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耀是在把嘉定、青浦兩縣的天地會會衆與家屬,送上南下大夏國的水上縱隊軍用補給船後,纔到情報部報到的。
何卓人還算給面子,知道他是周立春的師弟,周秀英的師叔,一入職就給了從九品的官身;呵呵,這官身可是含金量比較高的,意味着在子詹縣的二百畝上好水田吶。
徐家嬸子這輩子哪見過這麼一大筆豐厚的家產呀,把執照文書,放在懷中,時不時地按一下,生怕出什麼意外;帶着兩個兒子、一個女兒,興沖沖地跟船下去了。這下,兒子過兩年討老婆,也不用發愁擔憂了。嗯,當家的,你就在滬上好生在巡防師當差吧,老大都快十六了,你不在家,也沒事的了......
巡防師包圍上海縣城後,並沒有急着進攻,只是在縣城的北、西、南三面,構築了臨時陣地,隔斷了縣城與外界的陸上聯繫。本土水上支隊,在回程後,先是封鎖了吳淞口,接着炮艦開進了黃浦江,將縣城城牆東面沿江碼頭船隻,全部勸離;往日,比租界還要繁華得多的城東江灘一系列碼頭,頓時冷清得人影子都沒一個了。
小刀會只是收縮在城內防守,沒人出城攻擊,也沒人出城建立營寨防守;孤城不守,這個說法,小刀會上下,好像沒人曉得。
徐耀是主動請纓,進城勸降的。他知道他師兄周立春,當初進巡防營,做個小排長,表現與水平就那麼回事,一點也不冒尖。但是,師兄很幸運地跟着三公子下南洋了,幾次陸戰,他都是前線總指揮,還都乾淨利索的完勝了,這官升得自然而然就快了。所以,徐耀心裡明白,靠着周家的面子,自己進了巡防師,吃公家飯了;但要更進一步,必須抓住機會,立些功勞,最好是立一件大功勞。
他把自己的想法,和頂頭上司何鼎成何卓人說了;何卓人也覺得,這個想法不錯,特意把他帶進了楊孟晗的書房,詳細地彙報了一下。
徐耀也沒玩什麼潛伏進城的套路,而是在縣城北門,大鳴大放的報名號叫城;等的時間也不長,城上竟然放下一個吊籃;然後,城牆頭上小刀會衆,七手八腳地,把他拉進城裡。
徐耀被劉麗川的手下,直接帶進了劉麗川的指揮部,原來的上海縣文廟。因爲這時劉麗川已經奉太平天國爲主,打了太平天國旗號,文廟裡的所有神像、書籍,都被弄走了。聽說徐耀來了,大家也都想知道外面的事情,連在“點春堂”另立司令部,已經好多天不着面的平胡大都督李咸池、左元帥陳阿林、右元帥林阿福,都過來了。
護理副元帥陳芝伯,爲參謀、總理財政的徐渭仁,軍機李紹熙,李少軒、謝靜軒等等也都來了;連蔡永良、劉海、曾七、吳進、沈國華、徐星怡、陳曉湖、吳蘭臺、沈紀明、曹子房、潘清泉、夏祖望、陳阿明、林阿周、劉進等等,都赫然在座。
徐耀自進了巡防師,雖然纔是最末等的從九品,但也比以前有底氣了;之前,劉麗川也給他封了一個常勝將軍的稱號;現在想起來,真有點過家家、逗你玩的意味。
都是老熟人,徐耀客客氣氣給大家行了一個羅圈揖。落座後,劉麗川讓人奉茶,臉上似笑非笑的,沒有急於開口說話。
李咸池倒有些不陰不陽地,搶先問道:聽說,徐大將軍投了官軍了,要領兵來攻打咱們這些以前的自家老兄弟?
徐耀看了一眼劉麗川,也環視了一眼在座的諸位,緩緩說道:投了巡防師是真的,帶兵回來跟老兄弟們打仗,是沒影子的事;人家巡防師根本就沒看上我那幾個蝦兵蟹將,只收了我一個。其他人嘛,看在我師兄的面子上,一船送到南洋大夏國種水稻去了;嗯,安置得還是不錯的,每家給五十畝上好水田......
邊上好幾個人聽着了,呲的一聲,吸口冷氣,還有這好事?擱我身上,我也賣身投靠呀;嗯,要是自己不投靠,下面兄弟急眼了,會在背後跟自己動刀子的。
軍機李紹熙插言:這事可不能傳出去啊,不然,誰還跟着我們繼續拼老命造反吶!
劉麗川苦笑一聲,慢悠悠地說道:你們想多了!徐兄他是真人不露相的,人家後臺硬着吶。大家可能有所不知吧;人家嫡親大師兄,是威震南海的大將軍周立春周大帥,大夏國的三軍司令吶;那是位在吳淞口一跺腳,滬上都要抖三抖的人物!哼哼,你以爲爾等有這個面子?南洋大夏國,是誰想去就去得了的,還一家白送五十畝水田?做夢去吧!
衆人看徐耀的眼神都不對了,哇塞,莫想到啊,徐大哥哥是這樣一個有門路、有後臺的牛人呀!真是眼瞎啊,嗯,這劉阿源心窩子真深,這麼大事,藏得這麼死死的。
有人心裡甚至都想,上次跟徐大哥喝酒的時候,好像還聊得不錯哎;嗯,晚上咱拎壺酒悄悄找他去......
李咸池也沒想到嘉定鄉下漢子徐耀,門路竟然這麼大;也不知不覺放緩語氣說道:徐兄,以前我敬你是條漢子;既然相約起事,就應該一諾千金,同進同退;你這在嘉定,一槍不放,就舉手投降,有點太不江湖了吧?跟兄弟們交待不過去吧?
徐耀起身做了一個環揖:不是我不想打,實際上巡防師也沒有派兵攻打我們。周家大小姐,我師兄的獨生女兒,諸位知道吧?聽說過她的名頭吧?
左元帥陳阿林:倒是聽說過,在江湖上名頭不小,聽說老厲害了;人人都說,周女俠胯下一匹汗血寶馬,飛馳如電,日行八百;腰挎一把絕世寶刀,削鐵如泥,當在皆碎;掌中兩把連珠快槍,指東打西,彈無虛發。小的們都說過,嗯,好像你徐耀手下兄弟們也說過,周女俠打遍江東無敵手;上海灘還沒人在她手下,過得了三招......
徐耀無奈地搖搖頭:那一天,巡防師根本沒來,就是我大侄女單槍匹馬來了,對自家人還算手下留情;既沒用刀,也沒開槍;就一條金絲馬鞭,從嘉定北門一路抽到南門,頭一鞭子就抽翻了正印將軍潘啓祥;一路抽下去,就沒人能扛住一鞭子;要不是我婆娘和幾個師兄妹,抽冷子把周姑娘給抱住了,連我這個師叔,都要吃一頓鞭子......
衆人沉默了,這周女俠咋咁兇吶,以後碰上了,仗還怎麼打?是不是一鞭子就給抽黃浦江裡去了?
劉麗川嘆口氣幽幽地說:我等還是福分淺了些啊,當初認識徐耀兄弟的時候,就知道徐耀兄弟有一個威震四方的大師兄;當初我還想吶,又朝一日,把周大帥請回來,統領三軍;估計有他領兵,朝庭那幾個綠營,根本就不在話下。唉,我們這個廟,還是太小了啊,唉......
軍機李紹熙猶豫半晌,吞吞吐吐地問道:徐兄弟,你在外面,可聽到過我妹夫潘起亮的消息?是戰沒了嗎?
徐耀笑笑:很準確的不知道,從各方面綜合來看,潘起亮、張漢賓、朱月峰、沈紹昌四人,在巡防師的進攻部隊,還沒有到達寶山縣城之前,就玩了一把金蟬脫殼,各帶走五十名骨幹手下。然後在鄉下某個地方,扮成商隊西行;後來,有人在金壇縣、溧水縣見過他們......
李咸池連聲冷笑:原來,我們能征慣戰、勇猛無比的飛虎將軍,嫌我們碼頭小,換東家了,親自千里迢迢,西行江寧,去朝拜紅毛大仙了呀!真不愧是我們招討大元帥的麾下第一猛將,肝膽相照的好兄弟啊!喝喝......
先鋒官陳阿明更是跳起來,破口大罵:我就說過這百龍會的一幫人,就沒一個好東西,平時就吃拿卡要的,壞事做絕了。現在才知道,那一天,他們怎麼這麼勇敢吶,都一個一個說,帶小隊去前方偵察。哼,果然無恥,一點江湖道義都不講。潘起亮!潘小禁子,那日之仇,我陳阿明記住了!還有張漢賓、朱月峰、沈紹昌,不要再讓你家陳爺爺看到你......
良久,纔有人把氣咻咻的先鋒官陳阿明拉走了。
徐耀一笑:諸位,徐某這一趟來,主要還是來看看大家,看看以前的老兄弟;畢竟大家朋友一場,徐某無德無能,讓我大侄女一頓鞭子,把隊伍抽散了,都攆去南洋了。丟臉歸丟臉,做事總要有始有終;我徐某總要過來跟大元帥、跟在座的各位朋友說一聲,打聲招呼;嗯,諸位,徐某無能,不能再和兄弟們並肩戰鬥,同進同退了,在下實在抱歉了!
說着話,又肅然地行了一個羅圈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