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前後,哈爾濱忙碌了起來,不少外地人住滿了當地所有客棧。這些人大多數都是獵戶,他們秋天時受僱傭前往羅剎的北利亞,以獵取旱獺爲生。被獵取後的旱獺由專門的羅剎國商人收購,再送入工廠進行加工,就可以賣出大價錢。
二十世紀初,人們發明了一種工藝,只要對旱獺的皮毛進行適當加工,其成色堪比貂皮。一時間旱獺皮成爲世界皮革市場的新寵,價格連年看漲。這些本來無用的動物身價倍增,成了財富的象徵。不過對於旱獺來說,估計他們寧可籍籍無名,因爲到了1909年,每張旱獺皮的售價已經比1907年猛漲了六倍多。
巨大的利潤吸引了衆多後金和羅剎商人,他們紛紛招募華工捕殺旱獺。1909年僅從金洲裡一地出口的旱獺皮,就由1907年的七十萬張增加到兩百多萬張。自從西大陸的流行趨勢指向毛茸茸的真皮披肩之後,旱獺皮成了搶手貨。
旱獺皮也有好壞,由於動物都有脫毛的習慣,他們在春天脫去絨毛,身體表面長出一層粗毛用於通風散熱。而在秋天它們又脫去粗毛換上絨毛,以保溫禦寒,因此想要弄到上乘的旱獺皮就必須秋天開始獵捕,以獲得長有絨毛的皮毛。
從1905年開始,這種獵殺活動就開始在北利亞興起,到了1909年的秋天,這種狩獵活動愈演愈烈,爲了獲得更多的旱獺皮,羅剎國商人在冥北境內僱傭大量後金國獵戶前往北利亞狩獵以增加收穫。狩獵旱獺的工錢更多,所以後金國獵戶們也願意承接這個的工作,只是他們並不知道這將會給他們帶來多麼大的危險。
北利亞地區南面,靠近匈奴草原的地區是世界三大鼠疫策源地之一,對於這種在此時近乎於無解的絕症,各國談之色變。當初席捲西大陸的黑死病其實就是鼠疫,那一次幾乎將西大陸的三分之一人口滅絕,可是在幾百年之後的今天,鼠疫依然是無法被治癒的。
旱獺也同樣屬於齧齒類動物,它們同樣是鼠疫的攜帶者。如果是有經驗的北利亞獵手,是不會去碰那些生病的旱獺的,但後金國獵戶們卻並不知情。何況受僱傭的獵獺人中還有許多人是闖關東的窮苦人,連普通後金國獵戶的各種禁忌也不知道。見到了那些無法走動的旱獺,後金國獵戶們認爲是撿到了寶,他們也不去鑑別到底是不是鼠疫病患就直接將其剝皮,至於旱獺肉多半補充了糧食袋。
回國的獵戶們在哈爾濱稍作停留之後,就回到了各自的家鄉,但在這些人之中已經有人攜帶了鼠疫病菌。慘劇的開始發生在北薊省榆樹縣大嶺區大嶺村前紅石砬屯,臨近春節的時候,在城內經商的郭老十回到久別的家中。
古怪的事情很快發生了,在郭老十回家幾天之後,突然感到額頭髮燙周身痠痛。他以爲是自己受了風寒,得了‘重感冒’的郭老十打算在家躺幾天,等稍好一些了再說。貧困的農村都是如此,有病了是請不起郎中的,只能躺在牀上硬挺,然而這次卻不是硬挺可以解決的。
躺了兩天,郭老十的病情未見絲毫好轉,他反而咳嗽不止繼而吐血。除夕之夜,身體虛弱的郭老十終於病死在自家的牀上,他死後雙眼圓睜,皮膚一片紫紅色。
在冥北地區的華蘭族百姓有停屍祭祀的傳統,所以郭老十的家人遂將其屍體裝殮,在家中停靈五日。接到他過世的消息,附近的親屬鄰居紛紛前往弔唁。意外很快發生了,數天之內郭老十全家五十三口,有三十二人得了與郭老十相同的病症,而且很快就一如前者般咳血而死。
這樣的魔咒並未停止,隨後的半個月之內,全屯死了就近百人。直到正月二十,這場怪病才最終停止,但整個屯子的倖存者已經寥寥無幾了。
郭老十生前是個小商人,他就在大嶺街開了一家名爲‘魁升元’的旅店。就在他趕着回家過年之前,旅店曾經接待了兩位從哈爾濱過來的客商。蹊蹺的是兩個人沒住兩日便死在店中,隨後郭老十的一個店員也死了,當時大家都十分迷信,認爲是有什麼妖魔作祟。爲了清理邪祟郭老十隻是請了個跳大神的,在旅店中鬧騰了一番也就算了,當時沒有人想到這會是可怕的傳染病。
其實就在郭老十病死的前的三個月,金羅邊境已經有官方報告稱:“有華蘭人在羅剎界大烏拉站務工,宣興元年九月初工棚內有七人暴斃。其中有二人於九月十七日由烏拉站來金洲裡寓居,九月二十三日相繼死亡,同院居住的房東、客人等亦身亡。”
當時華蘭的醫療衛生體系近乎於零,直到1905年帝都纔開始在巡警總廳下設立專事清掃垃圾的衛生處。首都尚且如此,哈爾濱這個邊陲的新興城市情況就更加不堪了,此地甚至連一名華蘭人西醫都沒有。
在這種情況下,疫情的傳播速度可想而知。接下來怪病猶如江河決堤般蔓延開來,1909年11月8日鼠疫傳至北金中心哈爾濱,驚慌失措的民衆開始逃難。他們逃難中也將病毒向外傳播,疫情很快蔓延到長春、吉林,再波及直隸、齊魯等地。可怕的黑死病從後金國北部向南面各省流散,沿着運輸快捷的鐵路線很快遍佈冥北和華北地區。
儘管在大疫之初,官府也做了一些防疫工作。但設備落後、缺乏科學知識和有效的防疫手段,使得這些努力在洶涌的疫情面前無異於杯水車薪。
1909年12月初,外務部右丞施肇基收到了羅倭兩國的照會,羅剎國和倭國以後金政府無力控制疫情爲名,要求獨立主持北金防疫事宜。
自從1895年後金國在甲午海戰中慘敗給倭國,倭國的勢力就大量涌入冥北。爲了能與羅剎國結盟達到抑制倭國的目的,李鴻章與羅剎國簽訂了《金羅密約》,允許羅剎國在後金國領土上建築和經理中東鐵路,而羅剎方則承諾與後金國“共同防日”。但後金政府“以夷治夷”的打算落空了,很快就形成了羅倭聯合侵佔冥北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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