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點,太陽已經懸在了天空中,整個城市看起來都籠罩着一層淡淡的煙霧。城外的虎頭山山路上,四個身影在烈日下向山上跑去。最前面的霍光腳步堅定,呼吸均勻,看起來跑了一個多小時對他毫無影響。他甚至連汗都出得比其他三人少。
在他後面不遠處,是段然在氣喘吁吁地跟着。一個多小時跑下來,他早已上氣不接下氣,胸口就像一個大風箱不斷起伏着,口中像是吃了膠水一樣粘稠,吞嚥都有些困難。他一邊跑着一邊嘴裡罵着:“光哥光哥,你這歹毒的傢伙,輸掉一場比賽就瘋了,把人往死裡整。你要把自己搞死隨便,我沒意見,但也你用不着拉我們所有人陪葬吧……”
其實段然心裡對霍光並不恨,只是這樣累死累活地跑,不罵罵人出出氣他實在心裡不爽。
在他後面是許若龍和西門克風,此二人早已面頰通紅,身上汗流不止,每一步都像是有千斤重。
太陽越來越高,後面這三人的腳步也越來越慢。他們已經被霍光落下了很長一段距離,幾乎要看不到霍光的影子了。霍光自始至終都是那樣的速度,不緊不慢,就像一輛勻速行駛的坦克。段然看着霍光的背影越來越模糊,他口裡有氣無力地說:“這下倒好……他自己把自己沒搞死,我們倒先要被他搞死了。”
此時段然的腳步已經越來越沉重,他每一下提起腳都像要提起千斤的重錘。胸口的氣已經要喘不過來,幾乎要窒息而死。太陽高照,額頭上的汗流進眼睛,刺得眼睛生疼。他不斷用球衣擦着汗。到最後,整個球衣都成了溼的。山路上不時有樹陰,當他經過樹陰下時,恨不能立即躺下來躺到死爲止。而當他跑出樹陰時,就像是要再一次跳入火坑。
此時他連罵霍光的力氣也沒有了,回頭看一眼西門克風和許若龍,那二人比自己還慘。雖然還用的是跑的姿勢,但速度卻只能與爬相提並論了。他們的眼睛幾乎都要睜不開了,整個世界在他們眼裡全都是一片光亮,在這無窮無盡的刺眼的光亮中,一條柏油路延伸向無盡的遠方……
段然停下腳步,稍等了片刻,眼看着搖搖欲墜的許若龍和西門克風來到跟前,他用盡力氣張開口,想要說話,但一時之間竟然沒發出聲來。他萬分艱難地吞下一口唾沫,沙啞着聲音說道:“我們……相互攙扶……着……”
他話還沒說完,許若龍就要倒地了。他忙將許若龍扶了起來,然後轉頭看着西門克風。
西門克風雖然大口喘着氣,喉嚨裡像是拉鋸一樣,但他對段然的建議毫不理會,繼續向前跑去。
段然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何必呢。”說着與許若龍相互攙扶着向前跑去。
太陽高照,柏油馬路都能曬出油來。有的地方踩下去都能落下腳印。段然與許若龍攙扶着,用爬的速度向前跑去。片刻之後,追上了搖搖欲墜的西門克風。
西門克風已經半年沒進行過如此運動了,他的情況比許若龍還要差,一搖三晃,腳步錯亂。段然跑過去強行將西門克風的胳膊攙了起來,說道:“風兄,別怕,有我在……”
西門克風扭了扭胳膊,想要將胳膊抽出來,但他此時連抽出胳膊的力氣也沒有了,只能任段然將他伯胳膊攙着。
段然,許若龍和西門克風三人並排,胳膊挽着胳膊,在中午炙熱的陽光下,在被曬得軟起來的柏油路面上,緩緩的向前蠕動。
漸漸地,段然的眼前也模糊了,世界也充滿了刺眼的陽光,樹,山,城市,一切都緩緩消失,只有刺眼的陽光和那一條柏油馬路在他們眼前延伸向無盡的遠方。好幾次段然都幾乎要倒下去,但左右有許若龍和西門克風架着,讓他勉強撐了起來。
而當西門克風或是許若龍要倒時,段然也儘量撐着身子,不讓他們倒下去。他知道,如果此時倒下去,就再也不想起來了。
……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二十分鐘,半小時,也可能是一小時,兩小時,他們終於遠遠看到球員工會門前的那棵大樹碩大的陰涼的樹冠。他們三人頓時精神震了一震,就像沙漠中的行人看到綠洲,又像是大海中的船員看到陸地。他們強自撐着,加快了速度,向那大樹下走去。
一百米,七十米,五十米……
大樹越來越近,他們也越來越無力。
三十米,二十米,十米……
終於,三人踏進了陰涼的樹影下。這一刻,三人同時栽倒在地,眼睛什麼也看不到了,刺目的陽光消失了。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他們能聽到他們胸膛中劇烈跳動的心臟,能聽到他們那狂風一樣的喘息聲……
此時在他們的感受中,樹陰的清涼勝過世界上任何其他東西,現在拿什麼來換他們也不會交換。他們不管不顧就那麼躺在樹陰下,呼吸漸漸平穩,倦意漸漸襲來,他們將要睡着。
但就在此時,一個聲音在他們的世間中迴響:“起來,下山……”
他們極不情願地睜開眼睛,只見在滿眼清涼的樹陰中,一個鐵塔一般的漢子正張口叫着:“下山……”
那漢子說完,已經奔着山下去了。段然張口想要罵一句“我靠”,但嘴裡太乾,他連口都沒能張開。他不想起來,他想要休息,哪怕是一分鐘也是非常寶貴的。他想要就這樣躺着,直到天荒地老。但是,某一刻,他眼裡突然閃過神風隊那黑色的球衣,閃過徐浪那挑釁的目光。他的耳邊迴響着徐浪那句話:“段然,西門,你們永遠也贏不了我。湖人永遠也不可能戰勝神風。神風纔是第九街區最強的球隊。沒有任何一支球隊能戰勝挑戰神風……”
段然心中猛然驚醒,他不能就這樣躺下去,他要戰勝神風,他要打敗徐浪。他要訓練,他要站起來,他掙扎着坐了起來。
西門克風此時心中想的與段然是一樣一樣的,他腦海裡也回想着那張挑釁的臉和那句話,他也掙扎着想要坐起來。但他的身體早已不聽使喚了,動了兩下,竟然沒能坐起來。正在此時,段然的手伸了過來,扶着他。西門克風仍然晃了晃手臂,想要甩開段然的手。但他的力量太小,根本無法甩開,就那麼被段然扶了起來。
這時候,許若龍也動了,段然又伸過手去,強撐着將許若龍扶着坐了起來。段然看了一眼西門,說道:“你們先把我扶着站起來,我再扶起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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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雖然不情願,但此時也沒別的辦法,與許若龍一起將中間的段然硬撐了起來。光是這個動作,已經讓三人又開始大口喘息了。段然站起後,休息了片刻,纔將西門克風拉了起來。又休息了兩分鐘,最後將許若龍拉起來。
五分鐘後,三人齊聲發一聲喊,用爬的速度衝出樹陰,向山下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