我在酒店大廳，護照送下來，我讓學校一起訂票。高鐵票錢等你到了學校辦理入學手續的時候再一起結算好了。”
“好的，我馬上下來。”
……
華夏，西林市，高鐵站出口處。
“哇，喬澤，你真來接我了啊！”
雖然陳藝文早已經在微信上得意洋洋的彙報過自己的功績了，但蘇沐橙在出站口看到喬澤的一瞬間，還是表現得特別驚喜。
尤其是那目中無人的樣子，讓陳藝文忍不住想翻了個白眼。
不過看到蘇沐橙後面跟着的人時，他又把白眼忍住了。
沒辦法，蘇立行給陳藝文的感覺屬於那種很有氣勢的男人。
陳藝文覺得不能當着一位父親的面，對人家女兒表現出不太友好的態度。他吃過虧的，曾經因爲欺負堂妹，被親叔胖揍一頓。他親爹還覺得揍得挺好。據他爹說，陳家祖訓就是男孩子不打不成材。
沒地方說理，畢竟他爹跟他叔當年都是這麼過來的。
……
“嗯。”喬澤點了點頭，應了句。
目光跟隨着蘇沐橙蹦蹦跳跳的來到他身邊，突然就很福至心靈的，喬澤學着李建高對他那樣擡起手拍了拍蘇沐橙的肩膀。在喬澤看來這大概是表達感情的一種方式。
西林的夏天還是很熱的，可以說是整個華夏西北夏天最熱的一座城市，蘇沐橙穿着一件很俏皮的白色t恤，肩膀處只有一個細細的帶子，正好露出漂亮的肩頭跟鎖骨。
當喬澤心無雜念的完成整套動作後，蘇沐橙先是呆了呆，隨後臉上再次掛上甜甜的笑容，隨後很自然的挽住了喬澤剛纔拍她肩膀的胳膊。
“謝謝你哦，喬哥，我可太開心了！”
陳藝文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幕，下意識的瞄了眼跟在蘇沐橙身後的男人，然後敏銳的發現那個男人已經將目光看向別處。
這一刻，陳藝文再次對喬澤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是怎麼能如此自然的在人家老爹面前，跟人家女兒如此親暱的？
甚至到現在都沒跟人家爸爸打聲招呼。
這是把蘇立行當快遞小哥了吧？
“咳咳……”不太自然的咳嗽聲，強勢插入。
喬澤也終於擡頭看向蘇立行，然後如往常般安靜的點了點頭，叫了一聲：“蘇叔叔。”
“嗯。”蘇立行應了一聲，卻不知道說啥好。
蘇沐橙則偏頭看了眼她眼中不太靠譜的爸爸，驕傲的昂起頭。
就在氣氛略有些尷尬時，陳藝文反應了過來，立刻上前兩步，熱情的說道：“蘇叔叔，一路辛苦了。我是喬澤跟蘇沐橙的同學陳藝文啊，你還記得吧。這位是張叔吧，我來幫你拿行李。叔，我已經叫好車了，就在外面等着呢，七座的大SUV，咱們還是先回學校吧？哎，你們是不知道，現在學校裡一堆領導都還在辦公室等着喬澤呢。都打來好幾個電話了，安頓好你，喬澤就要被請走了。”
“啊？喬澤，你做了什麼呀？怎麼學校又盯着你啦？”沒等蘇立行說話，蘇沐橙便好奇的問了句，然後很自然的跟喬澤一起朝着站外走去。
“發了兩篇論文。”喬澤解釋了句。
“之前項目的論文嗎？”蘇沐橙問道。
“不是的。”喬澤搖了搖頭。
“哎……蘇沐橙，你是不知道，就是之前我建議喬澤看的那些東西。關於光刻機跟芯片的論文。李教授都沒想到，之前的論文他還壓着沒發呢，誰想到喬澤又寫了兩篇論文直接發到了上。就有一點咱喬哥不夠意思，他也沒給我留個二作。”
“你確定想當二作？”喬澤側頭看了陳藝文一眼。
“哈，我就開個玩笑。你們聊，那個，蘇叔叔，你們等會是直接去酒店，還是跟我們一起先去課題組？”
“先去學校吧，把沐橙安頓下來。”蘇立行考慮片刻，答道。
“好嘞。”
本來蘇立行是打算他帶着秘書直接去酒店的。
雖然知道喬澤的性子就是那樣，肯對他點點頭，叫一聲，大概已經是很客氣了，可該難受還是難受，選擇眼不見爲淨纔是最好的。
但剛纔幾個孩子的對話，卻讓他產生了好奇心。
什麼論文又把一衆校領導都給驚動了？
他覺得有必要跟去看看。
……
西林工業大學，南苑，前羣智課題組工作室。
劉塵風已經給坐在客廳裡的領導們，倒了三次茶了。
此時他正如小媳婦兒般，半邊屁股挨在從工作間搬出的椅子上，隨時準備回答領導們有一搭沒一搭的問題。
說真的，他在學校呆了這麼多年了，壓力從來沒像今天這麼大過。
沒辦法，此時客廳裡用來開組會的桌上坐着的都是平常他根本見不到的大佬。
校長、副校長、教務長，還有三位據介紹是華夏科學院西林分院的領導跟院士……
就是他的導師，徐大江院長，都只能滿面笑容的陪在末座，就更別說他了。
該死的譚景榮，說是正在跟有爲那邊的羣智項目部做工程對接，抽不開身。一個人縮在工作間里根本不冒頭，這下壓力全集中在了他身上。
偏偏這些大佬們還對課題組每天的工作內容很好奇，時不時的問些亂七八糟的問題，讓他怎麼回答嘛？
他現在在課題組就是個打雜的好不好？
每天工作內容就是找找論文，讀讀摘要，覺得跟喬澤提出的問題相關的，就把論文保存下來。
跟喬澤的交流大概也就限於偶爾提提問題，針對一些論文提出的觀點做有限討論。
至於喬澤什麼時候發的論文……他怎麼可能知道？
難道他還敢讓喬澤幹嘛都向他彙報不成？
心裡瘋狂吐槽，卻還得表現出老實恭敬的態度，煩死了！
……
“誒，這個小劉啊，你剛纔說前段時間喬澤讓你們去圖書館借閱了很多關於光刻跟芯片技術的書籍，還讓你幫着下載了許多相關的論文對吧？那他有沒有跟外界進行一些交流，你知道嗎？”
“額……張院士，這個我還真不太清楚。因爲喬澤平時都在他獨立的位置上工作。我們搞數學項目需要一個安靜跟獨立的思考環境，所以一般不是他主動提問，我也不方便總是去打攪。”
“哦，沒事，沒事，哈哈，你也不用太緊張，我就是隨便問問。老陳啊，我們這次冒昧來訪給孩子們的壓力有點大啊。”
“謝謝張院士，我不緊張的。”劉塵風連忙說道。
如果不是說話時微微帶上了顫音，大家說不定就信了。
桌上所有人都善意的笑了笑，氣氛終於沒那麼嚴肅了。
結果劉塵風一擡頭，便收到他親愛的導師瞥向他的眼神……又覺得尷尬了……
就在劉博士只覺得此時度秒如年的時候，突然“砰”的一聲，課題組門被用力推開，隨後便是某人嘹亮的聲音：“譚哥，劉哥，快出來接……接……院長好，校長好……”
……
當拎着行李的陳藝文用肩膀頂開門後，當發現客廳裡竟然坐了一屋子人，所有人的目光還都集中到他身上時，腦子裡也是突然一懵。
尤其是看到劉塵風如同彈簧般，從椅子上彈起來，看着他的表情一臉解脫的樣子，讓陳藝文立刻感受到了壓力。
這什麼情況？
這幫人怎麼都直接跑課題組來了？
之前電話裡不是說等喬澤回來再跟他們聯繫嗎？
好在陳藝文反應足夠快， 改口之後便直接快走兩步，然後一個閃身便站到了牆邊，把他身後的喬澤跟蘇沐橙給亮了出來。
沒事的，他這種小角色大佬們過一眼就忘了，反正這幫人不是來找他的。
“喬澤，你可算回來了。誒，蘇沐橙也回了啊，挺好，挺好，還有蘇先生，張先生，快請進，來來來，我爲大家介紹一下，喬澤，蘇沐橙，兩人都是我們數院最優秀的學生……”
看着蘇沐橙依然挽着喬澤的那雙手徐大江有些卡殼，想到兩人的年紀，便硬着頭皮繼續說道：“同時他們兩人也是非常要好的合作伙伴。羣智項目大家都知道吧？就是我校優秀學生蘇沐橙的父親，蘇立行代表我們數院兩位優秀學生跟有爲集團合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