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地獄讚歌
07月09日，黃昏時分，一座名爲“因卡夢”的私人酒吧中。
低沉而溫暖的爵士樂包裹着每一個客人的耳畔。
酒吧內部裝飾古典而考究，昏黃的燈光透過吊燈灑落在木製吧檯和皮質座椅上。牆上掛滿了極具年代感的黑白照片。
“真奇怪呀……車正晨體內的蟲子不見了，爲什麼？”
坐在輪椅上的紅髮少女輕聲自語着，她低垂着腦袋，輕輕用柺杖敲了一下地板，傳出咚咚的聲響。
在她身旁，一個高達兩米二，黑髮黑眼，體型健碩肌肉虯結，一眼望去簡直稱得上巨人的男人正坐在吧檯前，用抹布擦拭着一把巨劍，口中平靜問道：“怎麼會這樣？”
加斯特羅側臉看向他，鬆開柺杖，扶着下巴說道：“不知道，誰知道那個骰子怪人在搞什麼呢？”
目光觸及他的那一瞬，加斯特羅的眼中顯現出了他的超人種面板。
【人物姓名：福林克斯】
【危險評級：A++級】
【人物代號：血族獵人“F”。】
【人物背景介紹：獵人組織“地獄讚歌”的殘黨之一，他們是依靠着吞噬血族之血變強的血族獵人，但在討伐吸血鬼始祖“伊喀利亞女皇”的時候，地獄讚歌的成員幾乎全滅。
作爲“地獄讚歌”的頭號戰力，福林克斯的肉體極其強悍，身體素質矗立於A級超人種的頂端。】
福林克斯擡起輪廓粗獷的臉龐，對着加斯特羅低沉地說：“你會不會被它耍了？”
“不知道哦。”
加斯特羅輕聲說着，然後擡起白皙的手托起下巴，低垂着眼簾，一邊凝望着地板一邊用柺杖輕輕敲擊它。
“那個骰子怪人，到底想要什麼，他好像知道車正晨的體內有我養的蟲子，但他卻拐走了車正晨，把那條蟲子抓了出來，然後又把車正晨還了回去？”
她嘆了口氣，繼續思考着。
“可這又有什麼意義，它不是要我幫他殺死藍鴞麼？但以它的能力完全可以自己殺死那個超級英雄，爲什麼偏偏要我去做？”
福林克斯說：“這應該是一個圈套。”
“看出來了。”加斯特羅勾起嘴角，“看樣子，骰子怪人應該是那個玩家一邊的，藏着吸血鬼的玩家~”
“反犬？”
“不一定是反犬哦。我可能被糊弄了，總之只要在一個月內把這座城市裡的所有玩家都揪出來就可以了。”
加斯特羅淡淡說着。
福林克斯沉默了一會兒，說：“揪出來後，對於那些‘玩家’，你打算怎麼辦？”
“你們就是我的家人，福林克斯，伱和林克、霍華德都是。而那些玩家爲了活命，一定會不擇手段地變得更強，然後把你們幹掉的。”
加斯特羅把臉龐靠在吧檯上，埋進手臂裡，輕聲說着，“所以，我必須在這之前把他們找出來……然後全都殺掉，這樣就不會有人傷害你們了。”
“可我比較想知道，那你自己怎麼辦？”
“我會死哦。一年後就會死。”
福林克斯微微張嘴，神色有些黯然：“我不希望你死，斯特蘿。”
“謝謝你，福林克斯。但沒有你們的話，我在很久之前就已經死掉了。”
加斯特羅微微勾起嘴角，說：“當初我被扔在貧民窟裡，雙腳動不了，身上還被吸血鬼下了血族誓約，那時如果不是你們救走了我，我一定會死得很慘、很慘的吧……沒人會記得我，就連掙扎一下的資格都沒有，就那樣死掉了。”
她頓了一會兒，輕輕用柺杖敲打着木質的地板，漫不經心說着。
“在這十年裡，你們帶着我去了好多好多地方，北極，南極，冰島，美國，英國，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世界居然這麼廣闊。
“所以我已經很滿足了，有你們陪在身邊這麼多年。”
福林克斯沉默不語。
半晌，他纔開口說：“你對我們來說也很重要。林克說過，她在那座貧民窟裡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躺在地上動彈不得，一羣小孩搶走你的食物，踢翻你的輪椅。你倒在地上哭了很久，向她伸出了手，說‘救救我’。”
他頓了頓：“林克說，那時她覺得不管你身上多髒，看上去也像天使一樣耀眼，讓人心疼。她覺得如果不把你帶走，那她以後一定後悔的，會受到上帝的懲罰的。”
“所以她把你帶走了。”
“在這十年裡，我們一直把你當作自己的妹妹看待。在我們中間，沒有任何人願意失去你。尤其是我，斯特蘿。”
聞言，加斯特羅沉默了一會兒，擡起頭來，直視着福林克斯的眼睛說。
“我會救你們的，就像你們救我一樣。雖然你們一定覺得我很莫名其妙，可我是玩家……所以只有我才知道那些玩家有多危險，他們遲早會變成無法無天的怪物，然後來傷害你們。”
“不，你大可不必這樣做。”
福林克斯頓了頓，語氣笨拙地繼續說着，“你……你不是一個喜歡傷害別人的人，斯特蘿。我不需要你爲了我們，去傷害別人。”
“但我不能等着一些有可能傷害你們的人變強，我不能那樣，福林克斯。”
加斯特羅一遍一遍地重複着，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我唯一的願望就是在自己死之前，看到你們三個人還好好的，這樣就足夠了。”
她低垂眼眸，聲音漸輕，“即使只有一年的時間，但能陪在你們身邊，我已經很開心了。”
福林克斯耷拉着腦袋，這個巨人的臉上氤氳着一種悲傷的、難以言喻的神情，最後只是沙啞地說：“你以後也會陪着我們……我們一直都會在一起，永不分離。”
“嗯，我知道你們族人的傳統。我也希望你到時能把我的骨灰帶在身邊，這樣我們就能繼續一起旅行啦。”
加斯特羅說着，開心地伸出手，摸了摸不會傳來任何反應的腿部。
她說：“帶我去看更遠的地方吧，福林克斯。”
“我會的。”
她說：“等我死了，不準忘記我，福林克斯。”
“我會的。”
她說：“你那時可以抱抱我嗎，福林克斯，其實我想到一年後會死還挺害怕的。”
“我會的。”
她說：“到時再給我唱一首歌吧。”
“我會的。”
她說：“你真的……一點都不覺得我像是一個冒牌貨麼，福林克斯？”
“不，我很確定，你就是斯特蘿。你就是我們的天使。”
她說：“可是爲什麼會這樣呢，我腦子裡的記憶一直在告訴我，我不是斯特蘿，我只是一個奪走了她人生的人。”
“我……我和你相處了十多年，我和林克、霍華德，三個人看着你一點一滴長大。”
福林克斯有些手無足措，斷斷續續說着，“我們怎麼會不知道這是你呢，斯特蘿，你，你只是被什麼東西影響了。”
“所以我就是斯特蘿，對吧？”
“對。”
“真好。你知道麼，在那個東西給我的記憶裡，他說我是一個患着癌症的女孩，叫作‘伊利斯’，父母因爲承擔不起我的醫療費用，所以把我扔掉啦。”
加斯特羅揚起腦袋，說：“我感覺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待在那個病房裡，每天盯着一樣天花板，看着窗外討厭的煙囪，討厭的屋檐，覺得世界就像一個囚籠。然後我就那麼死掉啦，沒人救我，他們都拋棄了我……”
說着，加斯特羅忽然勾起嘴角，眼睛被低垂着的額發遮蔽，“但還好你告訴我，那不是真的……都是假的記憶而已，其實我還有你們在。”
“我沒有在九歲那年死去。你們從那座貧民窟把我帶走了，你們帶着我去了好多好多地方……讓我覺得世界好大，好大！”
輪椅少女的聲音被籠罩在爵士樂中，有些聽不清，但聽得出她在低喊着。
“其實不只是有貧民窟的磚瓦，不只是有病房的天花板。你們帶我看了企鵝，看了南極熊，帶我看了北極熊，冰山好壯觀！巴黎鐵塔好美！原來世界上還有不下雪的地方，還有不只是有戰爭、傷痛、苦難、爭吵的地方。”
“我感覺很滿足，那個在病房裡死去的、患着癌症的女孩，就算她真的存在，她也一定很滿足吧。”
“其實啊，我開始有點分不清自己是誰，有時我覺得自己是伊利斯，有時又覺得我是斯特蘿……”
“所以你能告訴我麼，我到底是誰，福林克斯。”
加斯特羅說着，緩慢地擡起了含着淚水的眼眸，一動不動地凝望着福林克斯的臉。
福林克斯的眼眶黑了下來，他微微張嘴，聲音沙啞地說：“你是斯特蘿，是我們的天使，是上帝賜予我們的家人，是不可取代的存在。”
“那抱抱我可以麼？”
福林克斯沉默了很久，笨重的身體緩緩靠前，抱住了輪椅上的女孩。
他在女孩耳邊沙啞地說：“斯特蘿，我們會找到那隻最後的吸血鬼，把你身上的詛咒解除，讓你活下來。”
福林克斯停頓了一會兒，眼中閃過了堅定：“然後……雖然我們還沒搞明白那個‘系統’是什麼，也不明白‘玩家’是什麼，但我們會讓你活下來的，不只是這一年，我們以後要一直在一起，去更多的、更遠的地方。”
“謝謝你，福林克斯。”
加斯特羅把頭埋在福林克斯的肩膀裡，輕聲說。
“你對我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