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盛夏,驕陽似火、綠樹成蔭,野蟬嘶鳴。
王恩屯村衛生室裡面,王子溫翻着一本老舊的醫書,旁邊新來的護士靠在病就牀上打盹。正是午後時分,大部人還在睡午覺,這個時候來看病的人很少。
吱啞一聲,房門被輕輕推開,走過一個英俊得出奇的少年。
王子溫把鼻樑上的花鏡壓了壓,問道:“小夥子,看病嗎?”
“嗯。”少年點點頭,坐到王子溫桌前的木凳上。
“你是哪家的孩子,怎麼看着你有點眼熟,又記不起來呢?看年紀應該和我們家小劍……”王子溫合上老醫書,再次看了少年一眼,不經意地用手指颳了刮眼角,輕咳一聲問道:“哪兒不舒服?”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少年咬了咬嘴脣,“爸,是我。”
“你剛纔說什麼?”王子溫感覺到嗓子有點啞,轉身咳嗽了一聲,“哪裡不舒服?”
“爸!是我!”王劍輕輕拉開椅子,緩緩跪了下去,“我是劍兒,我回來了。”
以苑別蘺的身體從佛羅加斯達坐飛機至大澳亞利州,在一個沒人的角度切換到本尊,再坐飛機至緬西邊境,在龍組的幫助下回家,王劍直接回到了王恩屯老家。
自從治好了龍主的病,家人就有龍組的特工暗中保護,這一次斬殺了苑別蘺,家人的危險又少了許多,是時候告訴他們真相了。但是,王劍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想解釋什麼,只是覺得心裡塞塞的,全是棉絮。
叭!
王子溫猛地拍了一下,震得桌子上的文件一蕩,旁邊的小護士也嚇得一激靈,從睡夢中驚醒過來:“孩子,你是不是、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有,怎麼可以開這種玩笑?!”
“爸,真的、真的是我啊!”王劍一怔,擡起頭,雙眼中淚光滾動。
“你……你認爲,我連我自己兒子的相貌都記不得嗎?”王子溫仔細打量着王劍,憤怒的聲音中帶着濃重的哽咽。
人生有三大悲,早年喪父、中年喪妻、晚年喪子,幾個月前整個家族幾遭滅門,王家後代只剩下王劍和小王戈,接近着王劍又沒了,這種打擊對王子溫來說簡直是太大了。
現在,突然冒出一個小子,自稱是自己兒子,那種感覺,怎麼不叫人悲憤!
“爸,我的相貌雖然變了,但是還有一絲原來的痕跡,而且我的聲音幾乎沒什麼變化。您連我的聲音也聽不出來了嗎?”王劍又點急了,伸手抓住父親的褲管,聲音顫抖起來。
“真、真的你,小劍,你、你還活着?!”王子溫仔細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兒子,眼淚唰的一下流了出來,嘴裡喃喃道:“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父子連心,王劍一進屋,王子溫就感覺到異常。
這個少年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和兒子一模一樣,尤其是說話的聲音,如果閉上眼睛,就算他是王劍的父親,也絲毫分辨不出。只可惜相貌差得太遠,而且關鍵是——自己眼睜睜看着兒子走的啊。
“我們回後院說吧!”王劍站起來,輕輕拉着王子溫微微顫動的大手,走向後院。
“子溫啊,這個小夥子是誰啊?”在院中乘涼的王奉德,拿開蓋在臉上的蒲扇,打量着王劍問了一句。
“爺爺是我!”王劍直接了當地說道:“我是小劍,我回來了!”
“什、你說什麼?”王奉德一下子從藤椅上跳了起來,“你說你、你是誰?!”
“我是小劍、王劍,您的親孫子!”
咣啷啷啷!
王劍的話音剛落,屋裡傳來鐵盆掉到地上的聲音,轟的一聲,房門拉開,霍紅苕兩手沾着麪粉,從屋裡跑出來,嘶啞地吼道:“劍兒,我的劍兒回來啦,我的劍兒在哪兒?!”
“媽!”王劍放開王子溫的手,顧不上回答爺爺的提問,一下子撲到霍紅苕的懷裡,“媽,我在這兒,我回來啦!”
“你?!”霍紅苕躲閃不及,被王劍緊緊抱住,張着一雙面手,卻不知如何是好,“你是誰,你、你的聲音怎麼這麼像小劍。”
“什麼叫像呀,媽,我就是小劍!”王劍鬆開霍紅苕,站在三人中間,道:“你們還記得苑別蘺吧?她上次想奪爺爺的道醫門門主不成,後來來咱們家害死了叔叔、嬸嬸他們,我也受了重傷。甚至他們還到學校去追殺你們,爲了你們的安全,爲了查找她的行蹤,我只有假死來欺騙他。”
“假死?”三個人異口同聲。
“那你的相貌又是怎麼回事?”霍紅苕急切地問道。
“那個,我受了重傷,破了相,後來有專家給做了大幅度的整容手術。”
“可是,就是你擔心……唉!”王奉德用扇子連連拍打王劍的腦袋,“就算你裝死,你也應該告訴我們啊。你知道、你知道你爸、你媽有多傷心嗎?你看看、你看看你媽的頭髮?!”
頭髮?
王劍聞言仔細向霍紅苕頭上看去,赫然發現,媽媽的頭髮已經白了一半。
幾月前,媽媽纔有幾根白頭髮,就天天唸叨,如今……
“媽!”王劍撲到霍紅苕懷裡,失聲哭了出來,“都是我不好!”
“我的小劍,我的兒子啊,你可是想死媽了!”霍紅苕一雙面手,狠狠地把王劍抱在懷裡,彷彿生怕他再跑了似的。
“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的孫子沒有死,我王家還有後!哈哈,哈哈,咳咳!”王奉德興奮地大笑,忍不住一陣咳嗽。
“爸,您小心點兒。”王子溫連忙輕拍着父親的後背,爲他向他捋氣兒。
“咳咳!我是真的高興啊。”王奉德擺了擺手,“子溫啊,給小茹放三天假,診所關門三天,今天早點把小戈從幼兒園接回來,咱們一家子好好團圓團圓!”
“好嘞!”王子溫答應一聲,興沖沖走向門外。
“哎,我說!”霍紅苕用面手擦了擦眼淚,對丈夫說道:“關上門以後,去割幾斤肉回來,再買幾顆白菜,小劍最愛吃豬肉白菜餡的餃子,我要給他包餃子吃。”
“媽。”王劍笑道:“這六月裡哪兒好白菜呀,吃韭菜餡的也行。”
“那好,就叫韭菜餡的!”霍紅苕看着王劍的臉,用力點點頭,又對老公道:“記住了,肉整塊拿回來,別讓他們絞,絞餡機絞出來的肉餡沒有刀切的香!”
“好!記住了!”王子溫點點頭,出了院子。
“哎呀,快坐下來讓媽瞅瞅!”霍紅苕緊攥着王劍的肩膀,兩人坐到當院的石墩上,“要說這外國的技術就是好啊,這眉眼整得這麼好看,別說疤了,一點紅印都沒留,這皮膚嫩的,都趕上十七八的小女兒了。”
“嘿嘿。”王劍得意地一笑,“那是,人家專家說了,還主要是因爲我原來的臉型好,原來是沒長開,這次手術不過是幫忙我長成應該成爲的樣子,我本來就應該長這麼帥的。”
“唉!”霍紅苕拍拍胸口,“聽你這麼一說,我就放心了。”
王劍一怔,笑問道:“您放心什麼了?”
霍紅苕欣慰地笑道:“雖然相貌變了,性格卻沒差,還是那麼沒皮沒臉,是我親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