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薛向同樣不喜彥波濤這般耍心機,難不成他彥某人不知曉這般和自己近乎,會給自己帶來何等困擾。
明知道會給他薛某人帶來麻煩,彥波濤還執意爲之,這好意也就變了惡意。
薛向打開辦公室,將他迎了進來,“彥主任,您大駕光臨,肯定有要事,怎麼個情況,您說吧。”
彥波濤怔了怔,本來,還想說些討巧的話,見他開門見山,一時間,一肚子熱乎話瞬間冰冷,道,“聽說你今天在海天,和曹處長鬧了一通,曹處長回來,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火氣很大,直奔謝司長辦公室去了,不須問,定是再說你薛司的壞話。我急急過來,就是給你老弟提個醒,別小看了曹處長,他和謝司長都是一機部調過來的,老上級了。這回,你惡了曹處長,謝司長面上肯定不好看啊,多做準備啊!”
薛向道,“我相信謝司長分得清是非曲直,不過,還要多謝彥主任提點啊。”心中卻是不齒至極,這人擺明了是來煽風點火,生怕自己和謝輝煌嗆不起來。
彥波濤幽幽道,“你呀就是心胸太寬,以爲別人也和你薛司一樣,好了,不說了,不說了,再說,好像我專門拱火似的。對了,海天的事情,你們宏觀司最好開會做個討論吧,屆時,我會代表方委員列席,你也知道,方委員很重視海天的事啊,今次,他去開聯席會,計委和經委又圍繞這事,打羅圈架呢,方委員好不煩心。”
薛向不覺得有討論的必要。但彥波濤如是說了,且扛了方慕俠的大旗,他照辦就是。
薛向不願意跟彥波濤這種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多待。正想找個理由打發了他出去,叮鈴鈴。電話響了,抓起一聽,正是謝輝煌。
結束了通話,彥波濤笑道,“我說的沒錯吧,謝司長護犢子來了,好自爲之吧,老弟。別跟他硬頂,謝司長髮起火來,未必買方委員的賬,人家可是博廣主任的高足。”說着,便自去了。
彥波濤是真小人,薛向雖討厭和這人接觸,卻又不刻意避開,和這傢伙接觸,往往能有意外收穫,至少。沒有彥波濤,改委中層到高層之間的脈絡,一時三刻。他還真摸不透。
至少,他就不知道謝輝煌背後站着的竟是博廣主任。
轉念一想,他也明瞭了,改委衆目所聚,能到此處顯露伸手的,怎麼可能有簡單人物。
謝輝煌辦公室在西側,離薛向辦公室不過百十步,轉瞬即到。
謝輝煌的辦公室很簡陋,比薛向那標配的辦公室還要簡陋。都是老式器物,會客區就是三張長凳。圍着個四角木桌,桌上用搪瓷大茶盤擺着四五個碩大的軍用瓷缸。每個瓷缸皆有大塊的脫跡。
入眼,不看到辦公桌後的領袖像,也得瞧見這極具個性的瓷缸。
薛向到時,謝輝煌正伏案急書,只薛向進門時,擡了擡眼,指了指沙發,說,“先坐會兒,這篇稿子很重要,博廣主任馬上就要,實在不好意思。”
薛向道,“沒事兒,您慢慢寫,我不急,早聽說謝司長這裡有好茶,我得嚐嚐鮮,您忙,我自己來。”說着,抓起桃木茶几上的大搪瓷缸,朝西面的老舊立櫃行去。
他很清楚謝輝煌這是再擺長官架子,要不然明明在趕文件,何不等着文件趕完,再召喚他薛某人。
至於博廣主任更是謝輝煌趁機擡出來,威懾他薛某人的,好在彥波濤,事先漏了口風,薛向並不驚訝。
薛向朝老舊立櫃行去,謝輝煌陡然緊張起來,筆鋒一頓,在紙張劃出老長一條線。
謝輝煌那處的動靜兒,他雖不用眼,卻瞧得分明。
他自己有極品大紅袍,哪裡會缺茶喝,可謝輝煌要晾他,那他也得好好晾晾謝某人,看誰先熬不住。
他嗅覺驚人,早知曉謝輝煌這陋室之中,藏有異寶,正是這立櫃中藍色玻璃儲罐中的茶葉。
這種茶葉,他在維多利亞888號房間,密會柳總裁時,喝到過,雖未有大紅袍奇珍,卻也算是絕頂好茶,珍貴異常。
薛向要喝茶,自己動手,謝輝煌要晾他,必須無動於衷。
謝輝煌死死捏着筆桿子,心中就快祈求起滿天神佛,要這薛向去拿旁的茶罐,他那儲茶的隔間,可是放着七八個茶罐。
按說,八選一,薛向選中的概率極低,謝輝煌用不着如此小題大做,大驚小怪。
實在是謝輝煌心中太在意那罐巖茶了,那是他費盡千辛萬苦才弄來的極品茶葉,就這麼二兩,捨出去個老大人情。
這罐茶葉,平日,他自己都捨不得好,往往是來了大領導,纔會衝上一泡,有時候,去開中藥會議,他也會特意帶上兩杯的量,自己衝上一杯引香,一杯備用。
天降好運,今天上午開會,博廣主任聞着了茶香,用了他備下的那杯,他數的清楚,會上,博廣主任足足飲了七泡。
博廣主任雖未稱讚此茶如何,更爲向他索要,但謝輝煌自然應該有些覺悟。
由是,這罐巖茶,便有了特殊的份量。
謝輝煌死死盯着薛向的手,見他抓住了紅色的茶罐,懸着的心,猛地一鬆,哪裡知道這傢伙打開瞧瞧,便又蓋上,轉手又翻到下一個茶罐去了,如是往復,謝輝煌被折騰得欲仙欲死。
終於,薛向大手揭開了藍色的茶罐,順手掏出一大撮,扔進了搪瓷缸裡,輕手輕腳,挪回休息區,似乎真怕打擾他謝司長工作。
薛向那大大一撮,似乎掐在謝輝煌的心尖上,掐得心都要碎了。
可偏偏他卻不得不假裝繼續書寫,可引筆於紙,自己都不知道寫出來的是什麼。
薛嚮往瓷缸裡衝了水,搖晃幾下,便大口大口喝了起來,轉瞬一杯水,便被他喝盡,轉手便將那厚實的殘茶,潑進了垃圾簍中,起身,又朝他立櫃行去。
忍無可忍,刷的一下,謝輝煌擡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