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頭，長方形...鼻子約佔臉部的三分之一...兩眼之間的距離好像正好是1/5...”
削切細長的2B鉛筆，在雪白的素描紙上描繪出又一根長線......
菲陽帶着耳機，坐在畫架前，託着腮幫，苦苦搜索那個已經逐漸模糊的形象，可越努力搜索，腦袋裡那個形象越模糊。
耳機裡音樂《再見警察》悲涼、雄壯，高亢的雙簧管描繪着飛機上那‘驚心動魄’的一幕，空靈的女音抒發着她的依依不捨。
可是！！！——
窗外廣場舞大媽的“好嗨喲~”更加頑強！
她煩躁地摘下耳機，手指輕描紙上模糊的人影，“此人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這等沒有人煙氣的面容，豈是我等凡人能描繪的。”
她憂傷地將又一根辣條插進嘴裡，再加一口“肥宅快樂水”...
嘻嘻——
果然沒有什麼是一杯肥仔快樂水不能解決的。
再見吧！
“完美的三庭五眼先生”。
菲陽迅速收起畫板，捲起第N張素描紙。要做的事還很多：一堆的旅遊禮物還沒分發；旅遊中積攢的各種笑話還沒向霞霞吐槽；答應了陪雲煜去醫院看望陳浩爸爸；暑假期間第二輪的補課馬上要開始，可還欠着一堆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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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中飯，她換上一條素淨的白色連衣裙，拿起妝臺上的存錢罐，曾經滿滿登登的罐子，如今裡面只有零散的一些小票。
她扒開罐子底部的塞子，取出全部票子，“怎麼就管不住手了！”她回望書桌上大大小小的禮物。
下午要陪雲煜去醫院看望陳浩爸爸，可手上只有這麼幾個錢。
其實，她知道無論雲煜還是陳浩都不會這樣接受她的幫助，所以，才一直偷偷經學校捐錢。當然，那點錢相對於鉅額的醫藥費而言，只是杯水車薪。
“總得買點水果什麼的吧...”她盤算着如何找母親借錢，只是安冉剛退還了四輪小貨車的二十萬，這趟旅遊也實在花了太多的錢。
父親只是個一般銀行中層，母親那點錢也是辛辛苦苦一張張圖紙畫出來的，菲陽有些心有不忍。
真是“一文錢難倒英雄漢”！
“要不，放學後，替陳浩送快遞？”
昨天雲煜在電話裡告訴她：陳浩這一個月也沒有補課，他在替他父親送快遞，掙了不少錢。
雲煜和霞霞都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和霞霞是從小玩到大的友情，而對雲煜卻有些佩服之意。
霞霞的女性魅力十足，無論多忙多累，那指甲都修剪得十分完美，泛着淡淡的指甲油光澤。
而云煜正好相反，是個慢條斯理、及其克己的乖乖女，是菲陽心目中‘別人家孩子’該有的樣子。她從不打遊戲、化妝、說髒話，她孝敬父母、幫助老師和同學，做事認真仔細，總是將好處讓給別人，辛苦留給自己，“三思而後行”是她的口頭禪。
上次菲陽在課堂爲唐曼的事頂撞劉老師後，就是雲煜在勸她要“三思而後行”，當時不以爲然，後來想想——唉！
菲陽起身來到書桌前，在禮物中翻找，找到了那根她精心挑選的書籤。
小小香木書籤上描繪着紅樓夢中十二釵——探春。
一行秀麗的楷書寫在書籤的右上角——“才自精明志自高”，中間是頭戴鳳冠的仕女圖。
這是這堆禮物中最貴的一樣，可是，菲陽覺得它最配雲煜。
就像陳浩和雲煜，雖然包括霞霞在內的衆多女生都曾說“雲煜根本配不上陳浩”，可菲陽知道雲煜是怎樣的女孩，沒有“才自精明志自高”怎麼捕獲全班第一美男呢？
她又拿起了第二件禮物，那是給陳浩的——一個‘晴天娃娃’。
買它的時候，菲陽猶豫過，可她真的希望這個既不能吃也不能用的——‘晴天娃娃’能替陳浩‘掃去陰霾，迎來晴天’。
第三件禮物當然是給霞霞的，她想過買香膏、手鍊什麼的，卻最終在上海迪士尼門口買了一堆卡紙。
雖然是卡紙，可是菲陽十分確定霞霞一定會喜歡，因爲小小的卡紙裡藏着霞霞從小的夢想——一座城堡。
菲陽希望霞霞真的有天能擁有一座像這堆卡紙組合出來的城堡——
一個幸福美滿的家。
第四件禮物其實不是菲陽自己買的，各大旅遊商場逛下來，菲陽竟不知道該買怎樣的禮物送給她的主治醫生——文軒。
她曾想過買支鋼筆，可惜因爲太貴下不了手，最終便在母親買的北京蜜餞中順了一盒。
她用袋子將這些禮物裝好，收拾停當後，便徑直下樓往小區6號樓去。低頭快步經過樓前的花壇，在單元門口按下呼叫機，裡面傳來霞霞甜美的聲音。
“快下來吧，我到了。”她叫道，卻始終不曾回頭看花壇裡盛開的月季。
不鏽鋼單元門反射着後面花壇的紅紅綠綠，曾經盛開的梔子花早已被怒放的月季取代，可每每經過這，菲陽都會想起那個夜晚，那些漂浮在血灘上的梔子花瓣和灰黑水泥地上張牙舞爪的鮮紅大蜘蛛...
單元門開，一身綠裙的霞霞蹦到了她面前。
霞霞毫不客氣地向她伸手：“拿來！”
“什麼？”
“禮物！”
“沒有！”
“去死吧！騙誰！”
霞霞搶過菲陽手中的袋子，轉身，超大的綠色裙襬滑過菲陽的漆蓋。
菲陽早就注意到，從那一夜後霞霞就和她曾經最愛的粉色訣別了，包括文軒送她的生日禮物——那串粉色手串——她一次也沒帶過。
她們幾乎不約而同的、再也沒有在對方的面前提起過文軒。
可是，從昨天電話裡霞霞主動提出，要陪她和雲煜去醫院看望陳浩爸爸，菲陽就知道霞霞的心結在慢慢打開。
要知道霞霞和雲煜幾乎是一對水火不容的朋友：雲煜覺得霞霞是個綠茶婊，霞霞則唾棄雲煜是個假正經的老好人。她們之間的友誼是一對一的，很少三人在一起過。
霞霞去醫院的目的，自然也不會是因爲家境貧寒的陳浩，所以，很明顯文軒又要再次成爲她們談話的主題了。
公交車上，三個女生天南地北。
作爲話嘮，菲陽自然唱着主角，她嘴巴繪聲繪色地、手臂海帶般地筆畫着旅途中所有的見聞和所有的囧事。
飛機上的‘辣條事件’讓兩位女生笑得喘不過氣，卻怎麼也不相信世上會有菲陽描述地那樣的男人。
“我很花癡嗎？！”菲陽力證自己的鑑賞力。
“不是嗎？！”這回兩人終於不約而同。
下了公交，來到醫院門口，菲陽和霞霞都沉默起來。
“麻辣燙耶！”還是霞霞先打破沉默，她跑向醫院門口的麻辣燙。
“買兩碗吧？一碗給小文醫生，一碗給陳浩。”霞霞看着雲煜。
雲煜擡頭，目光卻不聚焦，她不置可否的靦腆笑着說：“好啊好啊，行啊行啊——”
菲陽看了一眼雲煜，擋到她前面：“要買你買好了！呃，什麼鬼天氣，熱死了。”
她擦着鼻子下的汗水，歪嘴對霞霞說：“一個吻讓王子和睡美人舉行了盛大的結婚典禮；毒蘋果讓王子和白雪公主從此幸福歡樂地生活在一起；灰姑娘和白馬王子在樹蔭下牽手時，他們說‘哦！水晶鞋是我們的情緣。’姐！你難倒要讓你的浪漫史裡始終充滿‘麻辣燙’的芳香？”
“囉嗦！總比你的‘辣條’情緣好！”
霞霞回手給了菲陽一下，終於還是放棄了‘麻辣燙’，轉身率先進入醫院。
菲陽跟在後面，嘴裡叨叨：“‘辣條’情緣？呵呵呵，我倒想...”
雲煜不知麻辣燙的梗，也不多問，悶聲微笑着跟在後面。