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艘難民運輸艦在星空間疾馳,慌不擇路,而後方有一支世界樹艦隊正在緊追不捨,圍追堵截。
運輸艦船艙內氣氛緊張,大量難民人心惶惶,特別是其中破損最嚴重的白山號運載艦,船內的難民就差把“絕望”二字寫在臉上。
“呼叫的援兵還沒來……再這樣下去,我們就要被追上了。”
白山號艦長滿頭大汗,緊緊盯着虛擬屏幕上的船檢報告,只見白山號運載艦的立體虛擬模型上面,一個個功能模塊呈現故障的紅色,整個飛船處於癱瘓的邊緣,二十八個推進引擎組有四分之一損壞,能量核心的功率也下滑到了百分之七十四。
由於一部分區域遭到世界樹頻繁入侵,淪爲危險地帶,導致一些難民星球不再安全,星際聯合軍便組建了運輸部隊,遷移這些區域的難民,這支小型艦隊便肩負着這個任務,運送一部分難民。
然而行至中途,卻不巧碰上了潛伏在境內的世界樹艦隊,爆發了一場遭遇戰,規模較小的護衛艦隊被全殲,大部分運輸艦被當場打爆,剩下的殘存艦隊驚慌逃竄,仍舊被世界樹艦隊銜尾追殺。
而白山號運載艦是現存的星艦中受損最嚴重的一艘,飛船模塊連鎖故障,速度漸漸下滑,拖慢了整個艦隊。
“最、最多再堅持十分鐘,引擎便會連鎖熄火,前方是一顆有編號的荒蕪行星,我們是否要迫降?”
副官顫抖的聲音響起,白山號艦長捏緊拳頭,猶豫不決。
若是迫降,整艘船的人便無路可逃,只能讓船上的衛兵帶着難民在星球上躲藏拖延時間,等待援兵。
通訊頻道中傳來其他艦長的建議。
“白山號,迫降吧,你們的艦船已經無力跟上大部隊的行進速度了,我們不可能放慢速度等你。”
“你們遲早落單,與其在星空中癱瘓ꓹ 還不如在星球上躲藏,至少還有一線生機。”
“白山號留下吧ꓹ 幫我們爭取一些時間,保存更多難民。”
有人站在理智分析的角度,也有人赤裸裸提出要求ꓹ 話裡話外都是勸白山號留下的意思。
“我知道了……”
白山號艦長神色無奈,心情悲涼。
他理解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心態ꓹ 出於指揮角度考慮,他們這樣的拖累最好便是充當棄子ꓹ 留下來斷後拖延ꓹ 爲其他艦船的更多難民爭取時間。
但話雖如此,他心裡很愧疚,在報告中這批難民只是一行冰冷的數字,可此時都是活生生的人,用自己一船的難民去幫助更多難民,或許符合利益計算,可是在情理上讓他不忍。這些難民不是士兵ꓹ 沒有犧牲的覺悟,而他又不可能和難民商量之後再做出這項決策ꓹ 不然八成引起譁變ꓹ 他只能在別人仍舊懷有希冀、仍舊相信艦長的時候ꓹ 默默帶着他們留下斷後ꓹ 葬送逃生的希望,這讓他心裡不好受。
就在糾結之時ꓹ 荒蕪星球躍入運輸艦隊的眼簾ꓹ 衆多艦長頓時眼神一亮ꓹ 只見一支沒有標誌的小型武裝艦隊正停靠在星球表面,離得近了ꓹ 雷達才探測到對方的存在。
“這裡竟然埋伏着一支艦隊?看上去不是世界樹的人。”
“他們是我們的援兵嗎?算了,不管是誰,都是星際社會的自己人。”
“快,聯絡對方,發出信號!”
一時間,衆多艦長喜出望外,還以爲是援兵到了,急切發出求援信息。
另一邊,正在這顆荒蕪星球休整的潘爾貢等人爲之一愣,討論了起來。
“這好像是一支正在逃亡的難民部隊,後面有世界樹艦隊追殺。”
“他們在向我們求援,怎麼辦,要幫忙嗎?”
“別幫,三大文明治下的星際公民死活,關我們什麼事,走吧,別捲進去。”
衆人迅速交換意見,很快達成了共識。
這羣復仇者本就不是三大文明一邊的,即便世界樹全面入侵,也和他們無關,不對三大文明落井下石就仁至義盡了。
潘爾貢沉默了一會,開口道:
“既然這樣,那就拒絕他們所有的聯絡申請,馬上離開這裡吧。”
運輸艦隊的艦長們正期待着這支陌生武裝艦隊的回覆,可所有通訊申請都是石沉大海。
而在下一刻,他們的臉色就變了,只見這個陌生武裝艦隊自顧自升空,對求援信號視若無睹,徑直朝着另一個方向駛去,明顯是在遠離他們,不想支援。
“他們走了,不是我們的援兵。”
“看來指望不上這支部隊了……”
衆多艦長希望落空,頓時就蔫了,
見到沒有轉機,白山號艦長咬了咬牙,終於下定決心,沉聲下令:
“各單位注意,分離船腹運載艙,搭載所有船員進行軌道迫降,剝落的外層艦殼設定好回頭迎擊的程序,掩護兄弟部隊離開。”
聞言,衆人臉色一肅,知道白山號選擇了犧牲。
雖然他們希望如此,但實際發生時,他們也沒有多高興,心情五味雜陳。
很快,兩者分頭行動,大部隊繼續朝着遠方逃亡,而白山號則減速脫離部隊,轉頭朝着荒蕪行星飛了過去,看上去宛若一片流星集羣中分出了一道孤零零的流光。
在外層空間,白山號快速完成了變形,厚重的裝甲外殼解除嵌合鎖定狀態,一個個機械組件活動起來,不再咬合,整個運載艦像蝦子一樣弓了起來,而腹部船艙則一下子脫離,變成通體鐵灰色的逃生艦艇,體型縮水了一大圈,幾乎沒有武器組件,朝着行星迫降而去。
至於留在原地的艦體像是一個空心的裝甲殼子,自行調轉方向,艦載炮臺朝着後方猛烈開火,試圖阻擊漸漸靠近的世界樹艦隊。
砰!
逃生艦艇重重落在行星地表,砸出一個環形坑。
所有艙門一齊打開,被強迫更換了簡易維生裝置的難民急忙涌出船艙,擡頭望着天際,眼中閃動着絕望與恐慌。
只見世界樹艦隊已然抵達外層空間,一輪集火便摧毀了他們留在外層空間的裝甲外殼,緩緩下降,在衆人的視線中慢慢放大,猶如降臨的陰影。
“爲什麼要停下來?!”
“幹嘛在這裡降落,你讓我們被包圍了!”
難民騷動不止,憤恨、震怒地瞪視着身邊的衛兵,在他們不知情的情況下,艦長就指揮飛船迫降了,一下子讓他們的逃生機會變成了零。
“所有人聽令,跟着隨船戰士四散分開,”
白山號艦長沒有解釋,現在也不是多說的時候,只能板着一張臉,硬起心腸冷聲下令。
他知道迫降後所有人的生還希望近乎於零,但他還是想做出最後努力,帶着難民們躲藏。
可是下一刻,看清楚世界樹戰艦的動作,他才終於絕望了,只見世界樹艦隊的炮口紛紛對準了行星地表,赫然是準備節省時間,直接洗地,這樣絕無幸理。
“死定了……不過讓世界樹艦隊在這裡齊射幾輪耽誤了時間,我的任務也完成了……”
白山號艦長緊捏拳頭,臉色飛速變幻,既有不甘,卻又藏着幾分釋然。
可就在人羣仰起頭,用充滿恐懼的眼神迎接毀滅他們的殲星炮之時,一道璀璨的光芒驟然從星空的另一個方向射來,一下子貫穿了好幾艘世界樹戰艦,炸出一片煙花。
衆人愕然看去,只見一道渾身裹着濃烈氣焰的流星飛速逼近,雄渾的武道氣焰瘋狂噴射而出,宛若重型機炮,一發發轟擊在世界樹艦隊之中,一艘艘戰艦被炸成碎片。
而在潘爾貢身後,正是剛纔離開的武裝艦隊,此時殺了個回馬槍,眨眼間便將這支規模不算太大的世界樹艦隊給打殘了。
戰鬥沒有持續多久,在白山號船員的衆目睽睽之下,潘爾貢率領着復仇者艦隊,迅速掃蕩了漫天的敵艦,偌大的世界樹艦隊,此時只剩下殘骸與零件在外層空間飄浮着。
這一波死裡逃生讓衆多難民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人羣響起狂喜的歡呼聲。
白山號艦長如夢方醒,急忙讓人聯絡這支武裝艦隊表示感激,然而對方打完了世界樹部隊,仍然高冷地不回覆,毫無交流的打算,彷彿只是幫了個微不足道的小忙,二話沒說直接調頭離開,甚至連戰場都懶得打掃。
“這顯然不是星際聯合軍的人馬,到底是一支什麼部隊……”
白山號艦長望着遠去的復仇者艦隊,出神地喃喃自語。
此時,潘爾貢回到了主艦當中,其他同伴都圍了上來,表情微妙。
“你可真行,說好了不捲入戰事,突然讓我們調頭殺了回來。”
“要是我們因爲這一仗而被世界樹盯上,那就麻煩了,不利於我們積蓄勢力。”
“你到底站在哪一邊的?”
幾人的態度頗有種興師問罪的感覺。
潘爾貢不以爲意,面無表情擺了擺手,“我改主意了,我們雖不主動參與戰爭,但以後若是再遇上這種事情,能救就救一下吧,我們復仇的對象是三大文明的政權,普通的星際民衆和我們並沒有仇怨。”
“這樣是在暴露我們的存在。”一名同伴語氣不滿。
“對黑星而言,我們的存在本就不是秘密,如果我們對戰事造成不利影響,他隨時都可能把我們的情報告訴三大文明,畢竟他和我們從來都不是一路人。”潘爾貢頓了頓,沉聲道:“而且,現在大半個星際社會都猜到了,世界樹全面入侵是因爲叛徒泄漏了情報,你說黑星會不會懷疑我們?”
衆人爲之一怔。
“在他看來,我們有充足的動機這麼做,要是我們不表達一下善意,讓黑星真以爲是我們做的怎麼辦,所以即便不參與戰事,也不能完全置身事外。”潘爾貢解釋。
聞言,幾人面面相覷,隱隱有些動搖了。
——明明你只是一個武道家,可爲什麼你每次忽悠我們的時候,我們都覺得你說的好有道理?
……
次級維度世界,某處。
一道空間裂隙打開,海莉安從中飛了出來,身影呈現半透明狀態。
在特殊天賦法術和葉隱之衣的加持下,她此時的狀態近乎於“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無法被正常觀測。
“樞蛇行蹤詭秘,母樹只有大概方向與範圍,沒有清晰定位,這該怎麼做……”
海莉安有些苦惱。
她接受了祖樹王的任務後,這大半年來一路潛行摸索,蒐集樞蛇出沒的情報,但始終找不到什麼機會刺殺。
而且黑星貌似一直守在樞蛇身邊,對她而言,那裡簡直是宇宙裡最危險的地方,她秉持着能不冒險就不冒險的原則,始終不敢靠近。
思來想去,海莉安唯一能想到的具有可行性的刺殺方法,就是在樞蛇常常出沒的區域,對一些次級維度添加母樹製造的“殺蛇劑”,然後守株待兔耐心等待,若是樞蛇吃掉了其中一個次級維度,那麼就會因此中毒。
雖然這種方法具有很高的隨機性,但她暫時沒有更好的辦法,她畢竟不能控制樞蛇得食物來源,只能廣撒網碰運氣了。
這種方法唯一的優點就是比較安全,不用冒着暴露的風險靠近黑星,讓她有大量的試錯機會。
海莉安手掌一擡,一團黑綠色的液態物質浮出,正是祖樹王交給他的“殺蛇劑”。
她屈指一彈,一小滴黑綠色液體便分離了出去,融入這片次級維度的大地,外表看不出任何變化。
“希望這個方法能奏效……”
海莉安喃喃自語,心裡沒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