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的一下,韓劍飛的寒毛都炸了,猛地調轉腳步,一個加速,飛起一腳朝王老九踹來,“草,龜兒子的,敢跟我三叔動槍。
啪的一聲響,韓劍飛一腳正中王老九腰眼,踢了他一個跟頭,手槍也被踢得飛了出去,張北趕緊搶過手槍,關了保險。
先前韓劍飛叫薛向三叔時,王老九就愣住了,這會兒,捱了一腳,如中偷襲,自然吃了大虧,待醒悟過來,立時爬起身來,要找韓劍飛拼命,卻被張北,王春一衆刑警將二人各自抱住。
要說這會兒,張北的腸子都悔青了,斷了,成了一節節的了。
原本,王老九打電話時,他並不在市局,還是相好的王春悄悄給他報了信兒,他上趕着來給王衙內拍馬屁,連手頭的重案都暫時放下了,直奔這兒來了。
可哪知道,眼下竟成了如此局面,兩大衙內爭鋒,他夾在中間只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要說,別人逢上了兩大衙內爭鋒,就選了強者依附,只管踩弱的就是。
可眼下張北面臨的情況,卻是萬難選擇。
明面上看,王衙內略占上峰,其父是蜀中省政府秘書長,亦是省委委員,堂堂正廳級幹部,論煊赫,甚至在普通的地委書記之上;
而韓衙內的父親,省公安廳副廳長,錦官市市局局長,雖然不弱,可只不過是副廳級幹部,且在副廳幹中,也未必是最顯眼的,比之省府辦公廳一號,可是差遠了。
按明面上的實力論,他張北貌似無須做難。徑直跟王衙內走就是,可實際情況絕非如此。
因爲這韓衙內的父親,乃是他的現管。真正的頂頭上司,一言可決他張某人生滅的存在。
如此論。他是非聽韓衙內不可,可那王衙內又豈是好相與的,不說他那個做省府辦公廳一號的父親,人背後海戳着位蜀中省頂了天的超級衙內蔣公子呢。
如此這般,他焉能不愁悶欲死。
而且,眼下,還只是王、韓兩位中型衙內爭鋒,那位蔣公子。和另外一位始終沒言語的三叔,正蓄勢待發呢。
單看韓衙內敢爲這位三叔,不顧蔣公子的體面,直挑王衙內,就知道這位三叔絕不是一般二般人物。
就算不論這個,光看人家方纔對着王衙內開了保險的手槍,仍舊淡然自處,就知道絕對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若是蔣公子,和這三叔再衝撞起來,沒準兒就是火星撞地球。沒法兒收場了。
卻說王老九和韓劍飛,被張北,王春一干刑警分割開來。便沒再往一塊兒撲,衆目睽睽,這兩位衙內到底要自重身份。
方纔韓劍飛飛踹,也實在是因爲驚嚇呆了,條件反射下的行動。
畢竟,若是薛向真在錦官市捱了槍子兒,他老子韓工權別說前途了,只怕小命兒也保不住。
因爲真發慘案,韓工權和薛家的關係。不會加分不說,只怕會罪加三等。誰叫韓家人如此無能,在自己地盤上。連太子爺都護不住,放在哪個朝代論,都是死罪。
正因有此緣由,韓劍飛寧是可自己挨一槍,也得阻止王老九,纔不顧儀態,飛腳相踹。
“好,很好,劍飛這是來我這兒砸場子來了?”
一直陰沉着臉,看二人廝打的蔣公子,終於陰惻惻地說話了。
“蔣少,別誤會,我只衝姓王的,他敢拿槍指我三叔,我就得弄他!”
蔣小勇到底不是王老九可比,韓劍飛的父親在蔣小勇父親蔣天生眼中,甚至還算不得人物。
細說來,先前他在遠處座位,和朋友喝酒,陡然見了這邊起了喧鬧,再看有警服大漢在場,擔心市局有人不開眼,連累他父親得罪了蔣公子,這才趕過來,準備爲蔣公子效勞的,可哪知道,遇到了蔣公子和薛向起了衝突。
在他們二者間,若是沒有韓工權老a軍小兵出身的關係,即便知道了薛向的背景,只怕韓衙內還得選蔣公子,一來,縣官不如現管;二來,蔣衙內父親蔣天生省長,背景同樣不俗。
不過,眼下,老韓家已經有了根腳,且是一起扛過槍,堪稱官場血脈的關係,哪裡是想背叛就能背叛的,所以,此刻,他也只有硬撐頂了蔣公子了。
蔣公子冷冷掃了韓劍飛一眼,呵呵一笑,卻不再理會他,指着薛向,衝王老九道“王九歌同志,你先前說此人,是不法分子,可有證據?”
清清淡淡一句話,如驚雷一般,震懾全場。
在場的誰不是混到一定層次的明眼人,如何不知道蔣公子這句話一出,就將整件事兒,引入了司法程序。
進入了司法程序,自然就是步入了官場程序,再不是衙內之間的爭風吃醋,拔份兒栽面兒,而是真正的官場爭鬥。
雙方一旦裹進去,那就非得倒下幾位檯面人物不可。
原本惡狠狠瞪着韓劍飛的王老九,聞聽此言,好似打了雞血一般,“證據確鑿,不容抵賴!”
他有個屁的證據,不過,蔣公子發話了,沒證據,也有證據,也必須有證據。
試問,在蜀中,蔣公子想要什麼樣的證據得不到,漫說“不法分子”四字,有太多的發揮空間,就是說薛向非禮男人,只要蔣公子願意,王老九相信所謂證據也是唾手可得。
王老九一句答完,韓劍飛眼中噴火,姓王的難道就不知道錦官市市局姓韓,不興王麼?敢當着他韓衙內的面兒玩這個,簡直是錯翻了眼皮了。
韓劍飛正待開言,緊接着,又聽蔣公子道,“小九,稍後,你找國權叔叔彙報下此事!”
霎那間,韓劍飛張開的嘴巴,便又閉上了,因爲他知道這國權叔叔,乃是何許人也,正是蜀中省公安廳廳長殷國權,而殷國權正是蔣天生這條線上的。
事情到了這一步,韓劍飛才陡然認清自己和蔣小勇的差距,雙方簡直就不是一個量級上的,對方能拿出的招數實在太多了,隨便提溜出一個人,就能壓死自己。
蔣公子一句話說完,施施然坐了下來,他身側的幾位公子,則有端起酒杯,衝蔣公子舉了舉,一飲而盡的,也有豎着大拇指,表示仰慕的……
一時間,倒把冷硬的場面,攪得熱鬧了不少。
衛美人忽然以低沉得幾不可聞的聲音,在薛向耳邊道,“薛向,你快跑,別被弄進去,只要不進去,就還有機會。”
今天這短短十分鐘,幾乎是衛美人此生最幸福時刻,緊緊倚在薛老三肩頭,彷彿擁抱住了全世界,不過,衛美人倒沒光顧着調情,而是時刻緊繃着神經,關注着場面,從韓劍飛出場的驚訝,再到此刻的局面,徹底壞死,她立時替薛老三做出了最合理的對策。
畢竟,若人進去了,失去了自由,那就真的黑白全由人分說了,這罪是想脫也脫不了了,唯有避開大網,纔有反擊的可能。
薛老三笑笑,伸手按着她肩膀,將她按坐在了沙發上,又伸手端起兩杯酒,遞給衛美人一枝,自己拿了一枝。
衛美人不知道他又唱哪兒出,卻條件反射一般接住了杯子。
薛老三持了另一隻高腳杯,和她輕輕一撞,將半杯馬蒂尼一飲而盡,啪的一聲,酒杯被他拋到了肩後,摔了個粉碎,“劍飛,給天明哥打電話,讓他把這水雲間給封了!”
丈夫隻手把吳鉤,一劍光寒十九州!
薛老三話音方落,滿場瞬間騷然,皆以爲這小子發癔症了,竟敢揚言封停水雲間。
誰不知道水雲間是以蔣公子爲首的蜀中多位衙內合辦的娛樂場所,沒見着便是如今最嚴厲的嚴打,都不曾傷得此處分毫。
此人竟敢叫囂封了水雲間,他以爲他是省委常委,還是政治局委員?
不曾想衆人正驚詫莫名,以爲幻聽了,一邊的韓劍飛卻是興奮已極,歡快地應一聲,便朝最近的電話機奔去。
此刻,韓劍飛心頭不住暗罵自己傻叉,竟然還替薛三叔擔心,殊不知,如今的蜀中,駐紮的欽差大臣,就是人家的家臣,姓蔣的這坐地虎,要在薛三叔身上拔份兒,簡直就是尋刺激。
韓劍飛一動,蔣公子眼神驟寒,盯着薛老三,像似在研究一副古畫,誓要驗出真假。
蔣小勇正絞盡腦汁揣度薛老三的身份,薛向掏出只煙來點燃,深吸一口,吐出一圈濃霧,微笑道“小勇,當年天生同志在梅蕊居,埋頭案牘,不避寒暑,終日辛勞,莫非爲的就是今日讓你有資格,仗勢欺人,凌辱婦女,聚斂錢財?”
譁!
滿場衆人簡直聽得傻了眼睛,衛蘭也滿目迷茫的望着薛老三,似乎第一次認識這個人,又恨不得伸手捂住這傢伙的嘴巴,怕他再吐出什麼雷霆。
仗勢欺人,凌辱婦女,聚斂錢財,誰敢想象,有朝一日,有人敢當着衆人的面兒,如此質問蔣小勇,更何況,此人還呼名道姓,牽連上了蔣天生。
蔣小勇也被薛向口中吐出的雷霆,震麻了耳朵,這會兒,他心中倒是沒多少憤怒,而只剩了驚懼。
因爲他現在已經完全確信薛老三是一號人物了,若非如此,此人絕不會知曉梅蕊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